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膳小宫女》昱娘子

35、番外

　　“不过，瑾王爷回来了！这事情啊就不一样了。”

　　“瑾王爷？”

　　“哦，阿宁姐姐，你来宫里的日子尚且浅，恐怕不知道这位在我们司膳房，哦不，整个皇宫都鼎鼎有名的瑾王爷。”春喜想起宁笙刚来的时候，瑾王爷正好出了趟外差，对他可能了解不深。

　　不熟悉？她怎么可能不熟悉啊，从扬州府到盛京，一路上相处的日日夜夜，加起来可能比你们见他的时间还多。宁笙暗想。

　　但面上，她表情不变，一副自己与他是不熟的样子，说道：“你说说看。”

　　春喜却是没再说下去，眼神一反常态地直往宁笙兜里瞟，模样有些垂涎，“宁儿姐姐，那香香的零嘴儿，今儿带了么？”

　　宁笙一把抓住了根柳条朝他甩去，佯怒道：“好啊，喜儿你个猴精，就惦记着本姑娘那点吃食呢。”

　　“别别，宁儿姐姐，我说，我说就是了。”春喜左闪右躲，说着讨饶的话，脸上却是笑嘻嘻的，“这不是，宁儿姐姐做的零嘴儿太香了，让人吃了还想吃。”

　　这话算是说到宁笙心坎里了，想她舌头那么厉害，竟然不会做美食，那是笑掉了多少同行的大牙啊。

　　因为这件事，不但让她只能当个试吃员不说，还总是受到曾经那些和她不对付的同学的耻笑！

　　幸好古代受食材等因素的限制，对于普通家庭来说，吃饱喝足已经万事大吉；而对于有能力的人家来说，煎炸炒煮，稍稍弄点花样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美食了。

　　所以她那点雕虫小技拿到宫廷里来，虽然比不上那些正儿八经的司膳大厨们，但是比下，竟然还不错。

　　在厨艺上难得被夸了的宁笙心里高兴，面上却不显，只道：“今儿个没了，做那玩意需要土豆，回头我问问姑姑，看还能不能讨些不用的。”

　　呈给宫中贵人的吃食，不但要成品上美观可口，连选材都很有讲究，丑的，歪的，烂的一概不要。至于这些不用的食材要么是给大厨们手下的崽子练手，要么就只有给那几块田地沃肥的命运了。

　　“你快说说，瑾王爷怎么了？”宁笙催促。

　　一个月前，刚到盛京，她就突然被告知穆瑾真实身份其实是王爷，但是还不等她消化完全，她就被穆瑾安排进了这司膳坊。

　　借着五月初那一波宫女选拔，碧水将她送了进来。

　　也不知道她和这儿的管事嬷嬷达成了什么交易，还是将她当成了有贵人做后台的那种关系户。

　　总之自打她一来，就被安排了一间独立的屋舍，也不用干什么吃力的洒扫活计，每日辰时打个卡就完事了。

　　平日里要么去照顾照顾菜园子，要么就和几个小太监唠唠嗑，闲的很。

　　她这样的行径简直坐实了后台有人的关系户形象，于是除了知道真相的管事嬷嬷外，其他人还真就以为她是个关系户，来司膳坊做个跳板，日后好高升。以至于一个月下来，她安安稳稳地过着她咸鱼般的养老生活，从没碰上什么深宫里的腌臜事。

　　当然，她也不吃香就是了。美丽的外貌让她在这个属于女人争斗边缘地带的司膳坊也得不到什么优待。

　　好不容易认识了两个小太监，她也不能逢人就说穆瑾的事。

　　好在今儿个春喜的话提到了她心坎上，趁着这段时间她想好好了解下在别人眼中的穆瑾。

　　春喜自打那日吃过宁笙做的美味后，是天天都在念叨，但是有奶才是娘，如今，主动权掌握在宁笙手里，他还能咋地呢，只好老老实实向她科普起来。

　　原来这位瑾王爷就是那被封了亲王却仍被留在京中的特例，他是当今圣上的同胞兄弟，母亲贵为太后，皇帝又极疼爱这个弟弟，可以说除了不能继承皇位，他的身份之高，就连皇帝的儿子——即使是未来的储君也比不上。

　　更别说他还有一手好厨艺，那闻所未闻的菜色极得皇上、太后还有其他长辈们的喜爱。

　　刚听到这里，宁笙心突然突了突，“闻所未闻？都有些什么？”

　　春喜给了她一个“别急”的眼神，这才娓娓道来。

　　在瑾王爷出生前，大庸国并不是一个崇尚美食的国家，当时的上位者还是瑾王爷的曾祖父，也就是大庸的开国皇帝，他戎马一生，吃住都在军营，也不重口腹之欲，再加上当时战火纷飞，百姓生活艰苦，就算后期建立了大庸王朝，治国也是以人人能吃饱饭为先，这位开国皇帝的行事作风更是影响了一代又一代。

　　这般三代以后，当今圣上幼年上位，他为人仁和友善却严于律己，更是效仿先祖，从不奢侈享受，将艰苦朴素、杜绝铺张浪费的优良传统和作风继续发扬传承下去。

　　因此一直到元历五十年，大庸都只有简单的煎炒煮三种烹饪方式。

　　一切的变故都发生在元历五十一年，刚满十岁的瑾王爷，突然在国宴上呈上了一道直到今日还让人念念不忘的酥皮点心。

　　“……其外皮薄如蝉翼，入口酥脆，内里绵软，如果里面裹着的是绿豆，其状如沙，吃起来甜润适口。如果裹着肉馅，一口咬下去会流出少许肉汁，咸中微甜，鲜美而不腻。”

　　宁笙：……快别说了，可馋死她了！

　　宁笙上上下下打量一圈春喜，一直都知道这小子能说，咋没看出来他还有当吃播的潜质呢。这实物还没摆上桌呢，就已经被他说的口齿生津，好想立刻吃到它呀。

　　正在她畅想着这是一道什么样的美食的时候，就听春喜吸了吸口水，说出了她心里话，“唉，好想吃……如果此生能够吃到这个点心，喜儿也死而无憾了。”

　　宁笙眼珠滴溜溜地转，突然兴冲冲站起来，“不如我们自己做吧！”

　　春喜：“阿宁姐姐，连这个你都会做吗？！”

　　那惊喜又佩服的表情，看得宁笙稍稍心虚了下。

　　其实，听着就很有食欲的酥皮点心……和她家乡的某种点心好像能对上号。

　　说起来，之前她就觉得奇怪，明明是一个古人，但是他做的好多菜肴都是她在现代吃过的，她之前还以为是架空朝代的原因，使得历史在某个时代发生了改变，让这个大庸国和她所知道的任何一个朝代都不太一样。

　　但是现在看来……

　　有一个念头在宁笙心里越来越盛。

　　——难道说这位穆瑾王爷其实是她的穿越前辈？

　　她心中犹疑，面上却不显，嘴上还敷衍着春喜道：“这个我下次试试，对了喜儿，这位瑾王爷常来司膳坊吗？”

　　“自然，整个宫中贵人，也只有瑾王爷愿意光顾我们这儿了。”

　　宁笙得了肯定答复，决定以后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却见春喜突然脸色一变，“八……八皇子殿下万安。”

　　话音还没落，就见春年都跟着跪倒在地，宁笙心中一咯噔，动作却不见丝毫慌乱地起身、半蹲，一步一步，按着宫规，看也不看前面就朝着他们跪倒的方向行了个宫女礼。

　　今儿个后院很安静，他们仿佛能清晰地听到从不远处传来的渐渐接近的脚步声，以及自己愈渐急促的心跳。

　　几人惴惴不安着，就在宁笙屏息等待可能来临的暴风雨时，一双用银丝浅勾出云纹的黑色靴子突然印入她眼帘，接着一道不冷不淡的声音自她头顶响起，“圣上龙体欠安，你们三人却在此嬉笑偷闲，好大的胆子。”

　　声音不怒自威，却叫他们一个个面色如纸，身体颤抖不止，差点抖成了筛子。只是说话之人却不再开口，似乎在考虑怎么处置他们。

　　炎炎烈日炙烤着大地，本就安静的后院一时仿佛陷入了另一种死寂之中。

　　“奴，奴婢知错。”最先顶不住的是春喜，一向机灵甜嘴的人这时候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宁笙知道要是就任事态就这么发展下去，那等待他们的将是被冠上不敬圣上的大罪，最后只有死路一条。

　　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压下对死亡的恐惧，放平语调缓缓开口：“殿下误会了，奴婢们并不是偷闲。”

　　春喜春年眼神震惊地看向她，那意思仿佛在说：欺骗殿下，你也敢？！

　　宁笙只当没看见，神色不变地直起腰，目光虽未落在八皇子身上，却特意抬了抬脸，好让人看到她不卑不亢的神情来。话说宫斗剧里不都这么演的？突出主角的不同来，好让贵人们注意到你的不同……还有什么来着？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那道好听的声音带着点兴味道：“哦？你是说本殿错怪你们了？”

　　“奴不敢。不瞒殿下，圣上龙体欠安，司膳房大大小小的宫人们都很关心这事，只是奴婢们人微言轻，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不打扰大人们的前提下，躲在这里偷偷商量。”宁笙斟酌着用词恭敬答道。

　　穆榕来回踱了两步，淡淡地问：“商量出了什么？”

　　“回殿下……”宁笙只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前所未有的投入，脑风飞速运转，从她曾阅文无数的经验来看，这时候如果能够献上一道行之有效的解暑好菜，一定能化险为夷。

　　想到这，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民间有一小吃，形似奶，莹白如玉，夏日入口，顺滑爽口，是……有个地方的百姓每到夏日最爱吃的一道菜。”她生硬转口，好险没把“陕西”两字脱口而出，也不知道这个不曾在中国历史中出现过的朝代有没有叫陕西的地方。

　　“放肆！民间小吃岂能给圣上食用？”有道尖利的嗓音响起，猝不及防地直把宁笙吓了一跳。

　　原是八皇子随身太监，见这小宫女越说越大胆，竟然想把平民的吃食呈到御上，忍不住出声打断了。

　　宁笙被吓了一跳，也不敢再吱声，只心里忍不住暗暗吐槽，民间小吃怎么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要，怪不得皇上都得苦夏了。

　　“无妨。”穆榕摆摆手示意贴身小太监退下，又看向小宫女，显然对刚才的话题挺感兴趣的，“方才你说的小吃，叫什么？”

　　宁笙偷偷觑了眼这位还算和善的皇子殿下，却正对上一双清亮的似狗狗眼般的黝黑双瞳，忙不迭又垂下了脑袋，“回殿下，叫凉皮。”

　　“凉皮……听着倒是形象，只是本殿怎么从没在大庸听说过？”穆榕疑惑开口。

　　这题她会啊！应付这样的问题，宁笙可有经验了。

　　她直接就搬出了当初哄春喜春年那一套说辞来，说的那是振振有词，“殿下，大庸国土广阔，很多不起眼的地方其实都有当地的特色美食，只是对于当地人来说，他们世世代代以此为食，自然不觉得有何新奇，而对于我们这些外地人，第一次吃可不得惊为天人。所以凉皮么，殿下没听过自然也不奇怪了。”

　　“当地人不觉得新奇的东西在外人眼里很新奇……这样的说法倒是有趣。”穆榕琢磨了下她的话，准确抓住了其精髓。

　　“你叫什么？”

　　“嗯？”宁笙一愣，无意识地发出了一个疑问的音节。

　　“愣着做什么，殿下问话，还不快回禀！”那小太监的尖细嗓音响起，语气里满含一种，咋这么没眼力见儿呢的感觉。

　　宁笙：“……回殿下，奴婢宁笙。”

　　穆榕颔首，“能将凉皮描述的如此美妙，你定是见过，尝过，本殿说的可对？”

　　“是……”不知怎的，宁笙心里陡然升出几丝惴惴来。

　　得到肯定答案，穆榕微微一笑：“孤很感兴趣。”

　　顿了顿，他清朗的声音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在宁笙脑袋上炸开，“本殿命你三天内把它做出来，若是却如你所说的那般好，重重有赏。”

　　“做出来？它，凉皮？！”宁笙惊叫出声，声音不受控制地放大，完全失了一名宫婢该有的规矩。

　　穆榕听得直皱眉，但想到“凉皮”之说，他勉强原谅了这个宫女的不敬，反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

　　宁笙看着眼前这位说出这种话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眼神难以置信。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过直白，穆榕斟酌了下，又加了一句，“很难吗？”

　　不、难、吗？

　　这位小宫女明亮的双眼中明晃晃地写着这三个字，令穆榕想忽视都难。他不懂，光是听形容都觉得非常美味的食物，尝过以后，不就该烙在脑海，回味于心头上吗？

　　现在不过是让她把吃过的东西再做出来，这有何难？

　　他小叔可不就是这样做的？

　　既然与此无关，那定是其他方面。穆榕首先想到的就是小宫女的身份。

　　“知粱，你去传本殿下的命令，这位宁笙姑娘将为本殿烹饪美食，期间她所提要求，司膳房上下需全力配合，一应俱有。”

　　说完，这位殿下还给了宁笙一个“这下安心了吧”的眼神。

　　宁笙：“……”

　　如果让她知道了穆榕这一通凡学理论，可不得气的七窍生烟。她虽然有一条好舌头，但挡不住此生的最大短板就是做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