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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夏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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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父亲答应了要退婚,可也只是口头上应了个卯,许久再没下文。
卫丹钟知道,退婚不容易。就算父亲有心想退,一时也不敢得罪景安王府。
无妨,她已自己想好了退婚的法子,定要全须全尾地从这桩婚事里抽身出来。
“大小姐,您几时打的耳孔,有的这幅耳坠?”海棠一边替妆镜前的卫丹钟梳头,一边好奇地盯着她耳朵上的银花丝耳坠。
卫丹钟从沉思中回神,摸了摸耳坠,低声道:“一时兴起,就打了耳孔。”
海棠笑道:“那奴婢给您挑一对红宝石的耳饰来,定叫您在皇后娘娘的跟前大放光彩!奴婢记得,先前夫人过生辰,王家送了不少头面,都闲在库房里……”
天气渐热,宫中帝后要去京外的夏宫避暑。为了政事方便,不少臣子跟随同往,卫定儒也在其列。
皇后挂心卫丹钟这个未来儿媳,特意叮嘱卫定儒,将丹钟也捎上。
卫丹钟摇了摇头,止住海棠翻找耳坠的手:“不必找了。随便收拾一下就好。还有,把我的婚书取来。”
“婚书?”海棠吃惊。景安王府上门提亲留下的婚书,可是大小姐压箱底的宝贝。去夏宫里避暑,拿婚书做什么?
“大小姐,您带婚书去做什么?要是损坏了,得多心疼呀……”海棠一边嘀咕,一边把婚书翻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家小姐手心。
卫丹钟轻笑一声,展开赤红的婚书卷轴,看着自己与祈元写在上头的名字,淡淡道:“还能做什么,当然是退婚。”
说到“退婚”二字,语气骤变掷地有声。她陡然将婚书收拢,丝毫不介怀损了这金贵的书纸。
片刻后,卫丹钟收拾妥当,又叮嘱王氏院里的人仔细照顾,这才到了卫府门口。
几辆马车在卫府门前一字排开,卫定儒负手站在影壁前,看着家中小厮将去夏宫所用的衣装行李一件件搬上车。
看见卫丹钟来了,卫定儒点点头,叫车夫把脚凳摆好:“扶大小姐上马车!”
“老爷,等等,等等!”一道气喘吁吁的嗓音忽的传来。
只见曹氏领着卫朝露,一前一后奔来,在卫定儒跟前停下。
曹氏笑颜如花,搭着帕子行个礼,笑道:“老爷要去夏宫了?听闻那夏宫里都没别家千金。就丹钟一个女儿家随行,多少有些孤独,要不然,把她妹妹捎上,让姐妹俩做个伴儿吧!”
卫朝露也抿着嘴,俏皮地点了点头:“我想陪大姐姐一起去!”
卫丹钟一下子就明白了娘俩的打算。
曹氏这是打算送女儿去夏宫见祈元呢。
卫定儒闻言,心底有些犹豫。
曹氏昨晚温声软语,哄得他烦心事尽散。在自己的女人面前,他可不想随便说“不”,回头惹了曹氏闹小脾气,那谁来给他红袖添香?
而且朝露那么乖巧,要是能去夏宫里长长见识,也是不错。
“父亲,这怕是不妥当吧!”一旁的卫丹钟忽然忧心忡忡道:“皇后懿旨中,只写了让我随行,可没有写让朝露同去。”
闻言,曹氏愣了愣,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卫丹钟这个嫡女,向来最好拿捏,温柔听话,不争不抢。今天,她怎么会和自己说“不”?
不过,曹氏也不担心。只要搬出什么贤良淑德,大方之名,卫丹钟就一定会答应她的要求。
昨夜她得知那两个刺客被流放了,心底悬着的石头落了下来,现在也有心思为女儿谋前程了。
曹氏皱眉,露出一副疼惜之色:“丹钟,你怎么这么小气?你妹妹又不是去抢你风头,是为了陪你,才想一道去夏宫的!”
换做常日,卫丹钟早被这句话镇住了。为了所谓的“大方”“娴雅”,便答应了曹氏的无理要求。
但今日,卫丹钟却没有松口,而是为难地望向卫定儒:“父亲,我也只是担心朝露会遭杀身之祸,才会拦着的。”
卫定儒愣住:“杀身之祸?”
卫丹钟道:“捎带妹妹去夏宫,往大了说,这可是‘违抗懿旨’。违抗懿旨的下场是什么,父亲还不清楚吗?”
卫定儒皱眉。
今春时,有一宫人恃宠而骄,违背皇后懿旨,擅自向陛下进奉美人,被皇后杖毙。
要是朝露也被误会,那就麻烦了。
更要紧的是,这趟夏宫之行,可不仅仅是去避暑的。皇后娘娘有她自己的主意。朝露若是在,兴许会有什么差错……
卫定儒思来想去,一阵烦恼。
“要是妹妹真想入宫,我倒是有一个主意。”这时,卫丹钟笑说:“不如,让朝露打扮为我的婢女,听我的差使。”
曹氏的面色登时一变。
竟然让她的宝贝女儿当婢女?!这是要把脸都丢到护城河里去了!
偏偏一旁的卫朝露,已迫不及待地高兴答应:“好呀,大姐姐!说话算话!我可以当你的婢女!”
只要能见到祈元哥哥,她什么都不在意。而且,打扮成婢女,好像还挺好玩的呢!
曹氏面色难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可朝露答应了,她也无可奈何,只好说:“丹钟,你万万照顾好妹妹……”
丹钟笑笑,扫一眼卫朝露的打扮,道:“既然是婢女,就不能花枝招展。玉兰,扶你们家小姐去换身衣裳吧。”
眼下,卫朝露穿一身金线细裁的百蝶纹罗裙,双腕戴翡翠镯,发髻上也是宝光堆砌。这一身衣服,可不像是婢女。
闻言,卫朝露有些不开心。
她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见祈元。
婢女穿得多素净呀!一点都不亮眼。
可没办法,为了去夏宫,只好照大姐姐的话做。
卫朝露不甘心地随着丫鬟玉兰一起去换衣服。
很快,她便委委屈屈地穿了一身婢女衣裳回来了:头上干干净净,就点缀了朵小小绢花,衣裳也是素布的,一点花样也无。
卫丹钟笑了笑,说:“朝露,上马车吧。”
这趟夏宫之行可少不了卫朝露,要不然,她的退婚大计可就难办了。
父女三人终于上了马车。
马车在城门处与其他大臣汇合,待天子銮驾至,一辆辆马车便一起向着京外北郊山阴处的夏宫浩荡而去。
半日的功夫后,马车便抵达了夏宫。
夏宫修建于山腰之处,坐拥幽篁万顷,南眺一片大湖,风光极好。
帝后、群臣安置下来后,夜色已朦胧而落。
一路劳顿,皇后特地在自己所住的湖心水榭里设了一场宴会,为君臣接风洗尘。
此时此刻,湖心水榭里,一片忙碌光景。
祈元跟随皇后,站在水榭的高台上遥望着一片繁华灯火。
“母后,您就不必操心了。丹钟只是和我闹闹小脾气,您何必费劲地备下那么多礼物去哄她?”祈元的眼底流露出轻微的不耐。
司徒皇后淡淡道:“话可不是这么说。脾气再好的女子,也会有伤心的时候。”
皇后今年三十九,生一张菩萨般和气慈蔼的圆白脸,双眼细长,眉如弯月,人也是雍容腴贵,好似寺庙里的观音金塑像似的。
她入宫时,本只是妃。后来元后故去,她是唯一生育了皇子的后妃,便做了继后。
祈元嗤笑道:“伤心?过了今夜,她只会求着、哭着,要嫁入景安王府。她看中的,不就是儿子的权势?”
听到这话,皇后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她慈祥一笑:“说的倒也对。这次来夏宫,可不就为了这桩事?”
祈元眯起眼,眼底流露出一丝野心:“皇兄做了这么久的太子,也该把位置让出来了。”
同一时刻,京郊。
一场血腥的厮杀刚刚结束,鲜血的咸锈味儿弥漫在月下的树林间。
蓝衣的少年侍卫将最后一个刺客踢倒在地,一瘸一拐地走向祈湛,抱拳行礼:“太子殿下,所有刺客均已抓到。只是他们服毒服得快,都死了。”
祈湛冷着脸,站在漆黑的夜色里。他也受了伤,肩膀上一团血渍,满面凶戾之色。
“算他们命大,要不然,孤会慢慢折磨他们,将他们凌迟而死。”祈湛擦袖子,擦了擦剑刃上的血花,冷冷地说:“走吧,去夏宫。”
少年侍卫愣了下,问道:“咱们还要去夏宫吗?您都受伤了!”
当务之急,应当是回京城皇宫里,好好包扎处置,再调查一番刺客为谁。
“去,当然要去。”祈湛抬起手,舔了舔手背上的血迹。血的腥气,让他目光越发冷戾,“有人不想让孤去夏宫,想趁机废了孤的太子之位。孤怎么能让他们得偿所愿?”
“那,那您至少换身衣裳……”
“不必了。就这样去。”祈湛肆意地笑了起来。“让那些大殿上的人,也闻闻血的味道,提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