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蛆》百里画廊

28、前奏

　　群兰珊虽是精英，体能却和平民差不多，除了在艺术领域有天赋，其他方面都堪称平庸，甚至达不到精英学校的入学门槛。在精英的社交圈里，他混得并不好，年轻精英把他当花瓶，年老的精英忌惮他身上的诅咒，都不愿与他深交。
　　上天给了他惊人的美貌，也关上了一扇窗。

　　阮狄一对玄学没有研究，但猜到布米伽可能信这个，认为从群兰珊手里拿东西会遭报应，所以拿他当挡箭牌，同时表明自己没有害人之心，就想谈个生意，无论什么结果都会放他走。

　　“把我弄进来就想谈这个？”阮狄一不着急，慢慢套他的话。
　　“您上次提过罗曼蒂史诗，布先生觉得是该借鉴，但拿不准采用随机形式还是选择模式，想请您提个建议。当然，正式上线前肯定会告知玩家，如果玩家不乐意或不想被人围观，我们会尊重玩家的意愿，保障玩家的隐私权。”
　　“可你们不经我同意就切换场景，非法占用我的脑域，我会申请特殊裁决。”
　　“对于这点我们深表歉意，布先生愿亲自登门拜访，赠与您30%的股份作为赔偿。”

　　布芙曼公司30%的股份，每年几百亿价值点，相当于阮狄一产业收入的90%。
　　更诱惑人的是权力。布家的科研实力能排进前五，在武器、基因、通讯、航天、医疗、智脑、能源等领域深耕已久，与各大势力关系匪浅。如果结为盟友，以后做什么事都会方便很多。

　　阮狄一虽是天才，却只有十七岁，根基并不牢固。由于父母双亡，没有捷径可走，不可避免地走过许多弯路，无数次面临绝境，深知有所依凭的重要性。布米伽以这样的姿态发出邀请，给足了阮狄一面子，可以说相当有诚意。

　　“符同安那栋房子有什么特别吗？”阮狄一问道。
　　“布先生有一个儿子两个侄子，目前的房产不够他们分。玛文星离奎帝星远，群先生平时也不住那，不如转给更需要的人。”

　　合情合理。

　　“除了这些，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阮狄一无视逐渐发白的天空，继续与虚拟人对话。
　　“布芙曼自成立以来严格执行审判庭发布的安全条例，安全事故发生率为零，风险度远低于同类产品。如果有不法之徒企图侵害用户，布芙曼会采取最严厉的措施保障用户的安全。”

　　话音刚落，从天空射下一束光，宛如流星冲破云层，把这片虚幻撞得支离破碎。

　　与此同时，彧奇眼前一黑，胸口传来一阵心悸。他睁开眼，被光线刺得什么都看不清，过了十几分钟才看到宿舍的天花板。

　　回来了……
　　可他一点也不开心。

　　他宁可被懒宝宝嫌弃也不愿他被鸩占鹊巢。
　　得快点救出他，多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彧奇等身体能动就下了床，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前往“端月”。
　　凌晨三点半，多数学生还沉浸在梦乡，两名熬夜党趴在桌上睡觉。彧奇径直走到离门最远的角落，一坐下就看见了“蠹”。

　　黑衣人没有影子，右手腕上多了两个金镯，皮肤还是斑迹点点。他把一支电子笔扔在桌上，开始讲述这次的计划。
　　彧奇脑海中出现一幅详细的三维地图，随着“蠹”的讲述不断推进。布芙曼总部位于奎帝星布米伽的产业园，是一栋八十八米高的大厦。顶层是员工生活办公区，韦利兹和另两名工程师每周有三天住在这里。其他楼层存放着硬件设施，两千多台机器人昼夜不停地工作，安保智脑、调度智脑和决策智脑维持系统的稳定运行。

　　“布芙曼的安保是A级，每根电缆都有传感器，而且不依赖外部能源。你炸掉主电缆的十八个传输口，机器人会蜂拥而至，你趁机前往顶楼干掉韦利兹。”

　　听上去很容易。“纳米级超晶格析出相锆合金，怎么炸？”
　　“用磁暴弹。它产生的辐射会引发高压电弧，破坏传输口绰绰有余。”
　　“我能带进去？”
　　“它在里面，你进去拿就好。”
　　“你买通了其他员工？”
　　“韦利兹签的是保全协议，设备被毁他要承担一半损失，你弄出的动静越大，他越不可能逃跑。”

　　彧奇审视着“蠹”。

　　“出来后你想去哪？”“蠹”十指交叉，嘴角上扬，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我要见懒宝宝，真的懒宝宝。”彧奇敲了敲桌子，“我要你确保他平安无事。”

　　这次换成“蠹”审视他。

　　“我还有两个愿望没许，这次帮我一并实现了吧。”彧奇心跳渐快，既紧张又放松，“第一，我要懒宝宝找个爱他的人嫁了；第二，克拉索星的平民，找机会拉他们一把。”
　　“第二个我可以帮你实现，第一个你可以再想想。”“蠹”笑容消失，语气里竟有一丝讥讽。
　　“做不到？”彧奇颇感意外。
　　“除了阮狄一，喜欢他的人都死了。”
　　“阮狄一是他未婚夫？”
　　“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世上不会有人比他更适合。”
　　彧奇脑海中闪过乐濯光的脸：“一起长大也不代表什么。”
　　“你想让他嫁给谁？”“蠹”恢复了老神在在的模样。
　　彧奇微微眯眼，思考了一阵：“我不知道。”
　　“韦利兹148小时后到达奎帝星，你还有75小时准备。飞船编号Alaska 9521，梦君塔西偏南13°，376公里，里面有你需要的一切。”

　　“你会把懒宝宝救出来吧？”彧奇问道。

　　“布家势力很大，韦家也在崛起，希望你能全身而退。”“蠹”留下最后一句话，消失在彧奇面前。

　　彧奇看向茶咖内。

　　那两个学生还在睡，服务机器人为他们盖上毯子。彧奇坐下这么久，它们都不来看看，监控也拍不到他的身影。

　　这种情况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蠹”黑进了网络，另一种是“蠹”是这家店的老板。

　　史流青那帮人虽可恶，但有一点说对了：端月不盈利，开业以来一直亏本。
　　学生没多少价值点，端月又隔壁店贵，每年还要向校方缴纳高昂的租金，能开到现在是有人不断往里砸价值点。不少学生以为端月的老板富有情怀，只有彧奇知道这是因为学校里有“蛆”，可能还不止一个。

　　“蛆”都是杀手，而且有保质期。为了防止他们坏事，“蠹”肯定要掌握他们的动态。

　　只剩75小时，时间有点紧。

　　如果他不幸身死，精英可能盯上椿岩学校，查他是不是那个杀手。基因给不了线索，他们就会查各种记录，从行为习惯推断他和杀手的相似度。如果他们有五成把握，就会调查与他有关的所有人事物，想办法揪出他的同伙。有心之人会借此给别人泼脏水，莱雅他们可能因此受牵连。所幸端木明珏和慕容商站得住脚，背景还算干净，不大可能拿平民顶包。
　　申请退学要走流程，失踪却不会有人管，即使管也只是走个形式。唯二的麻烦是龙夫人和温念葵，他不确定他们拿到了多少资料，会不会认出他。如果可能，他并不想靠伪装剂惶惶度日。

　　他动身那天恰好是周三，从地球到奎帝星不过六个小时，运气好还赶得上去龙夫人家打扫。

　　关于“蠹”的计划，他得好好想想。

　　布芙曼总部共十三层，传输口分布在第三到第七层，数量分别是三、五、四、二、四。从地图上看，一二层很可能有机关，工程师所在的顶层也有蹊跷，无论从下往上还是从上往下都有危险。韦利兹也不是傻子，发现自己被盯上一定会逃，所以还不能耽搁太久。

　　如果直接潜入顶层解决韦利兹，是不是更容易得手？

　　不行。

　　阻碍他的并不是那些机器，而是智脑。
　　安保智脑掌控着整栋建筑的所有电子设备，相当于韦利兹的贴身保镖，一只蚂蚁都逃不过它的眼线。只要不触及布米伽的安危，三名工程师就拥有最高的优先级，哪怕设备全毁也会想办法保全他们。
　　而一旦传输口被毁，天凝落梦华内的几千万名玩家就面临脑域错乱的风险，布米伽会面临终身制裁，甚至会被送进珀伽索斯。在这种情况下，它才会把韦利兹放在一边，专心修复故障。

　　所以毁掉传输口是必须的。

　　接下来就是磁暴弹。虽然“蠹”信誓旦旦，他还是要考虑磁暴弹失效的情况。
　　布芙曼的所有设备都采用最先进的纳米级合金，能在十六级地震中完好无损，人力破坏设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蠹”又不允许他们使用高能武器，这使得该问题近乎无解。

　　冲进大厦和智脑斗智斗勇，在不熟悉的建筑里刺杀这栋建筑的设计师，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可他没有退路。

　　等到天大亮，彧奇收拾东西去测试楼，意外地在宿舍楼下碰见一个人。
　　冰蓝色的及腰马尾，鸭舌帽压得很低，因穿休闲服而略显清瘦，却掩不住超然之气。

　　他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