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蛆》百里画廊

30、多事之秋

　　温念葵？
　　红发男子晃着酒杯，想了想：“温念葵主动找你？”
　　“说是要查通讯记录。我让他查了，他没说什么。”慕容商起身往外走。

　　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莱雅穿着件鹅黄色的连衣裙，披着白色小坎肩，扎着及腰的麻花辫，小腿纤白如同嫩藕，几乎与袜色相同，把硬皮小黑鞋衬得更加闪亮。
　　看见慕容商出来，她唇角一弯，轻盈地跑过来，举起手中的伞，为主人遮风挡雨。

　　“那就先这样吧，回见。”红发男子看了眼莱雅，跟慕容商道别。
　　慕容商目送他远去。

　　坐上飞车，莱雅体贴地帮慕容商按摩手指、手臂以及大腿。慕容商闭眼假寐，她就放轻力度，拿捏在一个舒适又不寡淡的范围，一直按到了住处。
　　兴许是雨天令人生情，兴许是灯光具有某种魔力，这天夜里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被主人带进主卧，一直待到第二天正午。

　　还剩45小时。
　　彧奇坐在床边，望着窗外的云彩发呆。

　　这座欧式风格的城堡共有六层，镶嵌在一座山上，有一面朝着悬崖，彧奇的房间恰好在这面上。
　　悬崖很高，目测超过千米，爬下去或跳下去都不现实。

　　只能寄希望于“蠹”给他援助。

　　温念葵自那天离开后就没再出现，每次吃饭都是他一个人。只要他走出房间，机器人就会把守在离他两米远处，端茶送水添衣跑腿，除了自由，几乎什么要求都能满足。
　　为了降低温念葵的戒心，他除了吃饭、散步，就没离开过房间，也没在城堡里乱窜，更不会找机器人消遣。困了就睡，醒了就发呆，饿了就吃饭，一副享受被包养的样子，连他自己也差点信了。

　　还剩36小时。

　　这几天阴雨不断，晚上九点多才放晴。泥土湿漉漉的，叶片上缀着水珠，薄雾弥漫看不清景色，空气带潮却又凉爽，混杂着各种草木香，竟给人别样的怀旧之感。
　　月亮高挂在夜幕上，月光分外皎洁。彧奇出门赏月，让机器人拿几个甜点。机器人离开了半分钟，回来时，彧奇已走到餐厅正门，准备开门进去。
　　月色是真的好，甜点是真的甜。

　　41小时后，当温念葵接到布芙曼总部爆炸的消息，竟下意识联想到了被关在城堡里的人。
　　“阿克泰恩，汇报彧奇的动态。”温念葵快步走上飞车，开启手动驾驶。
　　“好的主人。彧奇早上7:18起床，7:46到餐厅吃饭，8:12回到房间，一直待到11:07，11:08出来吃午饭，11:45回房休息。”
　　“城堡内外有没有异常？”
　　“回主人：没有。预计您27分钟后抵达城堡正门，是否需要派人迎接？”
　　“把彧奇叫到议事厅等我。”
　　“好的主人。”

　　温念葵一路疾驰，比预计时间早了2分半钟到达。
　　他推开议事厅的门，彧奇腾地从沙发上起身，拘谨地低着头，仿佛在等他训话。
　　温念葵从头到脚打量他，觉得他身上多了某种东西，但又说不出是什么，所以多花了些时间。等他看到彧奇的耳朵变成了大红色，脸也像煮熟的虾，才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你最近有没有出去？”
　　“没有……没有出去。”声音小小的，像受了欺负。
　　“想回学校吗？”
　　彧奇猛地抬头，眸光忽闪忽闪：“想。”
　　温念葵上前两步，与他相隔一米：“想不想去精英学校？”
　　彧奇怔在原地。

　　“我最近要去办事，身边又没有雇佣，必须找个人帮我上课。你只需要按时戴上全息头盔坐在教室里，安分地待到结束，我就考虑帮你争取减刑。”
　　后一句让彧奇无法拒绝。
　　“记不住课上的内容怎么办？”彧奇羞答答地搓着衣角。
　　“记不住也没关系，就是走个形式，我会让阿克泰恩帮你。”
　　彧奇看向一旁的机器人。
　　“阿克泰恩是智脑，你接入网络就会看到它。城堡里的事务都由它处理，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听它指挥。”见彧奇眼含不悦，温念葵补充道，“你听阿克泰恩的话，出了事我不会怪你，否则你负全责。”
　　“哦。”彧奇点头接受。
　　温念葵把要交代的东西说完，盯了彧奇一会，急匆匆地走了。

　　彧奇忽然想起他还要去龙夫人的住处打工。

　　布芙曼总部爆炸一事非同小可，被视为法外之徒对精英的挑衅。最讽刺的是，奎帝星号称拥有最先进的安防技术，更是三大暴力机构的总基地，竟然连肇事者的身份都查不出。
　　精英的三十六个管理机构纷纷召开会议，从高层到低层，排查有嫌疑的人员。

　　彧奇赶到拉莫拉夫时，龙夫人已经离开。机器人把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草坪也修得整整齐齐，效率不知比彧奇他们高了多少。
　　翻看通讯器，发现龙夫人解除了合同，今后不用再来这里。他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惋惜。

　　距离地球273光年的水都星，凯斯城刚进入深夜。
　　这是一座平民区的娱//乐//城，每个星球都会有的地方。钱来得快去得也快，晚上比白天热闹——歌舞、酒色、角斗、黑市……只要不牵扯到精英的利益，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管。
　　最近这里不大太平。

　　快乐总是有代价的。作为“文明的荒漠”，没什么人沉下心来搞建设，钱也花在了骄奢淫逸上，科技水平与平民区最繁华的城市脱了不止一节。不仅没有智脑，监控设备也用的几百年前的古董。房子是水泥砖瓦，水电用管道输送，时不时就发生火灾，不烧死人都不算个事。

　　古铜街就是火灾高发地。六七百栋房子，间隔不超过五米，阳台外面不是蓝天，而是邻居家的洗手间，凌晨两三点“哗啦哗啦”地响，要么是喝多了在吐，要么是完事了在洗，总之不让人清净。住得久的都习惯了，不习惯的顶多发会牢骚，发完了捂着耳朵继续睡。闵多多搬来这四个月，没见过一场流血事件，至今觉得十分神奇。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那人估计刚下班，还没睡。闵多多左手拎着鸡蛋，右手拎着瓜果，走在黑魆魆的小路上，心里琢磨着怎么开场。
　　前两天刚下了雨，路面上还有积水。闵多多一脚踩进去，脏水溅到裤脚上，窜上一股难以形容的馊味，把闵多多从漫无边际的想象中拉了回来。

　　这味道，像呕吐物里混了一滩猫尿，实在让人扫兴。
　　他可不希望那人看见他时联想到这种臭味。

　　闵多多老大不情愿地回家里换了身行头，脚步加快不少，想赶在那人入睡前送出礼物。

　　“这名歌手真值得您亲自登门拜访？”
　　“嗯。他的唱功很扎实，有灵性也有天赋，最重要的是心怀悲悯，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他。”

　　好像是个女人？
　　闵多多竖起耳朵，悄悄跟在两个披着黑斗篷的人身后。

　　“可他住在这种地方，我很难想象他有博大的情怀。”低沉的声音说道。
　　“也许他有不同的故事。”
　　“好吧，但愿他不会让您失望。”

　　两人来到一栋只有两层的土房子前，个子矮的上前敲门，敲完后退，让个子高的站在前面。

　　“……”闵多多震惊不已，躲在暗处不敢出声。十几秒后，门开了，一名青年穿着黑背心和黑长裤，把他们请进去。

　　是童大哥。
　　他们找童大哥干什么？要挖他吗？
　　闵多多心里七上八下，想去告诉塞维斯，又怕错过重要情报，焦躁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而在房子里，三个人就着半亮不亮的灯光，开始了一场谈判。
　　“……每年演出一百场，总收入达到三十亿价值点，五五分成，收入以外的利润全归你，不负担医疗和食宿，必要时帮主人应付社交，其余一切权益都按平等契约的标准。这你能接受吗？”个子矮的那位坐在石桌上，读完两页雇佣协议，接过同伴递来的水，湿润的诱惑从唇角溢出。
　　房子主人坐在一张小板凳上，比矮个子低了半个头，脸上没有表情：“我可以去看望我弟弟吗？”
　　“每月一次探视机会，不能与演出冲突。”
　　“确定能治好？”
　　“……”矮个子向同伴求助，没得到明确答复，“我……我尽量吧。但除了我们，你应该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房子主人盯着地面，眉头微皱，明显不满意这个答案。
　　矮个子着急地看向同伴。
　　“你弟弟我们会尽量救。你多一分信任，他就多一分痊愈的希望。唱歌是你拿手的，我们也没有逼你去做不道德的事，换个投资人可就不一定了。”高个子站在矮个子后侧，把矮个子的后背完全遮挡，连影子都散发着保护欲。
　　房子主人抬起头：“我想和他单独聊聊。”

　　半小时后，矮个子和高个子走出房门。房子主人把他们送到街口，转身往回走，走了四五十米又停下来：“跟着我干什么？”
　　闵多多心脏狂跳，正要出去认错，一个张扬的声音传进耳朵：“好久不见啊，阿多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