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百鬼夜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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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端着那位陛下所抄写好的佛经的源博雅，忽然停下了自己朝着朱雀门行去的步伐。
白天的宴会，因为最终的那位陛下的身体不适的缺席，而将晚上更加重要的宴席给推到了明日。
事实上这不过是让大家更多出一天来享乐罢了。
——虽然平时也差不多。
不过，今晚上的天皇虽然因为身体不适而先独自就寝了。但是他却在这之前，让原本今夜轮到值夜班的博雅将自己之前几日亲手写就的一本佛经交去金阁寺。
要去金阁寺，必须经过朱雀门。
可是——
就如同天皇这几日似乎察觉到了预兆，而感到身体上的不适到无法参加极重要的春日赏樱的宴会一样，身为天皇之孙的源博雅，也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而证实了这个不对劲地方的人，正是哪位许久不见，容貌依旧如同往昔数十年之前的藤原清子。
不过，当他继续迈步向前之后，倒也绝对没再有任何的迟疑了。
几位因为龙神宝珠，才被那个异界而来的神子给联系在一起的八叶，此时也各自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前往冥冥之中有谁在前方指路的地方。
今夜。
就是解决困扰了足有一年的问题解决的时间。
而身为地之青龙的妹妹——却是黑龙神子的这一事，让原本获得了四方符后，应该底气十足的元宫茜心中留下了一丝阴影。
虽然本来她的心里存在的阴影，也足够的多了。
「终于可以回去了吗？」
「我可以离开了吗？」
「如果回去后，家里人对于我离开了这么久感到难过、责难与哭泣，我又该怎么办？」
「如果时间没有任何的改变，那么，我又该怎么说我身上发生的一切？」
「全都埋在心里吗？」
「如果事情结束了，我离开了后……剩下的八叶怎么办？」
诸如此类的关于「回家」或者「留下」的问题困扰着她，她有些踌躇的踏上星耀一族的藤姬给她准备的牛车。
慢慢吞吞的牛车上，竹帘遮住了她脸上的不安于踌躇，也让她想到了那个将自己带来这里——又在最初见面时，留下了深刻的难以抹去的糟糕印象……其后再从别的了解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鬼王——亚克拉姆。
隔着窗口悬挂下的竹帘，元宫茜可以朦朦胧胧的借着昏暗却足够照亮前方道路的月光，感觉到——夜晚的樱花树上的花瓣，被晚风吹下时的洋洋洒洒极致梦幻的景象。
这个京中，有着她从来没能想象到的极致奢华梦幻的景色，也有着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社会；有着她从来未曾想过遇到的优秀到让她内心惭愧甚至不安的男性，也有着完全迥异于自己所在的时间中的风俗……
这个世界，就如同心底最美好的那个幻想，以超出预料的极致美好，呈现在她的眼前。
愈加接触，愈加的难以割舍。
连那些挫折和失败，都因为有着为了保护身为白龙神子的自己而存在的八叶们——都仿佛只是为了让这个世界看上去真实些罢了。
「留下吗？这个世界里，我是被「需要」的。」
「回家吗？家里的父母和学校的友人「都」在那里呢。」
胡思乱想困扰着她，随后当牛车停下时，她就知道无论如何，都必须下来面对了。
龙神的铃铛今日响了一天。
由八叶中的安倍泰明所推算出的，这一天正是自己的物忌日，所以不得不在狭窄的居室内，踱来踱去的被这铃声吵得烦躁不安。
越是烦躁，越是觉得自己失败之极。
可是——
看到那些因为自己而聚在一起的八叶之中的几人，元宫茜只是努力的露出了笑容，然后在这个显然有着结界存在的朱雀门前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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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觉得很奇怪呢。’
源博雅走出朱雀门后，手捧着天皇手抄的佛经，往前走了几步后，内心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可是——
他只好往前继续行去。
走到半途，就看到一个绿发的男子，身穿着阴阳寮中的阴阳师服饰的男子从对面迎面走来。
等看清了他的容貌，源博雅骤然发出一声惊呼。
“呀——！”
事实上，若不是因为他还记得自己的职责，说不定连手上捧着的经书都会落在地上。
“你是……”
博雅看到对方停下了脚步，目光朝着自己看来，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睛和毫无神色的脸，让他忽然间不敢确定刚才所想到的事情了。
“晴明的……大弟子吧？”
是的。
贺茂保宪曾经在几年前帮他处理了一件非正常的事情后，喝酒聊天时说起来的——
“晴明居然收了个弟子啊。”
“他的第一个弟子，居然和沙罗的容貌一模一样。”
“真是……”
他没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博雅觉得自己当时第一想到的，和他的一样。
“源博雅大人。”
他微微低下头，语气仿佛和自己如同人偶般漂亮的外表一样，语气中毫无感情波动的平淡说道。
“请您今夜，一直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他叮嘱道。
“千万，千万记得别将老师给您的符咒从身上取下。”
这样说完，他就和还站在原地发愣的博雅擦肩而过。
‘这可真是……’
源博雅想了想，反正根据这「人」的说法去做，并没什么不可以的。
‘反正他是晴明的弟子嘛。’
有着「晴明的弟子」这一几乎无往不利的身份，特别是在源博雅的身上，更加的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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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室中，晴明点着淡香，熏香燃烧的白烟袅袅的缭绕在屋内。
很快的这袅袅白烟，就悄然消散在空气中。
一只肌肤白皙、手指修长的手轻轻按在了熏香炉上。
手的主人，是头戴市女笠，着名为「圭」的外衣的一位女子。
如雪般白皙的肌肤，如墨般乌黑的长发。
斗笠上附着的垂绢被她另外一只手轻轻撩起，露出一张和屋子的主人——安倍晴明——年轻时，七成相似的容貌。
她的容貌，却比他还要艳丽上三分。
“母亲。”
安倍晴明跪坐在桌前，身子微微前倾。
“您来此，是为了那个神子吧。”
“不要和她扯上过多的关系。”
躲避了自己儿子几十年，又默默关心了他几十年的葛叶皱起眉，一把摘下自己头上戴着的附有一圈垂绢的斗笠，随手一丢后，很认真的冲着自家儿子说道。
这不是商量或者其他什么的语气，这是命令。
“那个女孩子的结局，早就在她此时都摇摆不定时，给决定了。”
“十七岁，不是小孩子了。”
安倍晴明如是说道。
“我十岁时，就已经元服了呢。”
他又补充了一句。
而葛叶只是默默地扭头，将自己的那只按住熏香炉的手移开——
随后袅袅的白烟，继续和之前没什么两样的继续升腾、缭绕，最后化为肉眼看不到、只能用嗅觉闻着的气味——扩散在空气起来。
“总而言之，别随便让自己所重视的人，或者其他的什么……接近那个神子。”
语毕，葛叶就如同来时一样，骤然消失在了空气中。
晴明看着自己桌前推演出来的结果，结合之前从保宪那里获得的情报，还有现在从自己母亲冒着连他都不愿思考的事后惩罚、前来告知他的提醒……
“慧斗，这个已经不再是我们能介入的事情了。”
看着自己身边出现的十二神将中——战斗力第一的凶将，安倍晴明的脸色在昏暗的烛光中，有些晦涩难辨。
“泰明……”
他双手握紧，随后又徒然的放开。
“……千万，别出什么事情啊……”
了解晴明大人的心中到底有多担忧的慧斗，只是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
“不过——”
他单手撑着桌子，站起身后，披上外衣，迈出屋子。
“既然是神明的游戏，那么也就意味着能够以极其简单的方法……解决掉这个事情。”
安倍晴明推开门，看到屋外的院子里站着自己的十一名神将，以及身后站在从来不曾离开他太远的勾阵。
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随后，脸上带着浅浅的、却很是高兴的笑意说道。
“那么，我们走吧。”
头戴高帽的安倍晴明，他一甩衣袖，迈着坚定的步子，一步一步的往着自己想去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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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人心事，犹如各色花。”
橘友雅手上捏着近几日欢好的宫中女官所赠送的桧扇，等待着时，轻声的吟诵出一首和歌的前半句。
接着，等到那位鬼族的鬼王出场后，他便露出一个七分暧昧三分了然的笑容。
站在他身边的「同僚」——天之白虎——藤原鹰通脸上的表情，让他心里浮出莫名的想法。
“咔啦。”
折扇脱手。
友雅大惊。
『意识中竟会有这样的想法。纯属于一厢情愿的疯话。』
算了，反正无论如何，现在先解决事情才是正途吧？
随后的……
随后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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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琳觉得，自己大概会一直记得那个温柔到——在明知自己是敌人——却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将他身上的外衣，披在了自己自己背上的男人。
获取四方符时，作为败者而留下的席琳，当那个在自己眼里愚蠢到无可救药的男人，将自己的外衣披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虽然依旧觉得此人愚蠢之极，但是同样的——
她大概永远不会忘记这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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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数来，春日无多。』
应战——迈步向前走去的橘友雅的心里，忽然又冒出了一句话。
随后，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上居然没有扇子可握了。
『而我尚有大把时日用来与你消耗。』
最后，他以这句话——结束了自己的所有暂时不需要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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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雅大人。”
远处的阴影里，穿了一阵轻声的呼喊。
源博雅听到了后，迈出的步子有些踌躇。
“博雅大人……”
对方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源博雅停下了脚步。
“博雅大人。”
对方看到了源博雅停下了脚步，这才终于使用了很恭敬地说法。
“虽然请您……请您阻止今夜会在朱雀门前发生的事情。”
对方的声音很是迫切。
“请说……请说当年的恒武天皇，非常后悔、时时自责于自己当初的自己将您牵连害死的行为。”
对方喃喃的说道。
“请说……”
停顿良久，她终于再次说出口了。
“请说——良子……一直在等他。用尽一切方法，也在等他回来。”
“你是——”
源博雅还未见自己的那句“你是哪个在南厢房诵古和歌的人——”。
“不见了吗？”
连续呼喊几次，他都未能找回哪个声音的主人。
于是他看着自己手上的佛经，心中道歉后，才抬步，原路走回了朱雀门下。
他将手上的那个可以掩盖自己气息的——由安倍晴明制作出的符纸——从袖中扯下，腰间悬挂着那把斩杀过酒吞童子的武士刀。
“这个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啊。”
这样想着，便将那份手抄的佛经放入胸口的夹袋中。
“不过说起来……”他忽然苦笑起来，“晴明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嘲笑我的吧。”
虽然这么说，但是却没有停下自己前往朱雀门——穿入那个结界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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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
安倍晴明忽然停下了赶路的步伐，骤然站住之后，又加快了速度。
“博雅那个笨蛋~！”
他这样骂出口，毫不在意了所谓的风度或者风雅这种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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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贯都是让女性心怀爱慕的风雅男性——橘友雅，此时却很是狼狈。
“真是了不起的百鬼夜行啊……而且——”
他狠狠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袖。
——这个习惯，是自从小时候看着自己的母亲因为父亲在仕途上的郁郁不得志，而导致原本如此美丽的女性，变成了如同恶鬼一般存在之后……无意中养成的。
发觉了自己有这个习惯后，橘友雅也没有想过改变什么。
不过——
「如果这一次能够活下来的话，我一定会改掉的。」
他如此说道。
虽然这种话，在之前有想过无数次了。
自己身边忽然倒下了一个不曾想过的男人。
“藤原！”
橘友雅看向倒在地上的那个男人。
——他已经来不及躲避那个百鬼夜行扫过来的攻击了。
随后，在所有人都不曾料想到的是，挥刀挡下这次攻击，并且反攻回去的，是身穿武士服，在场所有人中官职最高——也是血统最为高贵的男人。
“源博雅大人！”
源赖久看到来人后，立刻不可置信的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那个就是神子吗？”
源博雅在挡住攻击的时候，还有空闲开口询问。
“可从来没有……让女孩子站到前面战斗的道理存在过呢。”
“比起这个来。”
一张符纸，稳稳地击落下朝着源博雅侧面攻击过来的偷袭。
“博雅，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别随便丢掉我给你写好的符咒吗？”
说话的那人，是平安京第一的阴阳师。
也是当世……同样是第一的阴阳师。
名为——安倍晴明。
“果然啊……”
他看着那个让所有的八叶都束手无策的百鬼夜行，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笑容。
“这个百鬼夜行，不是那个鬼王自己作为本体控制的。那么——”
他顿了顿，喊出那个百鬼夜行的本体。
“早良亲王！看来你是不愿就此住手了呢，那么——”
他从衣袖中，抽出了一张普通的白纸。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百鬼夜行（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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