《听障少女的白月光》这灵芝有毒

3、03

　　那天晚上艾莲是留在苏荷家睡觉的。

　　上大学后，苏荷和室友相处不来，于是直接申请了退宿，住到了学校附近专门为外宿的大学生准备的自带家具，可以拎包入住的两室一厅的房子中。

　　但因为床够大，两个女孩还是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荷叶——”叫着苏荷的声音，吹完头发的艾莲一下子扑到了床上，还滚了几下

　　她已经好久没和荷叶一起说话了。

　　自从那件事发生，荷叶被爸爸接走之后。

　　“别闹……”苏荷在她头发上揉了揉，然后才突然问道：“你猜我今天见到谁了？”

　　“见到……谁？”艾莲现在没有带助听器，所以更加听不清声音了，勉强通过嘴唇的形状判断出来一些词语，然后就看见苏荷用手语比了两个词。

　　“地铁”、“大叔。”

　　“他，是我打算应聘的学校的校长。”

　　……？

　　艾莲：“后来怎么样了？”

　　苏荷：“反正是泡汤了。我怼了他一句，就走了。”

　　啊这……

　　“我还没跟那个老头子说，”苏荷叹了一口气，“但如果老头子知道了，我百分之百是要被带回去，在他的公司工作的。”

　　老头子？艾莲立马听出了所说的是苏荷的爸爸。

　　她对这个人，可没有好印象。

　　艾莲第一次听说苏荷爸爸的事，是在那次蝴蝶结事件之后。

　　在苏荷被拉着走了之后，无论是妈妈还是艾莲，都有些放心不下。

　　最终，艾莲还是坐不住了，比了个手语告诉妈妈自己出门一趟，就带着笔谈本飞快地来到了一楼。

　　门在这时被推开，苏荷跌跌撞撞地倒在地上。

　　艾莲可以听见里面似乎有人在说着什么。而且声音比她听到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打。

　　但这不是好消息。

　　连她都能真切听到的声音，在健听人看来，分贝能有多大可想而知。

　　果然，一楼另一户住户打开了门，似乎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荷……叶……”

　　艾莲弯下腰，试着想拉起苏荷。

　　可苏荷却只是转过身，飞快地离去。

　　倒是隔壁那个大妈看了看艾莲，嘴唇动了几下。

　　她的嘴唇动得太快了，艾莲无法看清，却只看出了几个嘴形。

　　“父母”“离婚”“可怜”。

　　难道荷叶的爸爸丢下她和妈妈自己跑了，所以荷叶的妈妈才会这样歇斯底里！艾莲当即气鼓鼓起来。

　　”呃——姨——”在女邻居回去之前，艾莲努力叫道，见吸引到了对方的注意力，才在本子上写道：“她是我的朋友，可以和我说说她家的事情吗？”

　　女邻居疑惑了一下，但看到艾莲耳朵上的助听器，也就明白了什么，在纸上一边说，一边说在纸上简单地写道——

　　荷叶那孩子也是很可怜，她父母关系一直不好，在她很小的时候，爸爸就丢下她妈妈走了。

　　那时之后，小荷叶的妈妈无处发泄，就把女儿当成了出气筒。光是我，就见到过好几次她把女儿丢在门外或者破口大骂的样子。

　　我也试着请求警察帮忙，但毕竟没有动手打人，所以也管不了。

　　而且……

　　大妈讯速重重地划下了最后几个字。

　　对方也还是个小女娃，她总不能说艾莲的妈妈”生活混乱“吧。

　　至少这几年，她已经看到不止一个男人进入艾莲家的房子。

　　看着这一行行文字，艾莲整个人脸都鼓成了河豚。

　　她一定要好好说道叔叔一番！
　　…………

　　苏荷坐在小区里的秋千上，等到黄昏，这才小心翼翼地跳下秋千回到了家。

　　在遇到艾莲，可以去她家玩之前，被妈妈赶出来的时候，她都是这样打发时间，那时，妈妈差不多也消了气。

　　可走到了楼道里，苏荷才看见艾莲横站在她家的门前，插着腰。

　　“荷叶，”艾莲举起了本子，上面重重地写着几行字，“我们去找你爸爸吧！”

　　现在想一想，也许，艾莲是把当时苏荷代入到了自己身上吧。

　　毕竟，她的爸爸，也是在听说自己的女儿有严重的先天性传导性伴神经性耳聋，而且不适宜进行人工耳蜗手术，即使带助听器也只能帮助读唇语时，选择了离开她和妈妈。

　　没能把艾莲生成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也一直是妈妈的遗憾。

　　只不过这些她当然不会让自己还未成年的女儿看到。

　　所以在艾莲的印象里，妈妈一直都是笑眯眯，温温柔柔的样子，可直到一天晚上，她撞到妈妈躲在房间里悄悄地哭，才知道了一切。

　　原来，所有的坚强都是装出来的。

　　只是，找到苏荷爸爸的机会，也失败了。

　　两个人倒是打听到了苏爸爸的单位，可当小苏荷哒哒哒跑到前台的接待处，询问站在那里的阿姨“我爸爸是不是在这里工作”时，对方却是满脸的疑惑。

　　“就是我爸爸，苏牧青！”苏荷一字一顿说出了记忆中的名字。

　　可前台的小姐姐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们这里的确是有苏牧青这个员工……”她有些为难，“可是苏牧青的孩子是个儿子，不是女儿啊……前几天阿姨还去过她的百日宴……”

　　百日宴？

　　虽然苏荷对自己的婴儿时期没有印象，可她却连一张百日照都没有！

　　看见苏荷从接待台前跳下来，摇摇头，就要拉自己走，艾莲忙写道：“荷叶，你爸爸不在这里吗？”

　　“他在这里……”苏荷摇摇头，“但是我已经不准备找他了……”

　　毕竟，人家有了新的家庭，甚至还有了个小弟弟，她一个和前妻所生的大女儿，现在找过去，又有什么用呢？

　　也正是因为这个想法，直到后来苏荷真的被接到了爸爸身边，也始终无法融入这个家。

　　即使弟弟会甜甜地叫她姐姐，即使后妈对她真的可以说“比亲妈都好”。

　　在她眼里，或许，自己始终是一个人外人吧……

　　“想什么呢？”苏荷伸手在艾莲眼前晃了晃，“眼睛乌落落的。”

　　“啊——”艾莲愣了一下，然后拿出了她的借来的相机麦克风什么的东西给苏荷看。

　　“荷叶，”她用手语解释，“我室友说我可以拍一些画画的视频发到网上，没准看的人多，会有很人来找我约稿！”

　　艾莲一双眼睛冒着星星。

　　“荷叶要不要一起呀！你会手语，又会唱歌，可以发发手语歌什么的。”

　　可这话却听得苏荷皱了皱眉头。

　　搞自媒体？

　　她虽然对这方面不了解，可也知道自媒体要能说会道。

　　倒不是艾莲不具备这个能力，可她的“能说会道“毕竟是局限于手语的……

　　给她提这样的建议，真的好吗？

　　“对不起，”苏荷摇了摇头，“自媒体这张新型行业，老头子肯定看不上，再说了我不喜欢抛头露面的……”

　　“而且……”苏荷犹豫着该怎么说，“你说不了话，一个人做自媒体……”

　　“我没问题的！”

　　旁边的女孩立即故意做了个“气鼓鼓”的表情。

　　“说话不清楚也没关系……我会好好拍视频！”

　　看着艾莲这个样子，苏荷不由得有点好笑，一把捏住了她的脸。“好啊好啊小画家，拍好了，一定给我看看！”

　　…………

　　艾莲第二天一回宿舍，室友林菲菲就扑了上来。

　　”莲莲，你昨晚去哪里浪了！留我们孤女寡女的在宿舍里！”

　　看见艾莲疑惑的表情，她才意识到什么一般，放慢了语速，一点一点说；“你昨晚、去了哪里”

　　“哎呀，艾莲不是说了吗，在朋友家住一天。”坐在桌子上化妆的室友葛巧儿回过头，笑着道。

　　另一个室友田萌也从上铺探下了头。

　　“不过菲菲和艾莲的关系真的很好啊，这不过是一个晚上没见面而已……”

　　尽管谁也没听见田萌的心声。

　　真是虚伪，至于吗？

　　这些话艾莲当然都没听清，所以干脆任由林菲菲拉着她的手说什么“那当然，我们是好姐妹”。

　　然后就见林菲菲话题一转；“好姐妹，明天可以陪我去音大的音乐会吗？”

　　……啊？

　　“音乐会，你在说什么啊！”田萌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又一次探了出来，“你是知道的，艾莲的耳朵……”

　　“艾莲不是戴上助听器能听见一点吗？”林菲菲怼了一句，然后又开始做艾莲的思想工作。这次她放慢语速都不用了，直接在手机里找出记事本，一点一点语音转文字。

　　“莲莲你知道的，我喜欢音大的戈雷学长，他也要表演，一个人去我很方啊！萌萌和巧儿都去了，你也会给我力量吧……而且，万一你能听懂一些演奏呢？“

　　“嗯……”艾莲有些为难，“让我想想……”

　　要说艾莲为难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去吧，林菲菲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可若是去，她又害怕因为自己听不见，因为自己哦蹩脚的发音，又出现类似当年的事情。

　　艾莲是在小学一年级的寒假结束是才发现，苏荷就读的小学和她所读的聋校离得不远。

　　一直好奇普通学校是什么感觉的她，在和妈妈学了做饼干之后，就带着一袋饼干跑到了苏荷校门口。

　　荷叶——

　　看见苏荷走出校门，艾莲正要招手，就看见几个小男生笑嘻嘻地追上了快步走过的苏荷，说着什么。

　　艾莲眯起眼睛努力看他们嘴唇的动作，却读出了几个让人惊讶的字。

　　没爸爸——

　　他们在因为荷叶没有爸爸笑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