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风起正清明》花明岸

10、垂钓

　　“我外婆家住得离这里不远，我和丹丹来玩几天。”越梨回答道。
　　“原来我们两外婆家是隔壁村，我外婆家就住这个村。”周冀惊喜地说道。
　　越梨是听赵斯年提起过，周冀每年暑假都会去乡下的外婆家住几天，但她也不好开口向赵斯年打听周冀外婆家在哪里，会住几天。这种事情，对内向的越梨来说是万万开不了口的。
　　“嗯。”越梨又是小声应道。
　　周冀望着越梨绯红的脸，瞬间惊喜的心情烟消云散，心道看来自己真不是个讨人喜欢的。他在出操时见到过越梨和同班的赵明明，何冰说话，没有疏离，有时说得开心了，还眉眼弯弯的笑了。即使和他班里的吴俊说话也不是这么刻意疏远，看来自己给他的印象确实不是很好啊。
　　两人一时没了话。
　　越梨见周冀站着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就小声试探着问：“要不你来这里一起钓小龙虾吧，我弟弟刚教过我几个绝招。”
　　“好啊，”周冀转瞬又开心起来，他很意外越梨会主动邀请他过来一起垂钓，于是不客气地坐到了郝丹刚才坐的地方，又拍拍地上：“坐啊，不是说教我吗？”
　　“嗯。”越梨慢腾腾地坐了下去，浑身僵硬着，手心也出了汗，拿不紧钓竿。
　　周冀拿起刚才郝丹用过的钓竿，朝着越梨说：“教我吧，越老师。”
　　越梨的脸仍是红着，她一边做着动作，一边复述着刚刚表弟才教她的不传绝招。
　　果然绝招很管用，只要小龙虾咬了钩，没有走脱掉一个的。只见周冀熟练地将鱼线慢慢拖到岸边，小龙虾仍是满足的咬着饵料，直到进了网兜，才知道已经落入了人类的圈套。当然小龙虾这类生物是不会有这样的觉悟的，他们进入人类的圈套后，便是在篓子中白费力气地挣扎。
　　越梨看到周冀熟练地钓了好多只上来，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早就会这个绝招了啊？”
　　周冀转过脸了，朝越梨神秘地一笑：“你猜？”
　　越梨顿时觉得被周冀戏弄了，她心里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周冀肯定会钓小龙虾，说不定知道的绝招比表弟黄涛还多，毕竟他的堂弟周晓楠也是一个钓鱼高手。
　　“你太狡猾了。”越梨不服气地说道。
　　“哪有，你说要教我绝招，我又没说我不知道啊！”周冀一脸无奈，逗趣地说道。
　　他觉得逗越梨说话是一件特别好玩的事，女孩子虽然不太爱搭理他这样的“生人”，但一说话就闹个大红脸，红彤彤的脸蛋更像个粉雕玉琢的苹果，让人想咬一口。
　　“怎么样，越老师，我学得不错吧。”周冀一口一个老师，叫得越梨的脸没有褪过色，整个下午都是通红的。
　　“越梨，其实你挺适合做老师的，说话温柔，轻声细语的，又很有耐心。”周冀说道：“我就从来没遇见过像你这样温柔说话的老师，我们班主任就是个大嗓门，每天不吼一把感觉都憋得难受。”
　　越梨是知道一班的班主任的，确实像个人猿泰山一样，长得人高马大，说话声音洪亮，有时急起来叫的声都能传到二班去。这时老叶都是一副你们看看，我做你们老班，你们得之三生有幸的表情。
　　黄涛和周晓楠还在争论着什么，郝丹在一旁拜服似的看着两个少年，觉得他们说的都对，都有道理。她无意中向越梨这里看了一眼，只看到越梨和周冀并肩安静地坐在一起垂钓，偶尔周冀说了几句什么话，越梨便开心地笑了起来。
　　两个人都是眉眼弯弯，眼中盛满了光。
　　郝丹觉得这样的画面实在太美了，她拿起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相机，对准了焦距“咔嚓”按下了快门。
　　“我说弟弟，快看！”也不知道郝丹叫的哪个，两个弟弟同时抬起头朝郝丹指的方向看过去。
　　“看看，多般配啊！”郝丹如欣赏一幅名画，感叹道。
　　夏日午后，荷香蝉鸣，空气中裹挟着瓜果的清香。另一边河堤上的两个人浑然未觉自己已成为别人眼中的风景。
　　“不可能的，我哥以后不会留在这里的。”周晓楠泼了一盆冷水。
　　“怎么了，你哥还打算去哪里高就啊，韶安不好吗，杭大不香吗？”郝丹一脸不服气地说道。
　　“我哥说他要去当兵的，当了兵，就聚少离多。”周晓楠语气俨然一个大人。
　　沉默了一阵。
　　“当兵怎么了，当兵就不能谈恋爱，不能娶老婆了？”郝丹不服气地反问道。
　　“郝丹姐，我姑姑不会同意的。”黄涛紧接着又是一盆冷水兜头浇来。
　　“你姑姑怎么不会同意，周冀的成绩可是和越梨并列第一的。”郝丹还是不解。这么相配，怎么就不能在一起了。
　　两个弟弟同时摇了摇头，异口同声地说：“我看悬。”
　　“你不明白。”周晓楠看着自己的钓竿，面无表情地说道。
　　郝丹伸手揽过两个弟弟的肩，一手一个，说道：“你们两个小子人不大，怎么总爱跟大人似地说话。再说了，他们自己看对眼了，还能棒打鸳鸯不成？”
　　“我大伯母对我哥……”晓楠欲言又止。
　　“你大伯母怎么了？”
　　“我大伯母对我哥期望很高的，她希望我哥能出国留学，绝不肯让我哥再报军校当兵的。”
　　郝丹更是不解了，问道：“你哥当不成兵不是更好，到时两个人可以一起出国深造啊。那周冀爸爸也不同意儿子当兵吗？”
　　“我大伯伯……已经牺牲了……”
　　周晓楠说着低下了头，黄涛也沉默了，郝丹一时无语，原本欢快的气氛骤然被突如其来的忧伤代替。
　　即使郝丹再大大咧咧，也从晓楠的话里听出了些什么，“牺牲”！周冀的父亲竟然是“牺牲”的。那周冀的父亲很有可能也是军人，因为丈夫牺牲了，所以周冀的母亲才会强烈反对周冀报考军校，希望儿子远离当兵这两个字，过上不一样的人生。
　　“节哀。”郝丹拍拍晓楠的肩膀，安慰道。
　　“我还好些，我大伯母和我哥哥就……”晓楠说着，难过得吸了下鼻子，“所以我大伯母才让我哥转学到这里，可能她觉得离开那个环境对大家都好吧，毕竟人总不能一直活在悲伤里，生活还是要继续走下去。”
　　黄涛也是一脸的郁闷，他看着自己的姐姐，越梨正开心地笑着，心里祈祷着：“姐，你可千万别看上他啊！”
　　此时的越梨沉浸在和周冀垂钓的快乐中，隐秘的暗恋得到了一丝丝浅浅的回应。
　　周冀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的精神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虽然从原先的地方来到了这个江南小城韶安，但悲伤和阴霾并没有因此远离周家母子。只有在今天，他才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快乐，他开心地笑着，逗趣着，并从那女孩子笑容里读取了只属于他们的快乐，他深陷在这样的快乐中。
　　周冀直到后来才明白，其实从初遇越梨，他生活中的悲伤和阴霾已经在渐渐远离他，而这带来快乐和幸福的“源头”—却浑然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