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歌者（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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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两人之间的窃窃私语的对话最后——在清子和自己的父亲告别前，终于说出了一直想亲自对父亲说的话。
“那个时候，误会您很没用……真是很对不起。”
“不。”
藤原时平——前左大臣——这样子对最喜爱的幺女说的。
“事实上，从官位上来看，我确实很失败。那个时候，真是委屈……廉子了。”
最后，在藤原清子郑重的与父亲道别后——她才扭头，干脆利落的离开了。
这个时候，站在桥上的菅原道真才走下桥，站到藤原时平边上问道：“为什么不告诉她，你做到了我没能做到的事情？”
“并没什么好说的啊。”
藤原时平含笑回答。
“因为清子她已经知道啦。”
他手上捏着把桧扇，笑容里带着些得意的说。
“她对于我这个只弄出了新法的这一点上，才感到还算过得去啊……”
菅原道真沉默不语。
如果那个侵害了大多数贵族们的利益，以至于害得自己客死异乡不得归——而藤原时平也付出了终身都是左大臣之职……死后也不得追封的代价，才使得那项土地改革得以实行的新法——还只是过得去的话，那么——
“那么，你一生中做了什么比还算过得去的事情，还要好上些的事情吗？”
“嘛，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子问……不过，最得意的事情，当然是召集了人手，呈上了一本由他们编撰的《古今和歌集》啊。”
藤原时平的答案，让在生前比他的年纪大上了一轮还不止的菅原道真眉头一皱，他语气很严肃认真的说道：“比起假名，汉学要严谨的多了。”
“但是汉学，并不能让秋が近い(あきちかう)桔梗(ききょう)这种一语双关的词意，巧妙表达出来啊。”
藤原时平依旧是那副嘴角含笑的风流模样，可他却在假名与汉学之间坚定地站在了自己最喜爱的假名那边寸步不让。
菅原道真此人出生自学问世家，十八岁时就通过了只录用二十人的文章生考试，到了二十六岁时，通过了数年才有一人合格的最难考试“方略试”。
虽然他在之后写到“朋友绝言矣，妻子废亲时”……但是他却是对于中国古典文学有着独到的见解。
在他四十岁时，成为了官僚培养机构之长——文章博士。他是个坚定地汉学支持者。
有一个在对待和歌的例子上可以明白的证明这一点——他曾经编撰一卷和歌集的时候，特意将原本的假名，全都译成了汉文。
他坚定的认为只有汉字才能登上正式场合。
与此同时，在《今昔物语》里，有描绘过的藤原时平，是个“身形美丽，举止宜无尽风雅，秋波动人”这样子的一个美男子，因为出生为藤原家的嫡长子，而官僚录用免试，直接以十六岁的年纪成为了尊贵的殿上人。
而这样子一个喜好和歌，并且与多位女子相恋——与生俱来有着天然优势的贵族，却极其喜爱使用假名。
事实上，当宽平五年（893年）菅原道真最终登上了参议之位（相当于日本的国务大臣职位）时，发现了有个注定了和他势为水火的同样身为参议的男人——藤原时平，挡在了自己期望改变当时民众困苦情况的路上。
菅原道真花费了22年才登上了参议之位，当时藤原时平在21岁就登上了参议之位——比菅原道真还要早上三年——他一共只用5年——并且没有到外地做官，就登上这个位置。
显然这个有着天然优势的贵族，和出生平民阶层——以自己真才实学一步一步升官的某人，天生的不对盘。
事实上，改革的过程中的巨大阻力和其中的辛酸与交易，这里不再赘述。
我们只需要知道的是，菅原道真的改革，最终让他被革职出了平安京，最终客死异乡也不得归京；而藤原时平这个藤原家的家主，却因为触犯了贵族阶层的利益——他让道真当初所期望能实行的法令完整的推行了，而自己被整个贵族阶层给逼着直到死时，依旧是在左大臣的职位上，不曾再在生前或者死后被晋升过。
而就是这两个生前致死都不对盘——哪怕他们在政治上有着微妙的互补。
菅原道真是个汉学至上的家伙，偏偏以“废除遣唐使”这一政治资本，而登上了自己的政治舞台，他构思的土地改革的律法，让藤原时平被厌恶道真的贵族们推上了前台，取代了他。
随后时平居然还是推行了道真的法令，还是用着道真最厌恶的假名编撰的一本和歌集漂亮的打开了局面……[1]
总而言之，在他们死之后，过了那么就……那么，在当初——生前——看上去巨大的年龄差距，几乎可以不做讨论了。
不过显然的，他们之间对于各自立场的坚持却从生前到死后，都不曾变过。
而最后两人互相扯皮的争执不下后，相互之间沉默了一阵后，最后藤原时平一合手上的桧扇，这样子说道。
“菅原道真大人，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正该如此。”
道真这样一本正经的严肃回答。
随后，时平与道真两位，从那桥上并肩而行走了过去。
再到达桥的另外一端后，又双双消隐在了落日的晚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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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明端着酒碟，看着杯中倒着的美酒在落日中，撒上了一层漂亮到不可方物的颜色，心中大悦的一饮而尽。
似乎子啊这个时候，饮下倒影着落日晚霞的美酒——味道比平时的更加美味的多。
“晴明，南厢房已经好久都没有传来吟诵和歌的声音了……天皇陛下也仅仅是失落了一阵后，就将此事抛在了脑后……”保宪站在安倍晴明家的庭院中，一遍寻找着什么，一遍说着事情的结局。
“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呀……”
“可是我还是没弄明白……”
博雅喝了口酒后，这样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壬生忠见他……是根据地气的走向，而才会出在‘走入仙华门，穿过南院，在紫宸殿前消失’这条路上的。”
晴明又给自己到了一碟酒后，眯起眼睛，看着身穿黑色狩衣的保宪在庭院里弯着腰寻找着什么——他的身上仿佛被落日的余晖镀上了一层闪耀的光泽。
但是很快，晴明收回了注视着保宪的视线——这不过是几秒的停顿——又继续说下去。
“显然他的存在，正好让宫内的‘气’，保持在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上。但是我们将他送入了黄泉彼岸，重新进入了轮回，那么这平衡就被破坏了啊……”
“可是，”
博雅觉得有些不对，于是出声打断了晴明的话
“能重新进入轮回，这不是一件好事情吗？”
“是啊……”
似乎想到了什么，晴明这次停顿了比前一次要长一点的时间，才继续说下去。
“能重新进入轮回是一件好事情。”
“嗯？”
博雅表示了不解，于是晴明继续解释着。
“呵斥那个无名鬼的男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既然藤原时平大人都出现了，那么他一定是菅原道真大人了。”
藤原时平和菅原道真两位之间的恩怨，身为皇孙贵胄的源博雅，很是清楚的。
“可以这样说。”
保宪手里抓着一把居然被他找到了的女郎花，走到了晴明与博雅的边上，席地而坐后，顺口接下了晴明的话头。
“壬生忠见的消失，意味着微妙的平衡被打破了，随后有人妄图借助着这个被打破的平衡，打开黄泉之门。”
“黄泉之门？”
源博雅听到此处，觉得越发的不可思议了。
“那个听上去就很危险。”
“确实如此。”
晴明点点头。
“不过只不过是差一点而已。”
“因为菅原道真大人的呵斥，让那个无名鬼清醒过来，借助着那个被打破的平衡最脆弱也最靠近黄泉之神耳畔的时候，祈求自己能重新进入轮回。”
保宪最后这样子说道。
“所以那个在南厢房吟咏和歌的声音，如果没错的话，是在三月时的和歌赛会结束后，壬生忠见绝食而死、化为鬼出现在宫内之后，才出现的。”
事实上晴明说的一点都没错。
“那个声音的主人，显然是对方只能这样子做，来提醒我们需要注意宫内与和歌相关……不被大多数人认为是正常的存在。”
“晴明，你认为那些鬼也好，妖怪也好的存在，都是正常的吗？”
博雅这样子，不带着任何一点主观色彩的——仅仅是作为一个很普通的问题提问了。
而晴明只是嘴角上扬，轻轻一笑。一饮而尽酒碟中的美酒。
回答问题的是保宪。
他开口说道。
“我和晴明当初和父亲学习阴阳之道的时候，有学过一句话。【一切的存在，都是有他自身的因果。】”
“原来如此。”
博雅点点头，算是揭过了这个交谈。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歌者（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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