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小狗》羽邱

30、助攻

　　孟瑶听说李恒岳很早就从同学聚会上离开后，笑得有点过分开心。

　　“我都说了让他多待一会儿，这次见不到面可以下次再见，哎呀，根本不听啊。”

　　她说的每句话后面都像跟了数条荡漾的波浪线，引得几个端着餐盘的学生看过来，以为她被鸡骨头一类的东西卡了嗓子。

　　周声用肩膀撞了撞她的肩膀，说：“你正常点儿，我害怕。”

　　吃完晚饭，周声和孟瑶从食堂出来，太阳已经落山，现在比白天时更冷了，两个人裹紧了校服往教学楼走，忽然一阵风吹过，有树叶被风吹响，一群落在树上的鸟迎着风飞了起来，变换了几个队形后飞不见了。

　　“刮阵风就跑了，还没下雨呢。”孟瑶笑嘻嘻地说。

　　她笑和她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关系，从刚才起她一直都是这样。

　　听说今天有雨，不过一直到天黑了也没落一滴雨，但总算是起风了，风来了，说明雨大概也快了，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

　　“鸟就好了，想逃的时候飞走就行了，咱们一没翅膀二没自由，想跑也跑不成。”孟瑶继续笑嘻嘻地说。

　　她这个样子，周声是真的有点怕了，不知道自己的室友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她宁愿孟瑶是哭丧着脸抱怨没自由什么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笑得她心里发毛。

　　又走了没几步路，周声忽然感觉脸上一凉，抬手去摸，是湿的。

　　下雨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不大，但她们到教学楼下的时候，衣服因为沾了雨水，变得潮湿起来。

　　天色更暗了，风也大起来，周声和孟瑶像翅膀被雨打湿的鸟一样，边打着哆嗦边跟着人群往楼里走，忽然周声听见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在说话，转身去看，楚云和肖筱正撑着校服外套往这边跑。

　　楚云觉得这么小的雨不用在意，要继续打球，让肖筱先回来，肖筱表示楚云不走她就不走，于是楚云只好妥协，和肖筱一起回来。

　　还有其他和楚云一样想法的学生待在操场上继续打球，周声想凌希大概就是还留在操场上的一员。

　　“凌希还在操场上呢，”楚云忽然说，“我们要走的时候看见有女生想和他一起撑伞回来，被他拒绝了。你们谁去带他回来？”

　　她嘴里说的是“你们”，眼睛却只看着周声。

　　孟瑶耸耸肩：“我们跟他又不熟，他愿意淋成落汤鸡也随便他，关我们什么事？”

　　楚云笑了笑，说你听我跟你细说，肖筱把校服外套扔向楚云，把楚云捂了个严实。

　　“你少说几句吧！”

　　肖筱说着把楚云往楼里推，让她先走，孟瑶不明所以，也就不再去想，说自己要去厕所，这个时候楼上厕所总是有很多人，她不想去凑热闹，就拐了个弯去一楼的厕所。

　　楚云把脑袋从校服里拯救出来，冲周声眨眨眼，然后赶在肖筱对她发起第二轮进攻之前抱着校服往楼上跑。

　　肖筱叹了口气：“楚云这人吧，除了太喜欢打球和性子太直以外，还有一点就是太八卦了，之前我说不知道该不该去见网友，她听了就怂恿我去，还想跟我一起去。她就这样，你别在意。”

　　周声轻轻笑了：“没关系。”

　　她没想到楚云这么酷的人竟然有颗如此八卦的心，真是人不可貌相。

　　昨天躺床上听歌的时候，周声偶然听到一首陌生的歌，歌手的音色与肖筱很像，她于是点开详情页面，看见歌手在评论里说：这首歌送给我最好的朋友，祝她生日快乐。

　　这首歌的评论只有个位数，除了歌手自己发的一条以外，紧接着点赞最高的是一条长评，性质介于认真评论和大肆彩虹屁之间。

　　周声越看越觉得这歌就是肖筱创作的，种种线索都指向这个结论。她点开歌手主页，加上这首送给朋友的，主页里只有四首歌。

　　她按发布顺序听了一遍，大概是因为歌里的事她不了解，所以听过之后并没有预期中那么喜欢。

　　明明那次在学校里偶然听见肖筱唱歌的时候，她是很喜欢的，可现在却没那么喜欢了。

　　周声又躺下，把手机放在肚子上，想，大概在学校那种压抑的环境里听见歌声被打动的几率更大一些吧，人就是这样，喜欢好东西，但好东西多了之后却不懂得珍惜。

　　她最终在最新一首歌下默默留了个评论，没告诉肖筱这事。

　　忽然，周声听见身边的肖筱长长地吸了口气，又叹出来，她正要问怎么了，就听见楼梯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扭头去看，楚云笑得一脸灿烂往下跑，手里还握了把雨伞。

　　“给，不用谢！”

　　楚云说着把雨伞递给周声。肖筱早就猜到楚云要干嘛，伸手半路截住雨伞，说：“你还真好心啊。”

　　周声刚才在想肖筱的事，现在反应有点慢，没明白楚云干嘛要给自己伞。

　　楚云一个灵活的走位，把伞从肖筱手里抽了出来，塞到周声怀里。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她神神秘秘地说完，就转身往楼上跑。肖筱想追，但周声还在这里，她只好眼睁睁看着楚云跑上楼去。

　　“对不起啊，楚云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她平时没这么过分的。”

　　周声盯着手中的伞，像夏娃盯着树上的禁果。

　　楚云说得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别理她，我们回教室吧。”

　　“那个……”周声开了口，开口的同时她已经往后退了两步，和肖筱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东西忘在操场上了，你先回去吧，我得去取。”

　　肖筱的表情变了几变，最后变成了和刚才楚云差不多的八卦笑容。

　　“行吧，那你快去，不然他真成落汤鸡了。”

　　周声撑着伞往操场的方向跑，跑到一半的时候，也许是冷风冷雨胡乱的拍打让她冷静了下来，她忽然有点不想去了。

　　且不说现在男女学生并肩走路都是违反校规的行为，那男女同撑一把伞，可能大概八成也许……一定也违反了校规的吧？

　　再者说，凌希既然留在操场打球，一定是认为这种程度的雨不算什么，自己撑伞过去要他回室内避雨，也许凌希不会跟她走。

　　就算凌希愿意和她一起走，万一他现在正在比赛呢？比赛中途离场相当于弃权的吧？那他不就输了？

　　想来想去，周声越走越慢，一度想转身往回走，最后还是决定先去操场看看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

　　快打预备铃了，再加上忽然下雨，操场上已经没多少人，只有篮球场那边仍有几个奋力抢球的身影。

　　周声撑着伞慢慢走近，她对于篮球规则一窍不通，看不出他们是在比赛还是随便打着玩。

　　再走近些，看得更清楚了，好像有个人是穿着雨衣在打球，其他人没他有远见，衣服都淋湿了，有人跳起来去拦球。雨虽然不大，不足以遮挡视线，但操场已经因为雨变得很光滑，这人脚下一滑摔了，周声站一旁看着都替他疼。

　　她打算靠近去问一问，如果凌希跟她一起走，那当然好，但如果凌希执意要打球，她也不干涉，横竖就要上课了，凌希敢翘掉晚课，其他人不见得会继续陪他打球。

　　周声撑着伞走过去，还没开口，凌希甩了甩头发，一转身看到了她，本来要去抢球的，也就不抢了，举手和其他人示意自己要走人了，然后往周声的方向跑过来。

　　周声举高了伞让凌希钻到雨伞下，问：“你们打完了？”

　　“没呢，不陪他们玩了，我们走。”

　　凌希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伞，抬手测了测风向，然后把伞往周声的方向倾斜。

　　周声往后看了一眼，其他人没有要停的意思，继续在像鲶鱼一样光滑的篮球场上打球。

　　看来打篮球真的很快乐。

　　“你们没在比赛？”

　　“没有，瞎打着玩儿。冷吗？”

　　周声摇头，心想这话应该她来问吧。这么想着，她抬头去看凌希。凌希头发上的雨滴亮晶晶的，他眼睛也亮晶晶的，有点像……

　　像淋了雨的小狗。

　　刚才凌希甩脑袋的时候也像。

　　凌希看她笑了，问她在笑什么。

　　“没什么，快走吧，要上课了。”

　　一开始他们两个步伐不一致，同在伞下走起来有点别扭，统一步伐之后就好多了，凌希根本不着急回教室，就故意放慢了脚步，他腿比较长，放慢后的速度对周声来说刚刚好。

　　“楚云刚才和你们一起打球吗？”

　　凌希的脚步顿了顿，说话时语气有点不自然。

　　“是啊，怎么了？她……跟你说什么了？”

　　“我从食堂往教学楼走的时候正好遇到她，她说你还在操场，而且她借了我伞让我来接你……”

　　周声说着说着，觉得有点明白了。

　　难怪肖筱说楚云今天反常，她是不是和凌希说了些什么？

　　“不是我让她说的，我们只是一起打球，然后忽然下雨了，她就和另一个女生一起走了，走之前她突然问我走不走，我说不，她就说——”

　　“说什么？”

　　凌希抓了抓头发，清了清嗓子，好像在故意拖延时间，周声把这理解为他是有点不好意思。

　　“她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