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蝴蝶与美人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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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过，遗憾，圆满，人生总是在这几个岔路口兜兜转转。
Serein工作室开业的日子定在九月七日，这一天是林妍和姜琴书婚礼的日子，也是她们初遇的日子。
故事在这一天开始，也将在这一天有一个完美的续集。
林妍在婚礼前一天就去工作室睡了，她坚持说婚礼前一天不能见面，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开车去了工作室。
枕边人不在了，姜琴书静静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周围都是林妍的气息，她闭上眼睛又睁开，最后起身拉开了灯，看着精心布置的房间，温馨有梦幻，她整个人有点恍惚，觉得很不真实，原来一个人可以幸福这么多年。
房间墙角挂着一件婚纱，深邃的蓝色，像天空般纯洁，又如大海般深沉汹涌，带着未知的色彩，吸引人靠近。她走进林妍亲手做的婚纱，想伸手抚摸，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她又折回床边，看见手机上显示是林妍打来的。
“你还没睡。”林妍的声音顺着电话传了过来，不是问句。
这清冽的声音让姜琴书安心，她嗯了一声，她睡觉的时候手机一般是静音：“睡不着。”
“有点紧张。”她又补充了一句。
林妍也没问她为什么紧张之类的，只是说：“你关灯，闭上眼睛，我读书给你听。”
姜琴书想，大概她也很紧张吧，很少见。
姜琴书把手机贴在耳边说：“我闭眼了。”很乖，像一个不愿意睡觉非要听睡前故事的小朋友。
林妍把声音放得又轻又缓，不是平常和姜琴书说话的音色，尽管已经很柔和了，但是还带着一点她原本冷冷的音色，姜琴书很喜欢，像山里凛冽的清泉被阳光照得没有那么刺人。
读完两个章节，姜琴书呼吸渐渐变得平缓均匀，错过耳边的晚安。
到底还是紧张，即使林妍把她哄睡着了，她也仅仅是浅眠，许多人，许多事在她眼前闪过，像坐在老旧的电影院看一场与她无关的电影，孤独得令人害怕。
她知道这是一场梦，因为她现在脑子很清醒，就像是这一切都是自己给自己设计好的，引导她去看的，也因为这里面没有林妍。这次姜琴书十分平静地睁开了眼睛，没有不安到冒冷汗，没有被泪水打湿枕头。
现在是凌晨三点多，姜琴书睡意全无，她把床头的灯拍亮了，起身穿上拖鞋，尽量不发出声音，怕吵醒隔壁的易池和易婷。
梳妆台上整整齐齐罗列着一系列化妆用品，还有林妍摆放的她们的合照。她路过梳妆台的时候，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苍白，虽然没睡多久但是眼睛依旧神采奕奕，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弧度。她放轻脚步，走进卧室里的卫生间洗漱。
以往姜琴书都是草草了事，今天拿出了往常十二分的细致，对着镜子练习微笑。
紧张是很正常的事，她深呼吸对自己说，结果自己心跳越来越快，紧张或许是听见了她的心声，开始信马由缰。
姜琴书直到坐在梳妆台前，心情才稍微安定下来。她平常不怎么化妆，现在工作也辞了，化妆的机会就更少了，每天素面朝天搬个躺椅往小院一趟，提前过上了退休生活。
好在在林妍的调教下，化妆技术还没忘，审美也在线，她熟练地给自己画了一个精致且适合自己的妆容，她简单的准备了一下，剩下的交给易婷。
她看了眼手机，现在是凌晨四点半，林妍说七点半来，心里彩色的泡泡又开始往上冒。
新娘开车来接另一个新娘，在别人看来肯定很奇怪，可是这是她最幸福的时刻，只有她自己知道，期待与幸福里夹杂着她的不安与害怕。
两个女人怎么结婚？怎么还敢办婚礼？多丢人啊！她似乎已经看见几个小时后人群沸腾，她已经替他们写好了台词。
她在心里唾弃自己，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怕个屁啊，结婚是自己提的，现在又思前想后给自己找不痛快，难不成林妍还能丢下自己跑了？
几个小时后的婚礼，见证者可能会有很多，只是那里面没有她们的父母。她前几天给李娟打电话，也不奢望她能来参加，只是希望得到理解。不出意外的是，她最终在摔打东西的声音和李娟的哭喊声中挂掉了电话。
她们都没办法理解彼此。
姜琴书拉开窗帘，靠着落地窗看外面朦胧的天色。
她的母亲是一个很强势的人，姜琴书觉得她过得不好，嫁给一个并不爱自己的人，生下一个不听话的女儿，婚后丈夫的一切伪装都暴露无遗。
自己整天灰头土脸像个陀螺，忙完外面的工作再忙家里，把自己丈夫快忙到别人家了也不知道，最后还落得母老虎的称号，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脸皮也不要了，笑话也被人看了，就是不愿意撒手。
一个垃圾堆里的垃圾有什么好要的呢？谁爱捡走不是正好吗？李娟散乱着头发目眦欲裂：“他毁了我一辈子，他也永远别想自由！”姜琴书知道那个给了她生命的男人是不可能主动提离婚的。
“不幸福为什么还要在一起？不累吗？离婚吧，我跟着你。”这是姜琴书长大后对李娟说的最多的话。小时候是她自己太自私了，只想要个完整的家，不管怎么哭闹都要把他们绑在一起。她忘记了，有家不一定幸福，受伤害的人是可以选择离开的。
这时候李娟总是会哭着说：“可是我有你啊，生下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完全看不到之前强势的影子。
这让姜琴书感到难以言喻的恶心，胃里一阵翻涌，她恶心她自己，她觉得李娟所有的不幸都是生下她带来的，自己罪孽深重，抬不起头。
“结婚有什么好，我以后不会结婚也不生孩子，你们的痛苦，我的痛苦我不想再延续下去。”姜琴书往后退了半步，避开想要靠近自己的母亲。
“不行！”李娟又被人戳中了开关，像插上电源的凶恶机器人，“你必须结婚，我没有不幸，再说人生下来就是吃苦的。”
姜琴书不明白李娟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她想掰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放弃自己本可以得到的幸福去吃苦呢？幸福也是客观存在的，我偏要选择和你不一样的路。
五点的时候她转身进了房间。
她不知道的是，易池在阳台抽了一晚上烟，看着她房间里的灯明明灭灭。
“阿琴！”林妍到的时候，姜琴书坐在梳妆台前任易婷折腾她的头发，她的头发前几天也被林妍染成了蓝色，只染了下半部分，有点像渐变的，此刻被易婷缀满了小珍珠和小贝壳。
她听见林妍的声音，心下一动，想要站起身去，就被易婷按住了肩膀：“琴琴，你别急啊。”
姜琴书的脸微微发热。
易婷在她的眼睑下方贴了三颗小珍珠后，叫上坐在一旁的易池，他今天是以哥哥的身份出现在这里，等会要背姜琴书出去：“易池，走吧，去给林大设计师开门。”
林妍抱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门口，她不知道这时候要不要花，在拐角处的花店看到了就像买回来，别人的婚礼有的，她们也不能少。
一直没有人来开门，虽说结婚的时候进门确实不容易，但是好歹要有个人来开门吧。她看见二楼她们的房间的窗帘被拉开一条缝，姜琴书站在窗口看着她笑。
这人怎么一点也不矜持啊，林妍想回车里拿手机给她拍下来。
想法还没实现，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易池易婷两兄妹堵在门口。
易池还是和之前一样，有点冷漠，没有说话。易婷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不会说话了一样，呆在那，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林妍最先打破僵局，她干脆地从玫瑰花里摸出了两个红包，塞给门口两个不张嘴说话的人：“可以进了吗？”
易婷这才醒神，拿着红包在手心拍来拍去，像个土匪，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这个嘛……当然可以进。”
易池的位置已经让开了，林妍准备从那边进去，结果易婷的手一横，撑住了另一边的门框：“只要你答应我结婚时的婚纱你帮我设计我立马就放你进去！”易婷飞快地说了自己的要求。
她刚出门看见林妍的那一刻，眼睛都移不开了。她身上的这套婚纱裙摆不是很大，颜色基调还是以蓝色为主，由蓝色过渡到白色，这种颜色很容易落入俗套，但是林妍身上的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材质还是珍珠纱，上面用银线绣了卷云纹图案，裙角有一只火红的蝴蝶，斜着往上飞，随着裙摆的晃动就像是在海面翩然起舞的蝴蝶带起一阵海浪，也像是从天空落下的一片玫瑰花瓣。
“婚纱设计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林妍莞尔。
易婷眼中肉眼可见的失望：“那以后房子你帮忙设计总可以了吧。”
“我是学服装设计的，不会设计房子。”毕竟是姜琴书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林妍不忍心扫她兴，“不过我有朋友是干这个的，到时候可以帮你联系。”
“行！”易婷见好就收，放下手，侧身让她进门。
林妍进门的时候看见姜琴书刚被易池被下楼，对上她的目光，姜琴书弯起眼睛，笑的时候眼角的珍珠像是在发光，像是被人打捞上岸的人鱼。
林妍突然想把她藏起来，除了她，谁都不许看。
姜琴书被易池背上了车，自己坐上了驾驶座。易婷拉开副驾座的门坐了上去。林妍还抱着能遮住她脑袋的玫瑰跟后座的姜琴书坐在了一起。
等车门关上了，姜琴书轻轻开口：“谢谢你，哥。”姜琴书知道这样很残忍，但是她必须让易池开始自己的新的生活，“你应该不介意多我这个妹妹吧？”
易池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喘不上气：“嗯……你一直是我妹妹，”这句话是说给她们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林妍本来准备补刀，也叫一声“哥”的，看他的样子挺可怜的，她也就憋回去了。
“怎么光谢他？我不值得谢吗？”易婷噘着嘴质问，打破了一车的尴尬与沉闷。
“谢当然要一个一个来才显得有诚意啊。”姜琴书笑着胡说八道，“十分感谢你，不止今天。”
其实也不算是胡说，本来就是这样才会有诚意啊。
“借口找的不错，勉强算你通过。”
姜琴书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林妍居然还在工作室门口铺上了红毯，一直通到了停车场，虽然也没多远，但是就是让她觉得有一丝诡异的尴尬。
她突然很不想下车。
在林妍的一句“不想下来是想等我抱着你过去吗？”的刺激下，她火速滚下了车，易婷在一旁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里不算市中心，停车场也没多少人，林妍牵起她的手，安慰性的捏了两下：“别怕。”
姜琴书定了定神，只当身边没有别人，她反握住她的手。
出了停车场，人就变多了起来，比较宽敞的人行道中间铺了一层红毯，有的人漠不关心，匆匆一瞥后走开，有的人好奇驻足，还有的人以为办活动，顺着红毯走到了工作室门口。
她们就是在这样的目光中走向工作室的。
围观的人人声嘈杂，议论纷纷，经常从这过的人知道这里即将要开一家服装设计工作室，以为她们是店主请来的两个模特，来给工作室宣传造势。
到了工作室门口就不一样了，林妍把门口装了一个显示屏，上面放着她们的婚纱照，还有龙飞凤舞的几个字：Serein工作室开业典礼及婚礼。婚礼两个字写的特别大，让人几乎注意不到这也是一个开业典礼。婚礼两个字下面紧接着写了：
新娘：林妍。
新娘：姜琴书。
知道这是一个不一样的婚礼后，恶意的声音多了许多。
“为了流量真是不择手段啊，开业典礼搞这一出不就是妥妥博人眼球吗？”
“同性恋能不能注意点啊，自己知道就行了，非搞到台面上来，也不知道丢人。”
“对啊，她们的父母真是造孽啊。”
“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第一次见两个女生结婚。”
…………
反对声，指责声，还有不堪入耳的开黄腔的声音……
恶意铺天盖地如浪潮席卷而来，她们站在那屹然不动，这一切不会让姜琴书退缩，只会让她更加坚定。
“林妍，你是否愿意愿意与姜琴书相伴一生？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易池念宣誓词的声音沉稳有力，暂时盖过了其他声音。
林妍在姜琴书手上印下一吻：“我愿意。”
“姜琴书，你是否愿意愿意与林妍相伴一生？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姜琴书莞尔：“我愿意。”
她们在人声鼎沸中亲吻彼此。
突然，门口显示屏突然黑了，音乐声换成了姜琴书不疾不徐的声音，这是连林妍都讶然。
“阿妍，七年前的今天，我们第一次相遇，那时候的的我敏感又怯懦，现在的我好像也没什么长进，依然胆小。在听到你说婚礼的那一刻，我欣喜得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为我欢呼，可是它还没蹦跶几分钟，就被我捉回来所在盒子里。我在想，我渴望拥有一个和普通人一样的婚礼的时候，是否有勇气去承受外界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做错事念检讨书的孩子，但现场都安静下来了，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在继续，
“我总喜欢想，别人会说什么？总在自己脑海里构建可能发生的所有场景，然后为自己找好借口，留出退路，为随时缩回自己壳子里做准备。我终于勇敢了这一次，即使有无数借口可以退缩，但你对我来说可以是打败无数借口的万能理由，在你面前我找不出任何借口。”
“我爱你，阿妍。”
声音重合，像是两个时空的姜琴书同时表白。她的声音直白坦荡，眼睛里只有她一人，她总是能让林妍一次又一次心动。
“勇敢的蝴蝶可以为了胆小的美人鱼掀起巨浪，又怎知美人鱼不会为了炽烈的蝴蝶变得勇敢，去迎接浪花？天空和海面永远不能相接，但是我们总能看到海天一线的地方，我们会在那里相爱。”
我们在海天一线的地方相爱，那是童话里才能到达的地方，别人可以看见但永远到不了的地方，而她们愿意相信童话，所以她们在心里找到了那个地方。
这是林妍设计这两套婚纱的理念。
当时画草图的时候，姜琴书就坐在林妍旁边看书，林妍当时给她讲了一个故事：深海里住着一个非常漂亮的美人鱼，有着蓝色海藻般的头发，她每天都会在海底透过蓝蓝的海水窥探着海面上的世界，但却从没想过越过海面。
有一天美人鱼看见海面上飞过一直蝴蝶，像一团小火苗一样，飞过的地方还闪着金粉。她想用她优美的歌声吸引这只蝴蝶停下，任何生物都喜欢她的歌声。
蝴蝶也不例外，她被歌声迷住，希望能见到美人鱼一面。她每天都会来到海面听美人鱼唱歌，美人鱼也从不吝啬为她展现自己的歌喉，可就是不愿意浮出海面去见她。
美人鱼十分痛苦地告诉蝴蝶，自己曾跃出海面，可是外界的一切都使她伤痕累累。
蝴蝶越来越频繁地来到海面，想见美人鱼的愿望越来越浓烈。于是有一天她用她全部的力量在海面上掀起巨浪，想要引美人鱼出来，全部力量用光后的蝴蝶变成了一片闪着金色光芒的玫瑰花瓣，她留给美人鱼最后一句话是：“这下你不用浮出海面了，我变成了玫瑰花瓣，里面有我看过的万千世界，我会一直陪着你，你别害怕。”
蝴蝶变成了花瓣永远和美人鱼在一起了。
林妍对她说：“不论你在哪我都不会离开你。”
林妍知道姜琴书不是这条美人鱼，她最终一定会跃出海面，去见她的蝴蝶。所以一开始她就没有把姜琴书的头发全染成蓝色。只染了一半，说明美人鱼没有一直沉在深海，而是来到了她害怕的世界，逐渐失去了梦幻神秘的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蝴蝶与美人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