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外的树》彩虹极光

27、心事

　　军训缺席一天，姜琴书加入了同手同脚大军的行列。
　　罚站成了家长便饭，幸好还有和她遥遥相望的林妍作陪，两人像是约好了一样雷打不动地面对面当树桩子，只不过林大树桩没有半分当树桩的自觉，不是揉脖子就是捏胳膊。
　　每次姜琴书一被叫出列，林妍就和听见召唤她的号角一样，半分钟不到准时出现在她的老位置上，塑料草坪都要被她俩磨秃噜皮了。
　　虽然林妍总冷着脸，但每次一看到按时报到的她，姜琴书心里顿时安心了不少。
　　后来军训结束，革命友情也燃起了小火苗，当然这是姜琴书单方面的。林妍或许对她是借床友情吧。
　　再后来正式开始上课的时候，两人一天几乎就只有晚上睡觉前能见一面，姜琴书一个大一的比大三的还忙，像一个旋转陀螺忙得脚不沾地，整天见不到人影，除了周末。她总是会把周末空出来，抽一个下午的时间看看书，一些与她专业无关的书，这是她唯一的娱乐方式。
　　与此同时她也在周末的时间见识到了林妍的一天可以有多随意，一觉睡到中午，早饭估计在梦里吃过了，如果不是姜琴书是在看不下去，估计午饭也就随便糊弄过去了。
　　两人相处十分和谐，姜琴书假期的作息堪比早上有早八的周一，十分规律，像是一个自动设计好的程序，到点就醒，什么点该干什么事都计划的清清楚楚。
　　林妍早上昏睡不醒的时候，她在自己桌子上做题，林妍下床吃午饭的时候，她已经准备睡午觉了，下午她们一个人画设计稿，一个人看小说，互不打扰分外和谐。
　　什么时候开始，林妍不再对着她冷脸，偶尔还会无意识地对她撒娇，这让姜琴书惊奇的同时也对她的包容度无限扩大，已经到了她自己都没察觉的近乎无底线的程度。
　　林妍用一盘洗干净的葡萄当借口成功让姜琴书的看书阵地从自己书桌转到公用的长桌上，两个人用同一张桌子，距离不到半米，她甚至不用侧过头，余光所及全是姜琴书。
　　画着姜琴书的画纸越来越多，低头翻书的她，拢起耳畔长发的她，喝水的她，发呆的她……画画人的心意越来越掩藏不住，像大雪融化后的山路，所有泥泞污浊一览无余。
　　可惜，姜琴书不走山路，所以也感受不到她那颗昭然若揭的心。
　　林妍本人觉得这也不代表什么，就放任她逐渐脱缰的感情自流了。直到有一天她被当头一棒敲醒了。
　　那一天她打开了她们寝室神奇的大门，窥见门里撕下伪装后愤怒又委屈张牙舞爪的小兽。里面的人背对着门站着，一手握着电话贴在耳边在和人打电话，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半边脸。
　　“那这样的话我们一家人一起去死好了。”
　　语气平淡无波，就像在随意谈论天气，像开门声一样，再普通不过，只不过这句话让开门的人心头一跳，而开门声把近乎极端的人拉回现实。
　　姜琴书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愣了一瞬，脸色稍微收了收没那么吓人了，她对着电话轻声说了句：“以后你们的事我再也不想管了。”
　　在姜琴书转过头的时候，林妍分明看见她脸上还挂着泪珠，虽然面色吓人，但在她看来尤为可怜。
　　她平常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不争不抢，连拒绝别人的表白都委婉得曲折离奇恨不得拐一百八十个弯，现在这幅要吃了人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但她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她。
　　和家里人关系不好吗？
　　林妍正准备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时候，眼睛偶然间一扫，一抹红色刺痛了她的眼睛，姜琴书的一只手里渗出了鲜红的血液，正顺着指缝往下滴。
　　她突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拉住姜琴书把她拽去洗手池边。
　　林妍抓住她流血的那只手放在水龙头下，却发现那只手里还紧紧握着。
　　姜琴书任她牵到了这，直到手被抓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在流血，现在又被林妍盯着，下意识松了手里的东西。
　　她是在生气吗？为什么呢？
　　“握那么紧，我当是什么好东西呢。”林妍打开水龙头，她的声音和哗哗的水声一起出现。
　　姜琴书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拿了什么在手里，闻言往一旁看了眼，是一把特别小的美工刀，裁纸用的，现在上面沾满了她的血。
　　“……”
　　林妍看她一声不吭的样子简直想给她来两拳，理智不允许她这样做，但她怕把自己憋出内伤：“别人骂你你就骂回去，遇到不能骂的人就左耳进右耳出，伤害自己有什么用？还不是疼在你身上，人家又不掉块肉。”
　　“……”
　　回应她的又是沉默。
　　林妍也没指望现在她能说什么了，给她把还在隐隐冒血的爪子擦干净，顺道把刀丢进垃圾桶后牵着闭口不言的哑巴出去了。
　　这时候的姜琴书乖得不像话，虽然平常也没有不乖。
　　林妍从衣柜下面翻出一个医药箱，里面杂七杂八的药都有，她在里面东翻西找挑挑拣拣，找出来一卷绷带和一把剪刀。
　　如果是在平常姜琴书说不定还会好奇这么粗枝大叶的人还会备着医药箱，挺神奇的，但今天她实在没心情，只在心里好奇。
　　“我妈专门给我寄过来的。”林妍用不太熟练的手法给她的手绕上一圈绷带，开了她的金口，“说我这个性格怕我出门在外被人打死。”
　　谁敢揍您老人家啊。
　　林妍在她手上系了一个笨拙丑陋的蝴蝶结，垂眼不看她：“算了，不说了。”
　　“为什么？”姜琴书问。
　　也不知道问的是她妈妈为什么会这样说，还是为什么她不想说了。但林妍看当了半天哑巴的人终于吐出来几个字了，告诉她也没什么，于是她像随手盖上被她翻得一团糟的医药箱一样随便，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说：“你想知道？”
　　“嗯。”
　　“从小我爸妈都不管我，调皮捣蛋什么事都干过，他们每天太忙没空搭理我，连我和别的孩子打架都没挨过骂，神奇吧？后来一见面我就会故意呛他们几句，人家照样四平八稳心平气和地喝茶，眼睛夹都不夹我一下，反倒每次都给我备一个医药箱还捎带上那句话，要论气人我可比不过他们。”
　　他们好歹还记得给你送医药箱，不生气不好吗？每天生活在哭叫打骂声中，一天到晚鸡飞狗跳的家庭更不值得期待。
　　她难得说了这么多话，姜琴书不想扫她的兴。
　　“礼尚往来，我是不是也该和你讲一讲。”她重新恢复了笑眼弯弯。
　　林妍不语，抱着胳膊示意她继续。
　　姜琴书说：“难过的事有什么好听的，下次吧，等我把生活中的美好攒一攒，然后全部讲给你听。”
　　林妍这次十分爽快：“那就写个欠条吧，免得下次你忘了。”
　　属于你的美好一定存在，去寻找吧，顺便去找一找闪闪发光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阿琴：“遇见你就是最美好的事，我讲给你听。”
阿妍：“你犯规，换一个。”
我：等下次说的时候就是告白的时候吧。
她们异口同声：别剧透！
我（委屈）：“到底是谁在剧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