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一笔彷徨青春的债》茶山

4、隐形眼镜

　　任时也。

　　这三个字叫顾衍桐瞬间大脑空白，心脏不受控制地咚咚跳起来。

　　紧接着手机屏上便来了第二条消息：[我是张文飞，刚刚手机在老任手里艹]

　　顾衍桐退出了跟张文飞的对话框，在搜索栏里打下“任时也”的名字，很快，那个跟q~一样的小男孩头像出来，名字的后缀跟q~一样：X_z。
　　顾衍桐百度过这三个字符的含义，但什么也没搜出来。

　　顾衍桐迅速发送了加好友申请。很快，同意的对话框弹出来。

　　一根在风中漂泊了许久的羽毛，这会儿静悄悄落下来，不曾想恰巧落在了起飞的原地。
　　这个人轻而易举，就再次闯进了她视线。

　　顾衍桐的社交账号彻底从q~搬到了人人。
　　刷人人成了她每天的习惯，她心里清楚，只是为了等一个人的状态。
　　本来只是一粒被风沙埋起来的种子，只是一滴水渗透了进去，就生了根，发了芽。那顽强的生命力简直叫顾衍桐害怕。

　　任时也开始出现在顾衍桐脑中，从偶尔，到经常。从上课发呆，到食堂排队间隙，无孔不入。尽管顾衍桐大部分时间甚至没法清晰完整地勾勒出任时也的面庞，可那坏坏的笑容，痞痞走路的样子，以及在她落地时抓住她的手掌余温，都成了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刚刚添加好友时，顾衍桐进过一遍任时也的人人主页，点进任时也转发的一些链接，不少是技术帖，也有一些是学院活动。
　　任时也的评论区一直很热闹，顾衍桐看见熊丽珍的头像出现频率很高，几乎占据了任时也每一条状态的沙发。底下其他人的讨论也热火朝天。
　　顾衍桐发现大部分人会喊任时也“也哥”，有时是“也神”。
　　还有那个刺眼的，“也王”。

　　人人是有访客记录的。顾衍桐那一天之后再也没进过任时也的人人，可之后任时也原创或转发的每一条新消息她都会仔细阅读。
　　任时也的状态并不多，差不多一个星期更新一条，可对于顾衍桐来说，每一点线索都是她一扇幻想的窗格。
　　她认真读他的每一篇转发，想弄懂他世界里她不懂的部分，像做数学题一般认真拆解，一步步推导，试图用那些从窗格子里蹦出来的碎片拼出一个完整不再虚拟的人。
　　顾衍桐知道，此时她所接收的一切信息都经过了自己不安分幻想的过滤，然而她控制不了自己。她甚至劝自己，再多了解一点，也许就可以不喜欢了吧。

　　这个时候，顾衍桐发现了一个地方，叫做人人小站。她在小站里打下第一段话：
　　如果说，自由是不想做什么就可以不做，我不想想你，不想看到你的名字和你的消息时，有异样的心跳，但我做不到。所以，我失去了我珍视的自由。

　　周末，顾衍桐跟室友刘珺去了一趟学校附近的商圈，买回了人生中第一套化妆品，还买回了一盒隐形眼镜。

　　顾衍桐的宿舍是三人间，另一个室友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就开学第一天来了一趟，之后没再回来住，所以宿舍一般就顾衍桐和刘珺两个人。
　　刘珺是上海人，周末回了家。

　　顾衍桐只能独自摸索怎么戴隐形眼镜，在网上搜索攻略，看完一遍后决定上手尝试。
　　可在镜子前尝试许久，顾衍桐眼泪流了一箩筐，最后还是失败。

　　就在这时，寝室门响了。
　　顾衍桐过去开门，是隔壁寝室的女生，说楼下阿姨说有一封她的信，就帮她带上来了。
　　顾衍桐接过信，对女生道了谢。

　　信封上收信地址是S大金融学院，寄信地址是长旰，顾衍桐猜测是某个高中同学寄给她的。
　　打开信来一看，果然没错，是一个高中她没说过几次话的男生。
　　但她没料到，这竟然是一封告白信。

　　“顾衍桐，我喜欢了你三年。
　　我知道会有很多人跟你告白，我只是希望因为我写过这封信，在他们之间的胜算会更大一些。”

　　顾衍桐读完信，把信塞回了信封里。
　　然后打开电脑，登陆人人，找到了跟任时也的对话框。

　　[你知道怎么戴隐形眼镜吗？]

　　顾衍桐敲下这行字，趴到桌上，把脸埋进手臂里，拇指按下发送。
　　对面几乎是秒回：[不知道]
　　顾衍桐抬脸看到了消息，不禁垂眸自嘲：原来我连他戴不戴眼镜都不记得了。

　　不久，对面又追来一条消息：[在学戴隐形？]
　　顾衍桐回：[嗯]
　　任时也问：[戴进去了吗？]
　　顾衍桐答：[还没]
　　任时也答：[不行就塞]

　　顾衍桐看着屏幕上几个字，不知如何回复。
　　她把手机推到一边，心想这场没头没尾的聊天大概就此结束了。
　　但手机屏幕这时又亮起来。

　　任时也问：[熊丽珍这周末来我们学校玩，你来嘛]

　　J大在上海西南角，S大在上海东北角，顾衍桐在地图上查的单程耗时是两个半小时。
　　上次任时也安排何从宇从欢乐谷送她回学校，她也拒绝了，因为何从宇晚上回学校就太远了。
　　而且大学的第一场期末考试就在下周，顾衍桐本打算用这个周末来准备。
　　可是顾衍桐知道，无论这是一个邀请，还只是随口问问，只要是他开的口，她都会去。

　　但顾衍桐答复任时也的是“看情况”。她尽力掩藏着一切蛛丝马迹，因为她尽全力想遮住的是一团热烈的明火。

　　周六，顾衍桐起得很早。她需要足够的时间把隐形眼镜塞进眼睛里。
　　出门后，她先坐公交到地铁站，然后转了三班地铁，耗时快两小时。
　　快要到站的时候，她接到熊丽珍的电话，说在地铁口等她。
　　但她没想到，熊丽珍是开着车来的。

　　穿着时尚的女孩开着一辆红色轿车停在地铁口，熊丽珍戴着墨镜走下车，一见顾衍桐就张开双臂喊“迈迈宝贝”。

　　顾衍桐并没有迎上去，但熊丽珍过来拉着她的手将她带进了车里。
　　熊丽珍一面发动车子，一面道：“这是我uncle送我的成年礼，我也是刚拿到车不久，还不太熟悉。”

　　顾衍桐按上安全带后，抬头看了一眼手忙脚乱的熊丽珍，淡淡道：“先把后视镜推开。”
　　熊丽珍大喊一声，立刻调整了后视镜：“迈迈幸亏有你。”
　　从地铁站去J大的路是一条直路，但一路上顾衍桐都紧张地注意着路况车况，而熊丽珍的话一刻都没停过。

　　“迈迈我真的好喜欢你这种大学霸，跟你在一起能让我多个脑子，我们做好朋友吧！”
　　“何从宇怎么回事呀，还没跟你表白？上次去欢乐谷之前也哥就提醒过我们，叫我们给他兄弟当助攻呢。”
　　“你知道吗？要不是有何从宇，也哥的一条腿就废了。他初中在校门口出了次车祸，救护车堵路上了，是何从宇把他背去的医院。”
　　“也哥一直说要找机会还了这个恩，所以很关注何从宇有没有追到你呢。”
　　“何从宇喜欢了你三年都没开口啊，可能就需要我们推一把。”
　　“不过迈迈你自己喜欢他吗？不喜欢也不要勉强哦，我和也哥给你介绍更好的！”
　　“迈迈你知道吗，我爹地原来认识也哥爹地诶！他爹地是有名的律师，他家是开律所的，他外公以前是大官，后来自己出来创业，我家不少生意都跟他家有往来，你说我怎么没早点认识也哥呢。”
　　……

　　熊丽珍语速很快，很多问题显然并不期待顾衍桐的答案，更像是在倒豆子。
　　顾衍桐只是时不时提醒她红绿灯跟行人情况，叫她放慢车速。

　　熊丽珍把车停进了J大地下停车场，顾衍桐下车后，却见熊丽珍打开了后备箱，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纸盒。

　　“迈迈，这个送你！”

　　顾衍桐虽然不熟悉奢侈品品牌，但对纸盒上两个大大的交叉在一起的LV还是能认出来的。
　　顾衍桐微皱了眉问：“做什么？”
　　熊丽珍见顾衍桐不收，着急道：“我想跟你做朋友啊，这是见面礼。”
　　顾衍桐答：“我不能收。”
　　熊丽珍问：“为什么？”
　　顾衍桐答：“无功不受禄。而且，跟我做朋友不需要送我礼物。”
　　熊丽珍这时高兴道：“那你是同意跟我做朋友了？”
　　顾衍桐并没答话。
　　熊丽珍继续把袋子往顾衍桐怀里送：“迈迈你收下吧，我也有事情求你帮忙的。”
　　熊丽珍话音落地，却发现包袋又被推回了自己怀里。
　　然后听见对面的女孩用平静的声音说道：“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顾衍桐说完就往停车场外边走。

　　顾衍桐走出停车场，拿出手机，看到任时也从人人发来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他们出发前发来的：[熊丽珍说要去接你]
　　第二条刚发不久：[到了嘛]

　　顾衍桐直接打了任时也留下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叫她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喂。”
　　顾衍桐心脏漏跳半拍。
　　“是我。”
　　任时也问：“到了？”
　　顾衍桐答：“嗯。在停车场。”
　　任时也答：“等着。”

　　顾衍桐挂了电话，熊丽珍也从停车场跑出来。对顾衍桐道：“迈迈，我给也哥发消息说我们到了，他应该很快会来接我们。”

　　两个女生并排站在路边等。11月中旬的阴天，冷风阵阵。顾衍桐一大早出发，到J大差不多接近中午了，但阳光并不怎么给力。
　　顾衍桐穿着蓝白色的大棉袄，背着双肩书包，熊丽珍穿着一件短袄上衣，下身是条皮裙和高跟鞋，光裸着腿。
　　熊丽珍一边打着哆嗦一边道：“迈迈……我想求你的事情是……能不能，能不能给我当助攻，我想追也哥。”
　　“迈迈……好冷啊，我们先进去待一会儿吧。”熊丽珍正准备转身的时候，不远处来了一个骑自行车的人。
　　顾衍桐看见，来人竟是何从宇。
　　这时熊丽珍在一旁努力挥手：“阿宇！我们在这！”

　　何从宇把车停下，望着顾衍桐笑了笑：“怎么来学校也不跟我说一声。”
　　顾衍桐答：“不想麻烦你。”
　　其实顾衍桐想过要不要跟何从宇说一声，因为她是通过何从宇认识的任时也，今天又是来两人学校。但将心比心，临近考试周，顾衍桐不想打扰何从宇，所以才没有说。

　　熊丽珍这时跑过来，笑着道：“阿宇，我把迈迈交给你了哦，照顾好她！”
　　顾衍桐大约看出，是熊丽珍告诉何从宇她来了J大。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电动车也来了，刚刚好停在了顾衍桐身后。

　　“噗呲噗呲。”

　　听到动静，顾衍桐扭回头，看见一个男生摘下头盔。
　　携着寒意的风撩起男生厚重的刘海，看着她时眼底的坏笑像是在阴天早晨破开的一缕朝阳。
　　这是时隔两个月后他们第二次见面，顾衍桐确定了一件事。

　　原来他不戴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