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程雾山他们搬家只用了半天不到。
第二天荆晚她们班晚上有化学实验,下课回到宿舍的时候,原先法学院男生住的一楼二楼都灭着灯。
上楼的时候韩时来嗫喏:“你别说,这么黑还真是有点不适应。”
荆晚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虽然她知道,她并不具备空落落的理由甚至是资格。
次日荆晚被导员叫到了办公室,跟她一起的还有另外九个人,是上次期末考试的年级前十名。
导员没人给他们发了一个信封,信封里是十二张红色钞票,荆晚知道,是学院奖学金。
走的时候夏苒苒亲昵地挽住了荆晚的胳膊。
荆晚有些别扭,这时李栀子擦过她们的肩,比她们走得更快些。
夏苒苒发出一声“切”的冷哼,她的声音很轻,轻到荆晚怀疑她是不是听错了。
待李栀子走远了,夏苒苒堆着笑脸问荆晚:“荆晚我也是才听说,我哥住在你们宿舍楼住了半年,昨天搬家还给女生送了水果,你听说过他吗?”
“你哥?”荆晚这才想起上学期的运动会上,夏苒苒说她有个跑马拉松很厉害的哥哥,但是……
“你哥是谁?”荆晚问道。
“程雾山啊。”夏苒苒满脸自豪:“我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吗?你们住在一栋楼,你见过他吗?”
其实医学院很多同学都知道荆晚认识程雾山,毕竟他们两人的相识也曾在运动会的看台上引发过骚动。
不过那个区域只有七班和八班,四班的夏苒苒当时在跳高比赛现场帮忙,医学院的学生们又大都心无旁骛搞学业,闲话传得少,所以夏苒苒不知道他们认识倒也不奇怪。
“他是你哥?”荆晚没有回答,倒是提了问题:“表哥吗?”
夏苒苒的笑容染上一丝羞怯,摇了摇头:“不是。是我认识了很多年的哥哥。我小学初中高中都跟他一个学校,而且我们俩英语好,一起代表学校参加了好多英语演讲比赛,所以很亲。”
荆晚斟酌着夏苒苒的用词。
“很亲”。
能用这样朴实而直白的词汇形容他们的关系,看来确实感情匪浅。
荆晚的内心有了一点羡慕。
从小一起长大的学长和学妹,一起代表学校出征的战友,这样的情谊真的很可贵。
尝完了这点羡慕,荆晚回答了夏苒苒的问题:“不是很熟。”
荆晚没有说谎,跟夏苒苒这种青梅竹马相比,她和程雾山充其量是萍水相逢,确实不熟。
夏苒苒仍然笑着,柔声说道:“没事,我哥这人确实不大喜欢跟人交际,别说你这种没怎么见过面的了,有的女生跟他同学好几年都不见得说上几句话。”
荆晚笑了笑,算是接受了夏苒苒的安慰。
今晚没课,荆晚去食堂吃过晚饭,路过农行,把奖学金存了进去。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她点开“勿删”的微信头像,迟疑着想说些什么。
如果没有程雾山给自己补课,她是拿不到奖学金的,所以她是不是应该请他吃个饭。
不过程雾山对自己没什么想法,过多的接触恐怕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一想到这里,荆晚就觉得惴惴不安。
是不是人长大了,遇到喜欢的人和事,第一反应都是害怕……
最终荆晚还是没有克服内心的恐惧,但又不想让自己忘恩负义,几番纠结之下,她给程雾山发了个两百块的红包,红包的封面是“感谢程老师补习物理”。
之后又补了一句:“拿到了奖学金,真的谢谢你。”
程雾山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正在打扫宿舍。搬家虽然昨天就搬了,但学术中心的很多杂物还留在这儿,要一一清理,需要几天时间。
舍友栾约看着程雾山来来回回忙碌的身影,不禁感叹:“我真是上辈子积德这辈子跟你做舍友,这么爱干净的男的我真第一次见。”
岳观南洗漱回来,经过程雾山的书桌,余光一撇就看到了荆晚的信息。
“老程,医学院学妹给你发微信了。”
程雾山闻言走过来,岳观南显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程雾山点开手机屏,发现荆晚给自己发了个红包。
岳观南看见了,噗嗤一笑:“学妹真实在。”
继而他打量着程雾山:“你祸国殃民这么些年,终于有你蛊惑不了的姑娘了,荆晚牛×!”
“滚!”程雾山骂了岳观南一句,回了荆晚两个字:“没事。”
收到消息的荆晚咬了咬下唇,把手机放到一边。
程雾山没有收红包,二十四小时后,两百块退回了荆晚的银行卡。
“周末有空吗?”荆晚想让自己的注意力从程雾山的微信上转移开,探头问室友:“发奖学金了,咱们去吃火锅吧,我请。”
“好!”宿舍欢呼一片:“万达新开了家川味火锅,就去吃那家好不好。”
荆晚笑眼弯弯:“好。”
……
还没吃上火锅,荆晚的生活就又发生了些小波折——系统解剖学的老师要换。
荆晚这一届教系统解剖学的老师有两位。
一位是闻天舟,年轻帅气好说话,是为数不多的在考试之前愿意给学生划重点的老师,已经蝉联了三年医学院最受欢迎教师,他教的是一班到六班。
另一位是杜湘琦,是一位年过五旬的教授,教学风格十分严厉,期末考试命题和解剖学的监考都是她负责,因此系统解剖和局部解剖两门课的挂科率居高不下,是医学院的灭绝师太。杜老师年纪大了,体力有限,只教七班八班两个班,荆晚也在其中。
最近杜老师生病了,而且据说病得还很严重,心脏上的问题,已经住院了,哪怕将来出院了也要静养一段时间,所以整个年级的教学任务都落到了闻天舟身上。
但是闻天舟除了是大学的老师,还是医院的正经大夫,时间上再也挤不出更多了,于是七班和八班的学生只能和别的班一起上课。如此一来,七班八班的课表需要大调。
大家都在为不用再受“灭绝师太”折磨而欢欣雀跃,唯独荆晚盯着课表发愁。
原先杜老师教他们,解剖课是下午第一第二节。
现在换了闻老师,他们要和四班一起上课,变成了早上第一、二节。
也就是说,为了保障听课质量,荆晚必须面临一大挑战——早起占座。
而正如荆晚担心的那样,早起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于是周四这天的解剖课下课后,因为睡过头差点迟到只能坐在最后一排的荆晚离开教室,来到走廊。
她看着满墙的照片,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闻天舟下了课刚要走,便看到荆晚这幅样子。
他觉得好笑,也觉得好奇,就静静站在一旁,看着荆晚。
荆晚嘴里似乎念叨着什么,许久之后,才将手放回身体两侧,然后对着照片深深鞠了三躬。
荆晚面对的这些照片上的人,都是已故的琴医毕业的前辈,他们现在都身在一处——都在这座解剖教学楼里。
解剖授课需要大体老师,琴医的大体老师只有两类人,一类是琴城监狱里无人认领的死刑犯,另一类就是签署了遗体捐献协议的这些医学院前辈。
解剖教室上课的桌子,是一个又一个的不锈钢大箱子,箱子里躺着的就是福尔马林浸泡过的大体老师。
所以整个解剖楼都难以避免的飘荡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味,医学院的学生们从入学以来就被教育,进出解剖楼要心怀敬畏。
荆晚鞠了躬行了礼,准备离开,刚一转身,被盯着自己看的闻天舟吓了一跳。
“闻……闻老师……”
闻天舟失笑:“你刚才在做什么?”
“啊?”荆晚惊魂初定:“道歉赔罪。”
“为什么?赔什么罪?”
“我从下周开始,可能就要在解剖楼里做出一些有失体统的行为了……”荆晚有些不好意思。
“比如?”
荆晚叹气:“比如在大体老师面前炫一整个煎饼果子。”
闻天舟听了这句话,又想起今天上课铃声响了之后荆晚急匆匆踏进教室的样子,嘴里面还嚼着什么东西,显然是最后一口早饭。
因为来得晚,她只能坐到教室最后一排,整整两节课时间她一直伸着脖子往前看,直到他故意加大了音量,这种情况才好一些。
闻天舟轻笑出声:“早起这么难吗?”
荆晚郑重点头:“魂飞魄散。”
闻天舟笑意不减:“这节课是不是听得不是太好?我办公室有讲义,要不要给你一份。”
荆晚喜出望外:“真的?”
“真的。”闻天舟答:“不过别说是我给你的,其他学生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说我偏心。”
偏心……
荆晚琢磨着这两个字。
好像……确实是偏心了一些。
“所以……”荆晚问道:“闻老师为什么偏心?”
荆晚素来相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任何礼物都会被命运标注价格。
闻天舟觉得此刻的荆晚活像一只被吓着了弓着背的小猫。
“人不大,防备心不小。你合我眼缘,我给你份学习资料,多大点事,至于你这么害怕吗?”
荆晚看着眼前的闻天舟,怎么也算是个年轻才俊,自己一个黄毛丫头也没什么可图的,想明白之后,荆晚又弯起眼睛:“谢谢闻老师。”
……
医学院一周的课程,已经多到可以用“熬”这个字。
周日这天,韩时来兴奋异常:“可算熬完这个礼拜了,走,咱们出去逛逛,然后吃火锅。”
荆晚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算起来这是她上大学以来,第一次宿舍集体活动,她本来只想请大家吃饭的,但见舍友都想一起逛街,她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
冬天还没过去,现在仍然很冷。
不过舍友们打扮得都很靓丽,有人穿呢大衣配格子长裙,有人穿皮草外套配紧身牛仔裤,只有荆晚裹着羽绒服,穿得像个馒头。
宋晓澄见她这样,忍不住说了她几句:“晚晚你怎么又穿背带裤啊,你究竟有多少条背带裤,你知不知道咱们班男生都管你叫班花马里奥?你看看人家四班的李栀子夏苒苒,每天都打扮得那么精致。你长这么好看,怎么就不知道拾掇自己呢?”
荆晚不以为然:“背带裤宽松又舒服,而且上衣搭配什么都可以,不用费脑子。”
“拉倒吧,背带裤上厕所最麻烦。”韩时来也忍不住吐槽。
荆晚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你穿得少,我现在已经没有这种烦恼了,无他,唯手熟尔。”
大家拿荆晚没办法,只能由着她。
一行人在琴城著名的商业区潮人街逛了一上午,开学不久,大家手头都宽裕,韩时来宋晓澄一人买了一件春装外套,王丽华买了一套护肤品,荆晚买了一斤蝴蝶酥和泡芙,收获满满地往火锅店走。
万达新开的火锅店有很朴实的名字,叫孙嬢嬢川味火锅,还没进门就闻到了辣椒和牛油的香气。
她们显然低估了周末的客流量,找了半天都没有座位,荆晚刚想去找大堂经理排队取号,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荆晚!荆晚!来这儿!”
荆晚朝声音的来源望去,喊她的是岳观南,但此刻同她四目相对的,是程雾山。
荆晚呆呆站了好久。
程雾山没有收回目光。
她也没有。
“好久不见啊程雾山。”荆晚在心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