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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千华门的月阁主抛绣球,却叫一个外乡人抢了彩头,惹得满城男子妒羡不已。千华门言出必行,立刻开始筹备喜事,第二日就迎亲拜堂。位于争论中心的连纵被接进月阁的房间,等今夜一过就披红戴绿做新郎。

      是日夜里,月阁内院的屋檐上悄悄爬上了一道影子,猫儿似的溜过屋脊,找到准新郎的房间。服侍的人已经退下休息了,只剩准新郎坐在床边悠哉游哉地喝酒。

      窗户哗的一声被拉开,连纵抬头一看,见百里珩从窗口翻了进来。

      “哟,殿下不是嫌趴屋檐跌份么,怎么现在愿意做梁上君子了?”连纵一挑眉道。

      百里珩跳到地上关上窗,走上前皱着眉头看他:“你还认得我是殿下,那你记得自己是谁吗?”

      “当然了,在下姓连名纵,是梁国永昌侯府世子,七曜门的少门主嘛。”连纵煞有介事地回答。

      百里珩凉声道:“那你还要和月阁主成婚?”

      “殿下此言差矣,报效朝廷,没说不让儿女情长啊,”连纵捂着胸口,深情款款地说,“绣楼之下,我对月阁主一见倾心,十分想与她喜结连理。六殿下,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何不成全了我……”

      连纵话未说完,百里珩已经忍无可忍地出手,猝然攻向连纵的面门。连纵丢了先前的话头,下意识仰倒躲开,又被百里珩的腿扫向下盘,立刻一翻身,把百里珩带进床铺深处,俩人莫名其妙地又打了起来。

      连纵几下拳脚挡开攻击,自以为将要敌过,一时松懈没防住嘴,忽然被百里珩两根指头捏着一粒药丸丢进嘴里,然后扼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拎,药丸便顺着喉管滑进了肚子里。

      百里珩掐着他的下颌问:“现下清醒了?”

      “……”连纵无语凝噎,“醒得不能再醒,我谢谢你。”

      百里珩与他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你本来就是清醒的?”

      连纵叹气:“殿下英明,白天吃了清心丸过于提神醒脑,正在喝酒催眠,现下又吞了第二颗,今夜着实是不必睡了。”

      百里珩憋了半天,暴怒道:“连纵你有病吧?这种时候演我?!”

      连纵:“我随便演演,谁知道你这么认真啊!”

      两人差点又要掐起来,忽然听得屋外由远到近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连纵手比脑快,把百里珩囫囵往被褥里一塞,自己蹭一下靠在床头,盖了一角被子,端起酒杯佯装饮酒半醉。

      屋外一声娇柔的“连公子”,房门便被推开,月阁主步姿婀娜地走进来,笑吟吟地对他道:“绣娘把喜服准备好了,奴家怕连公子等急了,便先送过来给你瞧瞧,你看可还满意?”

      “更深露重的,送衣服这点小事,让下人做就是了,怎么劳动阁主呢?”连纵醉眼迷离地看着她,眼神在昏暗的烛火下愈发显得深情。月阁主满意一笑,让侍女把衣服拿上来,自己坐在了连纵的床边。

      “好看,我满意得很。”连纵抬眼看着衣料,藏在被子下面的脚偷偷往里一踹,把百里珩再踢进去了一点。

      百里珩:“……”忍。

      月阁主摆摆手,侍女放下喜服,便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龙凤呈祥,代表夫妻同心。”月阁主宛声说着,慢慢靠近连纵,“连公子,不管你从前是谁,心里装过什么人,从今以后,都只能想着我一个,好好陪在我身边,明白吗?”

      女子的身体越靠越近,即将贴到连纵身上时,被他挡住肩膀。月阁主秀眉一蹙,狐疑地看向连纵的眼睛。

      连纵却仍是那副痴情不改的表情,认真道:“阁主,我们家乡有习俗,男女成婚前夜不可过分亲近,否则大为不吉啊。”

      月阁主看了他一会儿,冷笑道:“这里可不是你们家乡,那些什么礼节对我不作数。你既已是我的人,早些与我共度良宵有什么关系?”

      “阁主,正因为我已是你的人,我心匪石,不可转也,往后日子那么长,何必急在这一时半刻呢?”连纵温柔道,“你让我好好准备一番,明天晚上,定不叫你失望,好不好?”

      月阁主看着他的眼睛,许久后粲然一笑,在他唇角吻了一口,道:“乖相公,奴家等着你。”

      月阁主翩然生姿地起身走了出去,脚步声远去之后,旁边的被子豁然掀开,百里珩踢开连纵的腿,坐起身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连纵皱着眉连呸好几口,拿衣袖狠擦嘴角,折腾了一会儿,忽然扭过身扶住百里珩的肩头,紧紧盯着他被憋红的脸和泛了点水光的眼眸,一言不发地看了好半天。

      百里珩莫名其妙:“你作甚?”

      连纵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致幻功效太猛了,借你的脸看两眼抗抗药性。”

      百里珩狠狠翻了个白眼,谁知连纵又忍不住感叹:“还好这有个翻白眼都比月阁主好看的真美人儿,不然我怕是真要阴沟里翻船,被那破药蛊走了。”

      “闭嘴。”百里珩冷着脸道,“想必你也猜出来了,月阁主吸引男子是用了幻术。白天酒馆那小二说,千华门用紫铅矿炼出千华,为女子容颜增色,看来也不是真的增色,不过制造幻境诱人上钩而已。千华门坐到如今的高位,大约就是靠千华来控制人心。”

      连纵双手背在脑后,靠着床板说:“千华门心术不正,可毕竟是江湖门派,我又不是武林盟主,管不了她们。但千华门门主是乌兹国的王妃,若这些东西跟国家瓜葛上,性质可就严重了。”

      “我白天打听了一下,那个王子就是乌兹国国王与千华门门主的儿子,王子被刺杀,乌兹国震怒,便与西齐开战了。”百里珩道,“其实此事很怪,如果乌兹国出使西齐是为了交易紫铅矿,两国开战,那生意不就做不成了么?”

      连纵若有所思:“按理说千华这么好的东西,乌兹国干嘛不自己留在国内,卖出去除了有钱还能挣到什么好?”

      百里珩沉吟良久道:“总之千华若流传出去,危害极大。清心丸治标不治本,还是得拿到千华的原药,研制出攻破它的解药才行。”

      “这个你放心,包在小爷身上。”连纵勾唇一笑,像极了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

      百里珩一声冷笑:“你且别说大话了,月阁主眨两下眼睛就能把你的魂勾走,我怕你拿不到千华,反倒给七曜门带回去一个少主夫人。”

      “怎么会呢,小爷的真情千金不换,哪是随便一个庸脂俗粉就能骗走的。”连纵一刻不嘴贱就闲得慌,“起码得长得如殿下这般倾城绝色,才能勉强入我的眼……”

      话未说完,连纵被一枕头砸在脸上,等扒拉下枕头,百里珩已经又从窗户翻走了,月光笼罩的背影显得既英俊潇洒,又气急败坏。

      连纵乐不可支地躺回床上,被清心丸刺激得两眼鳏鳏,瞪着床顶数水饺数到天亮。

      翌日一早,连纵就被侍从叫起来梳洗打扮,喜气洋洋地迎去月阁正厅接新娘。连纵隔着丝带与盖了盖头的月阁主往堂内走,生无可恋地想,他这辈子还没娶过媳妇,头一回拜堂居然就这么糟蹋了。

      两人正要随着喜娘唱和声拜天地时,忽然屋外一声高喊:“门主到!”原先热热闹闹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月阁主更是一下子掀了盖头,艳丽浓妆也盖不住她惨白的神色。

      厅外走进一个神色疲惫的美妇人,凤眸冷冷剜了他们一眼,连纵就被瑟瑟发抖的月阁主拉着一起跪了下来。

      一片死寂中,门主淡声道:“我孩儿惨死不足一月,你倒在这里敲锣打鼓办喜事。”

      “门主恕罪!”月阁主慌乱叩头,“抛绣球招亲是一早就在准备的,月阁众人皆能见证,并不是有意要与王子……冲撞上。属下年纪不小了,只想找个情投意合的郎君过日子,门主您看在我效力千华门这么久,可怜可怜我……”

      “情投意合?”门主看着新郎看着月阁主的深情目光,讥讽地笑了一声,“真是贪心不足,连自己都骗过了。”

      “门主,我……”

      “千华门想要什么人,自然没有要不到的。你爱找谁情投意合就找谁去,只是别在这敲锣打鼓,听得本座心烦。”门主冷声道,“睡男人的关上门去睡,吃席的闭嘴吃你们的,再吵本座为吾儿做法事,你们通通滚出去。”

      “是。”

      喜宴上的众人顿时变成缩头的鹌鹑,等门主走了也不敢再多说话,匆匆收了排场,直接把月阁主和连纵送入洞房了。

      连纵走进房间,好奇地问道:“方才那人是谁?好大威风啊。”

      月阁主恨恨地甩开盖头,嘲道:“柳千媚这个老女人,自己家过得不好,就看不得别人恩爱美满,活该她夫妻离心,儿子惨死。”

      “阁主别生气,对自己身子不好。”连纵坐在她身边,为她倒了一杯水,“好端端的怎么死了儿子呢?也怪可怜的。”

      “你可怜别的女人?”月阁主杏眼瞪着他,“还有,怎么成亲了还叫我阁主?”

      “娘子我错了。”连纵立马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温声道,“我是心疼娘子嘛,摊上这么个主子。”

      月阁主神色稍霁,接过茶水道:“门主是国王的妃子,九王子就是她生的,前一阵国王背着她让九王子出使西齐卖紫铅矿,被刺客杀了。门主气恨国王害她儿子,在宫里闹了好一阵,国王为了平息她的怒火,才与西齐开战。眼下战火不绝,国王托词军务忙,对门主避而不见,门主一肚子气无处撒,这不就撒到我们头上来了。”

      连纵状似不经意地问:“紫铅矿……听说特别珍贵,制出来的千华价值连城,那国王为什么要瞒着门主卖呢?”

      月阁主冷笑一声:“千华的制法只有门主一人会,国王怎么可能知道?他卖紫铅矿哪是为了赚钱,不过是看腻了柳千媚那个老妇,想卖了原料压制她的势力罢了。”

      连纵心念一动,了然地“噢”了一声。

      “好了,春宵苦短,怎么净说些闲话浪费时间。”月阁主放下茶杯,一勾手揽住连纵的脖子,坐到了他的腿上。

      连纵赶紧扶着她的手臂,打着哈哈说:“娘子别急嘛,方才咱们说到千华,我实在好奇,那到底是什么奇药,能不能给我长长见识?”

      “保养品而已,看它作甚?让你洞房都拖拖拉拉的,你不爱我了吗?”月阁主扑在他身上,撅起嘴抱怨。

      “爱爱爱,当然爱,咱们现在就洞房。”连纵做出一副急色的样子,把月阁主打横一抱,与她双双往床榻上倒去。

      月阁主勾着他的脖子,正要柔情款款地吻上去,连纵却忽然挡住她的脸,讶然道:“诶,我才看到,你这里长了一颗痦子啊。”

      月阁主下意识挡住下巴,恼羞成怒道:“什么痦子,这是美人痣!”

      “啊,这样。”连纵又打量她一会儿,游疑道,“之前没注意,你怎么有点黑啊,皮肤也不太好,哎哟,你这个鼻头是不是太塌了,眼角还有皱纹……”

      月阁主由愤怒转向惊慌,忽然坐起身,手往衣领里摸出一个挂在脖子上的小瓶子,匆忙打开盖子拿手指去沾,还没涂到脸上,忽然浑身一僵,周身的穴位被点住了,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珠惊恐地乱转。

      连纵从僵住的手心抽出小瓶子,用盖子把她指尖沾的细小粉末也刮回瓶子里,盖上盖子,对她极嚣张地一笑:“谢了啊,大姐。”

      连纵爬着屋檐逃出月阁,月阁已有人反应过来不对劲,抄着家伙追出来了。白天不比夜里,他左躲右闪还是甩不掉人,纠结之时,他刚闪身进了一道窄巷,忽然被人拉了一把,拽进了一处低矮的房子里。

      乍一进了暗处,连纵费了好一会儿力气才缓过眼睛,看见了百里珩恍若天人的俊脸,还有角落里躺着的一个人事不省的姑娘。

      连纵看着屋子里这除了一张大床,其余器具都十分潦草的陈设,还有床头落着的不好明说的小物件,很快便反应过来这是一处暗娼的屋子。只是他沉默一阵,张口便来:“太过分了吧百里珩,你为了不给嫖资,把人姑娘都打昏了?”

      百里珩深吸一口气:“你再犯贱,我就把你扔回千华门去。”

      连纵笑嘻嘻地拍拍自己的嘴,压低声音说:“千华我拿到了,但是追出来的人也不少,他们都认得我的脸,想要逃出去,还得变个装。”

      “你会易容吗?”百里珩问。

      “寻常化妆玩过,易容到别人认不出来做不到。”连纵摇摇头,看着窗外的天色,“离关城门还剩不到两个时辰,今天要是出不去,到天黑可就麻烦了。”

      百里珩看了一眼,忽然微微笑道:“不麻烦,天黑了才好浑水摸鱼。”

      “……”连纵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百里珩去姑娘的衣柜里拿了几件衣服,丢到连纵怀里,一挑眉道:“易容改装不好混,可换个性别就好说了。你只消换上女子的衣裳,趁黄昏从人堆里挤出去,应该没问题。”

      “我……”连纵语塞半天,憋出来一句,“我丑得很,扮作女子,我怕吓哭路人。”

      “怎会?”百里珩走去梳妆台,拿起粉扑子和口脂对他微笑,“少主生得那么标致,扮作女子也一定是个沉鱼落雁的大美人,千万别妄自菲薄。”

      时间紧迫,连纵别无他法,只好依言换上女子的衣衫。青绿色的长裙,罩上湖蓝的纱衣,拿白玉簪子松松地绾了头发,凌厉的眉峰被黛粉改成弯弯的柳叶眉,深邃的眼周点上嫣红的晕色,粉嫩的口脂裹住欠儿登上天的薄唇,百里珩拍拍手,看着被自己改造完毕的杰作,非常满意地笑了起来:“连大美人,不用谢。”

      连纵借着门缝里的光打量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自暴自弃中还生出一点惊喜:“别说,还真挺好看的,比那个月阁主美多了。”

      一通收拾完,天也快黑了,两人准备离开,被百里珩打昏的姑娘仍是没醒。连纵脚步微顿,转回去把姑娘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给人盖好被子,顺便再放了一块金元宝在她手里。

      “我在梳妆台上放过银子了。”百里珩道,“你给的太多了,恐怕会给她招来祸端。”

      连纵倒是没想到这个。他便把金元宝收了回去,又在自己荷包里找出几块碎银子,放在姑娘的枕边。

      “想不到殿下这么金贵的人,也能想事如此周全。”连纵走到百里珩身边道。

      百里珩走出房门,看了一眼连纵浸在夜色中的眉眼:“我也没想到你这种纨绔,会亲自给那个姑娘盖被子。”

      连纵笑了笑,没再说话,等路过巡视官兵时,他非常入戏地揽住百里珩的手,柔弱地倚着他走路。

      二人走到城门口,却见城门已经在关了,官兵驱赶着要出城的路人,叫他们明天再出。

      “怎么提前关城门了?”连纵蹙起眉头,“糟了,是为了抓我吧。”

      “此刻若硬闯,恐怕更加显眼。”百里珩低声道,“我们先回去?”

      连纵忽然想起瓶子里的东西,从袖子里拿了出来,对百里珩说:“等一下,我们赌一把。”

      说罢,他打开小瓶子,学着月阁主的样子,在指尖上沾了一点点,在掌心抹开,一股脑拍到脸上去。

      “百里珩,我美吗?”连纵搭着百里珩的肩,对他抛了个媚眼。

      百里珩眼角青筋跳动,理智和药性冲动互相撕扯,在他控制不住抱着连纵啃下去之前,硬是逼自己拿出清心丸狂吞半瓶。

      “让我知道一下有用就行了,不用那么拼命。”连纵满意地勾住百里珩的手臂,一边往城门口走,一边嘤嘤嘤地哭起来。

      守城的官兵几乎看直了眼,迎上来问:“姑娘,这是怎么了?别哭别哭,有话跟哥哥说。”

      “官老爷,奴家心口疼得厉害……”连纵捏着嗓子啜泣,“奴家这都是老毛病,一向是吃城外郎中的药才好些,谁知今日发作,家里没有存药了,奴家与官人赶着出城求医,怎么城门竟然提前关了!天煞我也,奴家今日,竟要葬身于此了!”

      此刻只有百里珩一个是勉强清醒的,听着连纵公鸭似的哭声,恨不得一拳把他打飞出二里地。官兵却被他蛊惑得七荤八素,怜爱之心大涨,厉声斥责百里珩道:“你这相公是怎么当的,家里没有药了都不知道早点备,想害死你娘子吗!”

      百里珩只好陪着演:“对不住对不住,小人下次一定注意,只是今日真的不能通融一二么?我家娘子的性命,全在官爷手里了。”

      “奴家好苦的命啊——”连纵一挥手帕,泪洒城门口,把官兵的心都哭碎了,忙不迭地说:“别哭了!快出去吧!今日容你们过一次,下次可没有了!”

      城门被拉出一条窄缝,百里珩和连纵一边道谢,一边飞快地窜了出去。

      “别让他们跑了!”忽然一道女声大叫起来,千华门的人纵马声势浩大地追了过来。然而百里珩与连纵一出城门便用上轻功,嗖嗖两下便跑得没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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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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