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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要挟 ...

  •   姚华音早起梳洗了,没用早膳便离开,行云全无睡意,起身站在窗边,深吸了几口凉气,方觉得气息通畅了不少。

      昨夜细雨过后,太阳仍被浓云遮挡着,透不过一丝光亮,天空灰蒙蒙。
      地上还湿着,石榴树的落叶沾了泥土,随风向前翻滚。他追视着,不觉间又向东南边禁地的方向望去。

      下人来报,说吴绍渊要见他,正在内院门口候着,他猜到他的来意,穿戴齐整,提步向门口走。

      吴绍渊的轮椅停在树下,还是和上次见面时一样,面色灰白,神情凝重。

      行云知道他是想劝他离府,已经想好了拒绝的说辞,颔首道:“吴先生。”

      袁衡向他点头致意,往后躲远了些。

      吴绍渊回礼,抬头打量他,半月不见,他身上的道袍松松垮垮,俊美的脸上疲态尽显,眼下微微泛着青,“你该休息了。”

      行云垂目,勉强笑笑,“我没事。”

      吴绍渊视线不离,直言道:“若我没猜错,主君是中了筑梦吧?”

      行云忽而抬眼,他知道吴绍渊早已经洞悉他用禁术对付姚华音,却没想到他了解至此,冷风吹的黄叶飘零,他故作镇定,接了一片放在手心里摆弄,“先生想多了,姐姐她好好的。”

      吴绍渊转着轮椅上前,语气略急,“俞子钦,你还要隐瞒到何时?你离府前说的有事要解决,之后往返紫云山,难道不是为她寻找破解之法?”

      行云手上顿住。
      那日吴绍渊猜穿他的身份和意图,冒着被姚华音责罚的风险也要送他出府,是因为担心姚华音知晓他就是俞子钦后会失望痛苦,他知道他并没有恶意,但事关姚华音,他不能不有所保留。

      “先生在城主府中任职多年,应该知晓什么当问,什么不当问。”

      他故意遮掩的回答让吴绍渊心头一紧,向前挺身道:“剥皮露骨是真的?”

      行云被这四个字猛地刺痛,手中的黄叶攥成一团,语气坚持,“我说过,先生无需再问。”

      吴绍渊不依不饶,“若不彻底解除会如何?”

      行云向后靠着树干,手不觉松开,黄叶落在地上。

      夜夜被梦境所扰,心神耗尽,寿元大损。

      吴绍渊对筑梦知之甚多,显然是有高人指点,他知道瞒不住,含混道:“我自有办法。”

      吴绍渊蹙眉,“什么办法需要夜夜不眠不休?”

      行云强硬地与他对视,“先生若再咄咄逼人,恕我先行离开。”

      吴绍渊了然一叹,靠回椅背,“难怪你气色这么差,这样下去能坚持多久?”

      “只要我能一直陪在姐姐身边。”
      行云靠在树上,头微低,目光憧憬中略带苦涩,吴绍渊无言以对,屏住呼吸勉强压下咳嗽,默然把轮椅调转回头。

      一直陪伴,谈何容易,可惜事到如今,想离开都难了。

      袁衡小跑过来,推着吴绍渊向文绪阁走。他方才在远处留意着两人的神色,看出行云也没有解除禁术的办法,鱼头骨上的四个字大概是真的了。

      吴绍渊面容沉郁,时不时捂着胸口轻咳几声,他不敢多问,甚至不敢劝他宽心,事关姚华音,他知道再怎么宽慰他也无济于事,只能加快脚步往回走,免得他被凉风吹久了,加重了病情。

      文绪阁西厅门前站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盯着吴绍渊上下打量。

      “想必这位便是吴公子吧,槐某有礼了。”

      吴绍渊没与此人打过照面,便猜到是盛王派来的,听说他得了姚华音的允准,昨日在文绪阁东厅把韶阳的账目查了个遍,低头还了一礼,示意袁衡请他进门。

      屋里的苦药味几乎散尽,只余下淡淡的墨香,正对着门的墙面上挂着一幅硕大的竹林图,下方放着一张长案,文房四宝点缀其上。

      侧边摆着一张几榻,精而便,简而裁,到处透着雅致,不像寻常的办公之所,倒像是书香世家的书房。

      槐安向四周看了眼,围着吴绍渊踱步,见他气度矜贵,相貌不凡,赞道:
      “不愧是韶阳吴家的长公子,果然有大家风范,只可惜跟错了人,这么些年费心费力,还耗尽了祖宗基业。以公子的才智,若是身在盛国,早已经功成名就了!”

      开口便是挑拨拉拢的话术,毫不迂回,吴绍渊猜到他必有下文,故意试探:“我既奉主君为主,自当肝脑涂地,何来值与不值一说?先生若是没别的事,就请便吧。”

      槐安瞟了袁衡一眼,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吴绍渊声音微冷:“先生有话直说便是。”

      槐安薄唇一抿,慢悠悠道:“听闻吴公子曾与老城主身边的重臣辛浮生之女婚配,可惜准新娘死在成婚前夜,吴公子之后一直未娶,此等重情重义着实让人佩服。起初槐某还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闺秀才会令堂堂吴家长公子念念不忘,直到看见辛姑娘的画像,真是难得之人。”

      吴绍渊面容沉静,搭在轮椅上的手指却不觉一动。

      八年前辛浮生临死前坦言,说有人用辛晴的清白逼迫他,让他想办法除掉俞平阔,莫非就是因为这幅画像?

      槐安上前半步,垂着眼皮看他,笑的不怀好意,“可惜槐某只看过画像,韶阳地界山清水秀,夕阳下美人出浴,给辛姑娘作画之人才当真是艳福不浅啊!”

      袁衡慌神,急着向吴绍渊看过去。

      吴绍渊直直与槐安对视,“空口无凭,如何知道真假?”

      槐安两手交握在身前,装作扬着头思忖,“也对,辛姑娘过世时尚未与吴公子成婚,想必公子是守礼之人,还没见过辛姑娘胸前的朱砂痣吧?”

      吴家之前两代当家人身边的姬妾成群,传出不少风流韵事,辛晴又是个骄纵任性,风风火火的姑娘,定亲后时常往吴宅跑,他不相信吴绍渊与辛晴之间不曾发生过什么,故意透露画中的细节给他。

      吴绍渊移开视线,将眼里的情绪藏下。

      当日在水牢里,辛晴情难自控,扯开衣襟抱着他亲吻,他亲眼看见她双乳之间有一颗红豆大小的朱砂痣,知道槐安说的绝无虚假,难怪当年辛浮生看了这幅画会受他胁迫,原来背后指使之人竟是寿雍。

      槐安盯着他看了一瞬,叹气道:“无妨,公子若是不信,槐某便把这幅画复刻了散布到花街柳巷给众人观赏,只是吴家家大业大,若是准少夫人的画像流传出去,免不得损了颜面。何况公子重情重义,也不会眼看着辛姑娘死后还受这等屈辱吧?”

      吴绍渊抬眼质问,“先生想要如何?”

      槐安脸上露出得逞的笑,“槐某知道公子是忠义之人,不敢奢求公子背弃姚城主,只要公子立下字据,答应不再为姚城主所用,槐某便将辛姑娘的画像奉还。”

      吴绍渊冷嗔,寿雍原来是想故技重施,离间他与姚华音的关系,来一招釜底抽薪。

      “先生凭空捏造出一幅画就想要挟我?若真有此画便请拿出来,辛晴是我未婚的妻子,理当由我来珍藏。见到画,我便答应你。”
      槐安眼珠动了动,又笑了,语气里带着威胁的意味。

      “我槐某人只身来到韶阳,若交出画来,怕是不知会消失在谁的手上,既然吴公子不在乎,槐某就找人把画复刻了给公子看,但这期间有多少人看见,便由不得你我了。”

      吴绍渊漠然比了个请的手势,袁衡快行两步去开门,槐安走到门口站定,回头冷笑,“看来吴公子的重情重义不过是传言,槐某真替辛姑娘不值啊!”

      西厅外还有侍卫守着,袁衡把门关紧,回头见吴绍渊闭目沉思,便知道槐安说的画像确有其事,蹙眉道:“公子,要不要知先会主君一声?”

      吴绍渊微微摇头。

      八年前韶阳的惨剧因辛浮生而起,姚华音又与辛晴有旧怨,就算知情也未必愿意帮她,何况事关辛晴的清誉,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槐安意在离间他和姚华音的关系,只要一日不得逞,便不会轻易把画流传出去。

      袁衡想了想道:“要不,属下这就派人盯着他,看能不能找到辛姑娘的画像。”他察觉到不对,忙改口,“不必别人,属下亲自去。”

      吴绍渊沉吟片刻,八年前辛浮生为了救他而死,临终前把辛晴托付给他,无论如何也要为她拿回这张画像,他仔细斟酌,吩咐道:“不急,眼下他必然会小心防备,不会让你轻易就找到,万一被他发现我如此重视,反而会适得其反,先缓上几日再说。”

      *

      姚华音一早收到寿谦的亲笔信,信上赞许她应对南陵的突袭得当,攻下小许后又不贪功恋战,全了忠孝之义,又为盛国开疆拓土.

      他遵寿雍旨意,抽调两千兵马前往小许驻扎,半个月后,他会亲自率领这些人马抵达金吾城外,请她检阅后再做安排。

      明明是兵临城下,意在告诫她不可再恣意妄为,在寿谦笔下倒成了尊崇,姚华音哼笑,感叹他不愧是曲正风的弟子。

      清心咒的效力正足,她不觉有气,命人备下车马,前往军中与季震商议。

      大战在即,将士们天没亮便开始操练,季震手握长鞭站在校场看台上,听说姚华音亲临,从看台一跃而下,随她一起进屋议事。

      他对寿雍往小许派兵的举动并不意外,只是像是吃了苍蝇似的恶心,攥着马鞭往掌心上抽打。

      “两千人马虽不多,但是家贼难防,到时候忙着打南陵北城,还得防着这帮孙子!”

      梁越亲自奉茶后又退出门外守着,周围没有旁人在场,季震口渴的厉害,不顾礼节,扬下巴示意姚华音自便,先端了一杯灌入口中。

      军中的茶比城主府的味道浓重的多,姚华音小啜一口,不急不缓道:
      “也不能这么说,这两千人马不食我韶阳俸禄,还能替我们守城,你先有个准备,到时候多派两个信得过的人盯紧顾去病便是,把他攥在手里,那两千个散兵不足为惧。”

      统辖之下有敌方驻兵,再怎么说都是件棘手的事,季震一直不解姚华音为何坚信只要不把寿雍逼急了,他便不会轻易对韶阳动手。

      这么多年了,寿雍也的确是如此,眼看着她一个孤女带领韶阳日益壮大,成为一个并不算软弱的对手,还放任不管,非要陷入与西齐的征战里难以脱身。

      难不成是寿雍与她有情?虽说只是挂名的父女,那也是父女,应该不至于吧?她心里不是只有俞家那小子吗?最近又多了个小道士……

      季震瞄一眼姚华音,还算清晰的思路瞬间乱成一团浆糊,他干脆不去想,一本正经道:
      “等那帮孙子到了小许,让王闯派人站在城楼上敲锣打鼓三天三夜,让南陵军中都知道他们的主子被寿雍给坑的赔了夫人又折兵,看南陵王日后在军中还怎么树得起威望!”

      姚华音不急着开口,垂眸欣赏寿谦劲力又舒展的笔迹,指尖挫着信纸一角上前卷曲,“南陵王近来处处被王叔掣肘,为了保全王位,他也说不定会委屈求全,继续跟寿雍联手。无妨,随他去吧。”

      眼前的她太过于气定神闲,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与前几日夜里难以安睡,要他守在房里时判若两人。

      季震颇为不适应,想起行云离府那天,吴绍渊一早便来问他姚华音还好吗,叮嘱他多进内院走走,如今行云刚回府,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心说眼看着就要出兵,可别搞出什么动摇军心的事情来。

      他给姚华音续了茶水,装着随口问:“主君昨夜睡的如何,可还用末将进府巡夜?”

      姚华音神色淡下来,若不是行云彻夜念咒,有他在身边,她怕是一夜都难以合眼吧。

      本想让季震继续进府巡夜,又见他日夜领兵操练,着实辛苦,回道:“不必了,筹备战事要紧。”

      季震仍放心不下,马鞭在两手之间来回倒腾,终于不吐不快,“主君跟那个道士到底咋回事?”

      姚华音眼里涌起寒意,信纸在手中揉成一团,倏然抬手,季震被她用烛台丢过,下意识侧身一躲,却见她把信抛至桌下,漠声道:“没事,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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