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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威力惊人的寒铁鞭打到了自家儿子身上,皇帝吓得什么也顾不上了,直接斥走还想纠缠的大臣,一迭声喊人去请太医。

      百里珩说完那句话便疼得昏了过去,手却还跟连纵的右手紧紧扣着不肯松开。宫人要抬皇子回寝宫,怎么都不顺手,两难之下,还是皇帝大手一挥,让他们多拿一副担架,把连纵也捎带手抬回去医治。

      勾了了带着药箱赶过来,一眼看见连纵赤着上身坐在床边,后背血糊刺啦的一片,见她来却连忙指床上昏着的百里珩:“快,快医他。”

      “怎么回事,不是刚查案回来吗,怎么狼狈成这样?”勾了了粗看过二人伤势,连纵的伤看着吓人,却不曾伤筋动骨,反而是百里珩这一鞭子更严重一些,便把伤药交给连纵让他自己涂,然后拿着小剪子和烈酒坐到床边,小心翼翼替百里珩剪布疗伤。

      “我惹的祸,我挨打活该,百里珩就是个添头,还是自己硬要凑上来添的。”连纵撬开药罐盖子,往后背上胡乱倒下去,疼得龇牙咧嘴,“你说他是不是傻的?皇上让他掌刑打我最后一鞭,那意思不就是让他放水吗?他把鞭子往自己身上招呼就算了,还打得那么实诚,我爹抽我都是用的巧劲,外伤大过内伤,他倒好,一鞭子差点把自己抽死。”

      “还好,没伤到要害,只是殿下从小娇生惯养的,格外吃不住疼些。敷了药,卧床休养几日便好了。”勾了了给床上的上完药,转过来帮连纵,却看见连纵还握着百里珩的手,顿时笑出声,“哟,这小手牵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是一对亡命天涯的苦命鸳鸯呢。”

      连纵被火烧了似的松开手,连带着耳根也烫了,梗着脖子说:“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说话怎么这么不害臊。”

      “你们还在我这个未出阁的大姑娘面前袒胸露臂呢,谁不害臊?”勾了了狐疑地眯起眼睛,“不对啊,连少爷,被人挤兑一句就跳脚,你的脸皮几时变得这么薄了?”

      连纵一时噎住,还想说些什么,床上的百里珩咳了一声,幽幽转醒。连纵立刻被吸引开了注意力,凑上去问:“你醒了?还疼吗?”

      百里珩摇摇头,支起身对勾了了道:“勾医官,最近有个巫师养出一种叫万骨枯的蛊虫,与千华联用可以驱使尸骨。我想请你带着清心丸去苗寨,与养出护心蛊的那位巫师一起钻研根治万骨枯与千华的解法。”

      谈及正事,勾了了面色一肃,颔首道:“我现在就收拾行装出发。”

      连纵此时才想起来这茬,连忙道:“我去喊几个七曜门暗卫,让他们护送你去。”

      “勾医官有御林军护送,不用劳动七曜门少主大驾了。”忽然从门口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连纵定睛一看,立刻起身见礼:“微臣见过陛下。”

      皇帝冷眼一瞥,并不想与他多话,只摆手道:“你们先下去吧,朕与珩儿有话要说。”

      连纵只好告退,拿起被血浸透破烂不堪的衣服,实在没法穿到身上,便准备就这么往外走。却听得百里珩又喊了一声:“等等,给连世子拿我的衣服穿上,要软烟罗那件。”

      宫人送来软烟罗的长衫,连纵往身上一披,柔软轻薄不说,还不会摩擦伤口。连纵咬着舌头才没有乐得直接笑出声,对百里珩摆摆手,扛着寒铁鞭便大摇大摆地出宫了。

      皇帝黑着脸看连纵离开,转回来对百里珩道:“那件软烟罗是你母后去年送你的生辰礼,全大梁都找不出第二件,你居然给那小子穿??”

      “儿臣给的,便是父皇给的。连纵擅作主张做错了事,鞭打罚跪已是惩戒,再让他当着臣民的面赤身走回府,便是昭告天下皇室不再敬重永昌侯府,今后七曜门岂非人人可欺?”百里珩直起身跪在床榻上,不卑不亢道,“儿臣斗胆代父皇赏他一件外衣,只是不想寒了七曜门的赤胆忠心。”

      皇帝负手看着他,哼了一声:“还有呢?”

      百里珩神情不变,继续道:“还有,今日京城风沙很大,刮到伤口会疼。”

      “行,真行,没见你体恤过哪家姑娘,倒对一个五大三粗的臭小子护娇花似的上心!”皇帝气得心口发堵,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顺气,“朕今日让你打,你当真听不出朕的意思?你随便挥一下子这事就算过了,你倒好,挥到自己身上!你是不是想吓死父皇?那寒铁鞭是开玩笑的吗?”

      “连纵救过儿臣的命,儿臣怎么可能对他动手?”百里珩攥紧拳头,对皇帝道,“就算没有救命之恩,这一鞭子我也不能打。在儿臣眼里,连纵没错。”

      “珩儿,”皇帝沉下脸,冷声道,“朕准你外出历练,不是让你学着帮外人忤逆父皇的。”

      百里珩在榻上俯身叩首,却一言不发。

      皇帝深深叹了口气:“七曜门归顺朝廷多少年,永昌侯又为朕办事多少年,忠心与否,难道朕会看不清?可身为人臣,该守的规矩礼数终究不能落下,否则被人抓住把柄,便是今日这般骑虎难下的局面。连家父子难,朕又何尝不难做?”

      “朕对不住你母亲,她走之后,朕一心想着弥补你,从小到大恨不得把你当公主娇惯着养,却疏忽了教你这些朝堂人心之事。”皇帝忆起往事,微微红了眼睛,又道,“日后,你还是跟在朕的身边学些政事,将来也好为朕分担,别跟连家那小子混在一起,学得一身浑不吝的江湖习气。”

      百里珩却抬起头,看着皇帝道:“父皇,儿臣不想入朝。”

      “什么?”皇帝紧蹙起眉。

      “您也说了,儿臣的母妃已经走了。”百里珩微微垂目,“儿臣没有母家,文韬武略也不如其他皇兄,入了朝堂给人添乱不说,怕是还会让人误解对储君之位动了妄念,再生出许多是非。儿臣没有志向,只想父子兄弟和睦,将来天高海阔,做江湖间一闲散客罢了。连纵性子闹腾些,对朝廷却忠心耿耿,儿臣跟着他,就是跟着七曜门,也算尽一己之力为父皇分忧。”

      他说完,许久不闻皇帝回答,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皇帝拧起眉毛,颇为无奈不解:“连家那小子到底哪好,值得你处处帮着他说话?”

      百里珩眨眨眼,认真想了一会儿:“他有哪不好吗?”

      “……”皇帝总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但没工夫深究,只是长叹道,“也罢,跟着七曜门也好,朕给你封个督军,以后光明正大地协助督促七曜门办案,只一点,拉着连家那小子,别再鲁莽行事,千万千万注意安全。”

      “谢父皇!”百里珩一高兴,扯到后背的伤口,面色白了一瞬。

      皇帝看了又心疼又气:“真是的,小时候被琵琶弦割破了手就哇哇哭,现在居然敢给人挡鞭子,活该你疼。你趴好!朕去叫太医来给你再开些止疼的药。”

      连纵回到府里,侯爷还一脸担忧地迎接他,却见这小子红光满面,穿了一件极其名贵的衣服晃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进宫领赏去了。

      “没事了?”连毅一头雾水。

      “没事了,放心吧爹。”连纵一边说着,一边故意喊道,“阿禄,快,带我去药浴,伤口好像又裂开了,疼死我了。”

      侯爷对自己打的那几鞭心里有数,白了他一眼,道:“泡完澡到诏狱来。”

      连纵脚步一顿,问道:“抓到仡徕了?”

      侯爷摇头,道:“是王家三少爷,王尘。”

      等侯爷先坐车离开,阿禄问连纵道:“世子,药浴还泡吗?”

      “泡什么泡,赶紧帮我上药包起来,再给我拿件衣服穿。”连纵到房间里,说着脱下自己身上的软烟罗外衣,交给阿禄道,“拿去好好洗干净……不,先找个衣服铺子的人问问,这种布料拿什么洗,别给我洗坏了。”

      阿禄接过衣服,好奇道:“这衣服,莫不是世子的心上人送的?”

      “就你多嘴。”连纵故意凶他,把人怂得不敢说话退了出去。

      府上大夫来给连纵重新上药包扎,还交给连纵一块纱布,让他垫着舌头,别疼得咬伤了自己。哪想连纵根本没听见他说话,把纱布包拿在手里抛着玩,治伤全程嘴角噙笑哼着小曲,要不是大夫在侯府当差多年,真要以为这人失心疯了。

      连纵踏入诏狱,被士兵引到最里面的刑讯室,一进去便闻到铺天盖地的血腥气。他紧蹙起眉头,望着刑架上那个血淋淋的人影,问道:“怎么用了这么重的刑?”

      上座的连毅没说话,身边的暗卫回道:“少主,我们并未用刑,他是自己变成这样的。”

      连纵靠近了一些,看见那面色苍白的青年坐在刑椅上,除了一张俊美阴郁的脸,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可怖伤疤,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断裂开又愈合,涌出的黑血顺着皮肤流下,浸透了囚服,在地上越积越多。

      他神色肃然,低头对王尘道:“你日日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青年抬起头,笑声压在喉咙里,显得沙哑破碎:“炉鼎是不可以对主人心存恶念的,否则必受反噬之刑。可我真是控制不住,想到他们那么轻易地死了,便恨不得再去把他们挖出来,挫骨扬灰才罢。”

      说到这里,青年身上的伤显然裂得更快了,残血一阵一阵涌出皮肤,仿佛一口即将舀干的枯井。

      暗卫在连毅旁边加了一张座椅,连纵前去坐下,低声问:“他有没有招出仡徕的下落,或是跟万骨枯有关的东西?”

      连毅摇头,点着面前的认罪书道:“除了承认王家百余口人是他设计害死,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连纵想了想,对连毅道:“让我试试吧,我想单独审一审他。”

      连毅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当先起身,让大家都出去。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连纵拖了张凳子在王尘的对面坐下,和他聊家常似的随口说:“你知道蓄意杀死这么多人,被抓到会如何判处吗?”

      见王尘不说话,连纵便继续道:“挂锁游街,凌迟三千刀,再丢去乱葬岗喂狗。”

      青年的头微微抬起,眼里微弱的光泽闪动,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你不害怕,是因为多年承受的痛苦,早就比凌迟千万刀更多了,是吗?”连纵慢悠悠地说着,“就连被我们抓到,也是你自己故意的,因为你想找个法子,让自己死。”

      他身上的血流得慢了一些,显示他正分心想着其他的事,然而不等他开口,又听连纵道:“可是王尘,你怎么不想想,你受了这么多年的折磨都死不成,区区三千刀,真能让你如愿吗?”

      王尘的身躯渐渐地发起抖,干涩的眼眶流不出眼泪,只能绝望地圆睁着,显得苍白可怖。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来这个世上?”王尘想抬起手,却被铁链缚住动弹不得。他的神情十分恍惚,比仡徕手下的白骨更像行尸走肉,“我没有想害人的。他们养我做炉鼎,把修炼的戾气灌给我,用刀,用剑,一剑一剑捅在我身上,那么疼,我,我都没有想害他们。家主说,到二十岁,只要到二十岁,就放我走。为什么食言?为什么要食言?”

      “我二十二岁那年,四弟成年了,他也加入了血祭。我与他一同长大,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疼,可你知道血祭那天,他做了什么吗?”被铁链束缚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引得整条铁链发出响动,王尘似是在笑,眼里却涌出艳红的血,“他把我,当女人……不,当娼妓,当奴隶,当畜生一样,□□我,羞辱我!我的哥哥,父亲和叔伯,都在看着我笑,说,原来还有这种玩法!”

      “我是王家千百年唯一一个炼成的炉鼎,只要王家还在,便可以世代相传。你说他们怎么可能放我走?一个不会老,不会死的公用炉鼎,谁管我痛不痛?”王尘仰头闭上眼睛,轻声道,“我娘是一个不会说话的洗脚婢,早就被王家填了药炉。我没骨气,也没本事,从来没奢想过报仇,只想了断自己而已,可他们连这都不让我如愿。”

      “所以仡徕出现,告诉你,他能帮你,然后用万骨枯杀了王家所有人。”连纵沉沉叹气,问道,“在这之后,他有没有告诉过你,自己要去哪里,做什么事?”

      “我什么都不知道。”王尘冷冷一笑,“就算知道什么,也不可能告诉你们,他可是我唯一的恩人。”

      忽然一道温润的男声传来:“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本宫也可以赐你一道大恩。”

      连纵抬头,却见百里珩扶着墙慢慢走进来,连忙起身去扶他。百里珩在青年面前站定,垂下慈悲的眼眸,轻声道:“我可以让你忘掉一切,毫无痛苦地死去。”

      王尘愣了半晌,道:“可是,能主掌我生死的契主已经死了,我试过所有办法都死不了……”

      “我学过炉鼎秘籍,”百里珩一句话打断了他,“只要你信我,我给你一个最干脆利落的了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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