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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 4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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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晚和李栀子走到校门口,一辆迈巴赫停到他们跟前,车窗降下来,闻天舟的脑袋微微探出来:“去哪?送你们。”
荆晚有些为难,她已经麻烦闻天舟很多次了,尤其是住院那段时间,总是趁着他去看她,在专业课上问这问那。还有实验室备考的日子里,每次熬夜熬晚了,只要值班的是闻天舟,他肯定是要送她的。
她拒绝过很多次,他总是笑着说:“你不知道大学老师最怕什么吗?最怕学生在学校出事。年底我还要评优呢,你别给我添乱。”
虽说她和闻天舟只是单纯的师生关系,但她现在也是有男朋友的人,尤其程雾山还疑似是个醋精……
吃醋这事儿,小吃怡情,大吃伤身。她还在热恋呢,她可不想把恋爱关系里最美好的一段时间都耗费在吃醋这种小事上。
可还没等荆晚拒绝,李栀子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荆晚却之不恭,只好跟上。
“去万达?”荆晚问李栀子。
“好。”李栀子又问闻天舟:“小舅你今天怎么舍得开豪车了?”
李栀子家里和程家是世交,自然从小就认得闻天舟这个“编外小舅”。
闻天舟笑着纠正:“在学校里要叫闻老师。晚上要去参加个创投晚宴,有些面子工程还是要做。”
说完这句话,闻天舟有意地从后视镜看了荆晚一眼。
她眉毛的微挑,说明她对闻天舟口中的“创投晚宴”感到意外,但很快她的神色又恢复了淡然。
闻天舟嘴角的弧度又更大了一些,这就是荆晚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
她不放任自己的好奇心,这是很多人不具备的能力和品质。
闻天舟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他想看看这世界上人人趋之若鹜的钱财和权力,是不是真的对她没有什么吸引力。
“车坐得习惯吗?”闻天舟开了口。
他想听听荆晚对这两市价一千多万的轿车有什么评价,可问完这句话,他当场就后悔了。
他之所以平日里不声张投资人的身份,不展露所谓总裁的那点财富,就是因为他知道,楼起楼塌不过一瞬,任何富有都不是永恒的。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人生并非他喜欢的,也不是他可以选择的。
在母亲死后,他和父亲漫长的对峙里,金钱是父亲的唯一筹码。
“你要是离开闻家,老子的财产、你妈的财产,你一分都得不到!!!”
这场漫长的覆盖他年少时代的对峙,以他的失败告终。不是输给继承权,闻松鹤这辈子的身家再厚,闻天舟也看不上。
可父亲临终时,李妙云当说客,说的那句“观潮不只是咱爸的产业,更是你母亲的心血,天舟,你难道不想留下它吗?”
他继承了观潮,因为这是母亲葬送青春、爱情和婚姻,换来的唯一的东西。
接手观潮之后,很多对手公司和企业欺他年少无知,商场上的刀光剑影闪烁几遭,他都带着观潮活了下来。
于是大家都说:“不愧是闻松鹤的儿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之中,闻天舟逐渐觉得,自己正在被曾经最厌恶的人和事所腐蚀,而镜子里的自己,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像旧相册里的父亲。
这种完全不由他掌控的诞生于血脉的宿命的力量,让他厌世,更让他厌己。
荆晚是第一个听他身世故事的“外人”。
她玩笑一般说出的那句:“闻老师,跟程雾山相比,还是你的原生家庭问题比较大”,看似只是为了缓解她窥得旁人秘密之后的尴尬,可实际上对他产生了莫大的安慰。
他听出了更深层次的语意——不是你的错,是你的家庭的确出了问题。
而之后荆晚眼神里的悲悯,佐证了他的理解。
他的痛苦,她是懂得的。
懂得何其珍贵,士为知己者死。
可此刻,他竟然用将他拖入深渊的世俗之物,去考验她是否纯粹,所以话说出口的那一刻,闻天舟对自己的鄙夷到达了顶点。
“车坐得习惯吗?”
荆晚听到这个问题有点狐疑,她不懂车,但她明白,她现在坐的明显是辆很好的车,别的不说,单从座椅的皮质就能看出来。
“呃……”荆晚开口:“闻老师你要听实话吗?”
闻天舟有些怔然。
“有点晕……”荆晚知道男人大都惜车如命,这么好的车不知道闻老师花了多少年工资,她怕伤了闻老师的自尊心,赶快解释:“是我的问题,我晕车太严重了,绝症。四百万的车和四万的车在我这里没什么太大区别……”
荆晚依旧是纯粹的,闻天舟因此更加浑浊暗沉。
他心里苦海生波,一道道涟漪都是柔情,方才的悔意和愧意融化在一句打趣里:“行,下次我骑三蹦子送你们。”
……
荆晚那头和李栀子约会,这边程雾山也来到了赵月依定的小酒馆。
“你的意思,是说闻天舟和荆晚很暧昧?”程雾山冷声问道。
这种冷让赵月依都生了怯意,她比程雾山整整大了十岁,称呼程雾山一声“孩子”都不为过,可现在少年脸上的严峻神情已经全无孩童气息,这是一个男人才会有的神色。
老师与学生,长辈与晚辈,前者占据天然的气场优势。
可如果是女人和男人,她没有足够的底气,于是这种优势顷刻土崩瓦解,荡然无存。
但她不能退后,这次的对话关乎她和闻天舟的未来。
女人常常在爱一个人时,生出远超乎她本性的勇气,这是值得赞颂的,可也的的确确铸就了现实生活中的许多错误与悲剧。
“从荆晚住院的时候就开始了,你难道从来没有怀疑过吗?”赵月依“好心”提醒:“闻天舟英俊多金,如果女孩子想动歪心思,很容易……”
“你是想说荆晚拜金?”程雾山打断赵月依。
赵月依解释:“我也不是就断定荆晚怎么样,我只是给你提个醒……”
“赵医生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来提醒我?”程雾山不愿再废话。
“我……”
“赵医生应该不知道闻天舟跟我的关系吧。”
“嗯?”
“他是我舅舅。”
“什……什么?”
赵月依不可置信。
闻天舟是他们那几届学生的传奇,出身富贵,执掌公司,但为了理想毅然学医,可从来没听说他有什么外甥。
程雾山不给她反应的机会:“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您在说我舅舅和我女朋友关系不正当。您现在是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在说这些话?”
“我……”
程雾山起身:“荆晚住院期间,我很感谢您的照顾,但我不希望您再出现在我和荆晚的生活里。您说的这些,我会亲自找闻天舟核实。赵医生,您好自为之。”
程雾山走了,赵月依脱力地坐着,她全然不知,这个漫长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程雾山走出酒馆,立即拨通了闻天舟的电话。
“喂?”那头声音慵懒。
“在家?我去找你。”
……
蓝海公寓,闻天舟在楼下便利店简单吃了个三明治,就回来洗澡洗头。
程雾山推门进来的时候,闻天舟正光着膀子擦自己的头发。
程雾山看见他的胸肌腹肌肱二头肌更来气,虽说自己也有,但这些东西长在他身上怎么就这么碍眼……
“怎么了小祖宗?谁招你了?”闻天舟让他进来,去冰箱给他拿水。
“听说你喜欢荆晚?”程雾山没有拐弯抹角。
闻天舟放在冰箱门上的手顿了顿,很快又恢复如常:“听谁说的?”
“赵月依。”程雾山并不想为那位赵医生遮掩什么:“所以是不是?”
闻天舟把水递给程雾:“是。”
如此简单,又如此掷地有声的一个字,让甥舅两人之间的气氛刹那凝重起来。
程雾山在震惊之下沉默片刻,胸腔渐渐因为愤怒起伏起来:“她是你的学生……”
闻天舟笑了,他再对荆晚动心也不得不承认,荆晚和程雾山的确般配。
如此盛怒之下,程雾山脱口而出第一句话的含义,不是“你怎么能喜欢她?!她是我女朋友”,而是“你不该喜欢她,她是你的学生……”
“学生又怎么了?”闻天舟气定神闲。
程雾山的确被激怒了:“你他妈爽文看多了是不是,老师爱上学生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吗?”
程雾山并不是什么思想封建的大男子主义,只是他学法之后,看过太多国内外的案例。
很多女性在年少的时候,很容易被年长许多的男性误导和引诱。
年龄的差距,致使他们在财富和阅历上有所积累,在和年轻女孩子交往的过程里,更具吸引力,也更容易掌握主导关系的权力。
而这项权力导出的结果好坏,取决于权力拥有者的道德水平。
可是让一个在爱欲和情/欲里如鱼得水的男人拥有道德,未免太过奢望。
所以程雾山最不喜欢的一部国外电影名字的翻译就是《洛丽塔》。
那根本不是什么“一树梨花压海棠”,那是彻头彻尾的一场罪行。
闻天舟也喝一口冰水,让他刚刚因为荆晚而生热的心肠再度冷却下来。
他脸上不再有惯常的微笑,认真对程雾山说道:“我固然是居心叵测,荆晚却不是个轻易上当的姑娘。你放心,我还没有下作到要和自己的外甥抢女人。”
程雾山看着闻天舟,男人的神情冷漠而决绝,这反倒让他放心。
程雾山了解闻天舟,甚至比家里所有人都要了解他,他总是笑着的,看上去人畜无害,但其实并非如此。
程雾山从李妙云那里听说过闻天舟母亲和自己外公外婆的往事,他自幼就目睹外公和小舅之间的“父子战争”。
外公死的时候,小舅淡漠得如同一个经过葬礼的路人;之后他执掌观潮,处理外公留下的元老,也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好人分为两种,一种是在爱与关怀里长大,内在被教养为善的;还有一种,在逆境里挣扎,但有足够的心智,可以约束自己的恶。
闻天舟属于后者,有最温润如玉的皮囊,但对待自己不在乎的人,也是一副铁石心肠。
“小舅,我希望你仍有爱人的能力。只是这个人不能是荆晚。”
闻天舟冷笑:“滚吧。”
程雾山走到玄关,闻天舟又开了口。
“雾山,和荆晚好好相爱,别让我有可乘之机。”
公寓的防盗门因为程雾山开了又关。
闻天舟坐在客厅里,眸子里的光如同寒冰一样。
他拿出手机,点开赵月依的微信。
“港岛西路长安里蓝海公寓,B座3107。
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