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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粗中有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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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子阳面上的笑更灿烂,提着鱼上前:“今日下网得了条肥鱼,送来给你尝尝。”
宋忍冬颔首:“多谢。”
未转过身的明琅心下一紧,胸口的钝痛还没来得及蔓延便又听到宋忍冬开口:“一钱可够?”
“要什么银子,我娘特意交代给你送来的,若不是你,她如今怕是还整日躺在床上下不了地呢!”魏子阳举着鱼对明琅道,“且放后坊去吧。”
明琅回神,一脸的为难:“姐姐?”
宋忍冬伸手接过鱼朝魏子阳道:“魏掌柜稍等。”
魏子阳伸手拦了拦她:“叫药童去就是。”
“他有伤。”宋忍冬又将梳背椅放到明朗身侧,“坐着,莫多走动。”
眼瞧着她提鱼去了后坊,明琅才朝魏子阳浅浅一笑:“魏掌柜请坐。”
魏子阳嘟囔了一句坐下:“请了个药童还是祖宗……”
明琅没应声,瘸着腿重新走到了药台后摆弄药材。
方才被宋忍冬瞧过病的病人从小诊堂出来,将药方递给明琅:“可是抓药小哥?”
明琅点头:“稍等。”
指尖在药柜轻跃,不必用戥子①便能准确抓好药,顶着病患怀疑的目光,明琅垂眸硬是将药材用戥子称了一遍。
省的被人说四安堂胡乱给病人抓药。
待抓好药,明琅见魏子阳仍坐在那等着,眉间浮上不悦,自抽屉里捡出了一块碎银子递过去:“魏掌柜,鱼钱。”
魏子阳别过头:“我不要。”
“那魏掌柜等在此处是为了……”
“我等宋大夫!”魏子阳不耐烦地摆手,“忙你的事去,别烦我!”
“她怕是在后坊有事,魏掌柜有何事,我可代为传达。”
魏子阳轻咳一声,打探道:“明晚宋大夫可有空闲?”
明琅背后的指尖轻捻,一脸好奇:“听闻明日集上有桃花会,难不成魏掌柜是想……”
他说着忙捂住嘴,声音低了许多:“难不成魏掌柜心悦我家宋大夫,想邀她同游花会?”
魏子阳耳根泛红,瞪了他一眼:“打听那么多做什么!”
明琅上下扫了扫他,‘啧’了一声,摇头重回了药台后。
魏子阳:?
他一副看不上的样子是做什么?他心悦的是宋大夫,又不是他这个药童!
盘算着宋忍冬许是正被颜霁拉着量尺寸,明琅也不急,只是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魏子阳,而后偷笑。
魏子阳:?
“你笑什么?!”
明琅朝后坊看了一眼,为难道:“不好告诉魏掌柜的。”
魏子阳闻言立刻大步来到他面前,与他只有一药台之隔:“难不成宋大夫已有心悦之人?”
明琅摇头:“那倒不是。”
“哎呀,你这药童说话真是急死人,不是这个是什么?”
明琅合掌拜了拜:“魏掌柜莫为难小的了,我怎好私下里谈论主家的喜好?”
魏子阳犹疑地盯着他看了会儿,猜测:“那是她不喜我?”
“魏掌柜莫要乱说,宋大夫身为医者,自然对谁都一视同仁,怎会不喜你?只是……”
“只是什么?”
明琅又打量了他一遍,轻轻摇头:“魏掌柜还是别再想我家宋大夫了,她更喜欢读书人,说文文气气的叫人瞧了亲切,您……”
魏子阳顺着他的视线去瞧自己。
他虽是开茶馆的,可那是祖业,他自己却是和茶馆的文气一点都不沾边,长得魁梧不说,性子更是不拘小节,笑时还好,可若生气时一瞪眼能吓哭半大的娃娃。
他沉默片刻,意图找回面子:“我是粗中有细。”
明琅为难:“您千万莫说是我告诉您的,否则宋大夫怕是要将我赶走了。姑娘家总是喜欢那些个小白脸,个人喜好罢了,魏掌柜无需懊恼。”
魏子阳瘪嘴委屈,他娘给他生成这样,哪里由得他呢?
“魏掌柜家业大,何必……诶……”
明琅看着魏子阳匆匆离开的背影,轻蔑一笑。
走了好,最好再也别来。
等到颜霁放人,宋忍冬从后坊出来时魏子阳已走了许久。
“魏掌柜呢?”
“他等不及,走了。”明琅眉眼弯弯,“在家时爹娘都唤我琅哥儿,姐姐也这般叫吧?”
宋忍冬顿住脚步,微微颔首。她手里提着准备赠给魏子阳的补药,回头便见明琅望着她目光灼灼,满面期待,不由紧了紧指尖:“琅哥儿。”
“诶!”
明琅垂头,嘴角的笑明朗纯善,整个人都散发着愉悦轻快。
宋忍冬多看了他两眼,眼里三分打量,剩下的全是疑惑,半晌才她轻声问:“魏掌柜走了多久?”
她拿了人家的鱼,总该回些礼才好,方才在后坊寻了些适合魏掌柜母亲的补药,若是他刚走许是还能追上。
明琅瞬间抬头,思索片刻:“走了许久,姐姐找他有事么?”
“备了些回礼。”
自药台后走出,明琅瞧着她手里提的药包,疑惑:“什么礼?”
“补药。”
宋忍冬说罢将药包放到旁边,既走了许久想必是追不上的,那等阿晚忙完给他送去就好。
转身正要回小诊堂,她便听到明琅喃喃开口:“真羡慕魏掌柜身子那般魁梧康健,不像我……咳咳……”
宋忍冬蹙眉,示意他坐到椅子上,而后捞起手腕替他诊脉。
亏了底子,与之前一样须得好好进补,昨日说给他开些补药,回来晚竟是忘了。
“你如今还小,慢慢补就是了。”她说罢努力思索安慰,“体质不同,琅哥儿以后定也会像他那般康健魁梧。”
长成那个傻大个的样儿有什么好,自己……瞧着自己如今瘦弱的身子,明琅瞬间情绪低落起来,如今这身子,还没他前世死前康健。
神色恹恹地点头:“等我身子好了,也给姐姐捞鱼吃。”
没理会这话,宋忍冬话音儿不带一丝商量:“我给你开些补药,不许嫌苦。”
明琅呼吸放缓,低头感受着这片刻的安宁,颤声开口:“不嫌苦。”
似是保证一般,他抬头看向宋忍冬的眼睛又重复道:“不嫌苦。”
宋忍冬点头,边去抓药边道:“厨房有药锅子,每日午晚饭后喝。”
“好。”
余光瞥见他一瘸一拐地朝自己晃悠过来,宋忍冬皱眉,她最不喜病人将她的交代抛之脑后:“回后坊歇着去。”
明琅顿在原地,见宋忍冬似是不耐,忙点头:“我这就去,姐姐别生气。”
他说着就朝后坊走去,边走还边悄摸回头看一眼。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后门屏风后,宋忍冬才伸着头瞧了一眼。
爹说她年纪尚小,面对病人时要严肃一些,否则旁人便会觉得她医术不佳。
所以前堂时不自觉便会语气严厉,可是……方才是不是有些凶了?
怎么瞧着他委屈巴巴的?
叹了口气,阿晚梨子都不怕她的,便是说重话她们都不会放心上,怎么琅哥儿今世性子这般敏感?
她垂首琢磨,一个小孩子到了陌生地儿受了主家冷脸,大抵都是不能心无芥蒂地待着的。
许是她的原因。
怪不得以前的他总是不爱说话,每日待在屋里不出门。
像是想通了似的,她嘴角勾出一抹小小的弧度,这回好好养着,最后性子心思定不会像以前那般。
“宋大夫?”门口急匆匆走进一人,“我儿发热好久了,劳烦您给看看。”
宋忍冬立刻收了唇边的笑抬脚过去:“好。”
后坊。
阿晚正趴在院中石桌上抄医书,旁边突然投下一道阴影。她抬头便瞧见明琅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看着她似有话说。
阿晚下意识抬手遮了遮医书,扬着下巴:“你看什么!”
难不成是想嘲笑她被师父罚抄书么?
“你知道小九在做什么吗?”
阿晚立刻瞪大了眼:“小九是你叫的吗!”
“我们有婚约,如何叫不得?”
阿晚语塞,狠狠瞪他:“想娶我师父的人多了,都比你好!”
明琅眉间闪过不悦,稍纵即逝没叫阿晚瞧到,只是又问了一遍:“你知道小九在做什么吗?”
“做什么?”
“她方才见我身子不适,替我号了脉,如今正在给我抓补药。”
阿晚闻言笑起来:“苦死你!”
她最怕生病,小时候生病拖几天就过去了,可自从来了四安堂,便是着了一点凉都要喝药才好,师父说若是拖得次数多了,会拖垮身子。
她晓得师父是为她好,可那药每次都苦的很,喝了药后半天都吃不下饭。
阿晚笑着笑着便皱起眉来:“你又笑什么?”
明琅起身掸了掸衣袖,引得阿晚一阵白眼,破衣烂衫有什么好显摆的,读书人真讨厌!
低头看向阿晚:“你说,什么人才会关心你的身子?”
“亲人?”
明琅缓缓摇头:“你叔父也是你的亲人,他可关心你么?”
阿晚咬唇,读书人不仅讲究的叫人讨厌,说话说一半留一半更讨厌!
明琅浅声抛出答案:“是疼你的人。”
阿晚愣了一阵儿,反应过来后低骂:“不要脸!师父哪里是疼你,那是可怜你!我和小梨子若病了,师父也担心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