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乌鸦》苹果馅包子

5、5

　　茹西交流展擦肩而过的缘分，今日竟然得以延续。

　　当初匆匆一面，不过惊鸿一瞥，说实在的，如果让梁衍霄凭空想象，他早已复悉不出女孩的模样，唯余一簇淡淡的小苍兰气息尚有记忆。

　　如今再见面，看到那妍丽的五官和雾粉的发色，他一眼便认出了她。

　　梁衍霄惊讶于奇迹般的重逢，一时忘了惯例需要说的迎客词，直愣愣地立在那儿盯着客人发呆。

　　向梨对他毫无印象，视线交汇时，她发觉这人眼神中不同寻常的热切，疑惑地问：“我们认识？”

　　“呃。”梁衍霄顿觉失态，收回定在她脸上的视线，赧然摸了摸鼻子，“抱歉客人，请问需要些什么，店内目前有三个系列的商品香在售，如有需求，我们还可以根据您的需要定制特调香水。”

　　向梨心不在焉地听着，在店里慢步巡览，她发现所有的展柜顶部都贴着同一个牌子——弄花戏。这是近两年新兴的一个香水品牌，向梨去过他们总部直营的店面，当时买的几款成品香都还不错，只是身边可选择的牌子实在太多，买过一次便忘了。

　　梁衍霄走在向梨身后，与她一步之隔，不疾不徐地介绍产品，同时对想过来接替他招待客人的服务生摆摆手。

　　“我们是弄花戏的线下门店，这边全部是当月推出的系列新品，推荐您尝试这款玲珑白栀。”

　　向梨听言点了点头。

　　梁衍霄取出一张试香纸，将样品喷在上面交给她。

　　向梨接过闻了闻，前调花香味很淡，更多的是奶油和香瓜混合出的浓甜，是很多年轻小姑娘会喜欢的味道，正对她的喜好。

　　等不及中后调出来，她毫不犹豫地选了这款，然后看向面前笑容得体的男士，越看越满意。

　　改天一定得找机会把糖水泡泡骗过来见见人。

　　“你刚才说店里提供定制？”向梨站在收银台前，从服务生手里接过包好的香水，似漫不经心地问。

　　梁衍霄微笑回答：“是的。”

　　向梨低头想了想，凭借对香水的了解，她极为细致地描述出电梯里那抹印象深刻的独特焚香，说到一半，她不自在地抿了下唇，心里忽然发虚。

　　特意来定制应沥羽身上的味道，搞得像她很在乎他似的。

　　想到这一层，向梨兴趣大减，摆手制止对方提笔记录的动作：“抱歉，当我没说，暂时不需要定制了。”

　　她提着东西准备离店，梁衍霄却叫住了她，声调有几分急切：“方便的话，可以留下联系方式，后续店里有新品……”

　　他似乎不太擅长这种事，神情不似做介绍时那般从容，语速也明显快了。

　　向梨没注意到他的不自然，低头爽快地掏出手机。

　　她很少加商家微信，奈何梁衍霄实在太符合糖水泡泡需要的人设，加个微信方便以后来往。

　　申请通过，对方的备注信息填了他的本名，微信名则是Silas，看起来是他的英文名。

　　作为一家店面的销售接待，他的账号完全看不见店铺相关的信息，朋友圈三天可见一片空白，不过她微信里一些大牌的sa也是这样，所以向梨并未觉得奇怪。

　　加了微信，梁衍霄恢复原本的从容，眉眼含笑，绅士地帮她开门，目送她走入商业街密集的人群。

　　须臾，梁衍霄放下勾起的唇角，垂眼盯着手机，忽觉好笑。

　　他倒是从来没想过，一见钟情这种桥段会发生在他身上。

　　……

　　上午十点半，头顶的阳光比早上热烈了很多，向梨出门只涂了防晒，没带伞，她眯了眯眼睛，抬起胳膊挡住刺入眼睛的光线，快步走到阴影处，给糖水泡泡发消息。

　　刚到新环境，哪怕是漫画家本人也不好肆无忌惮地赖床。

　　糖水泡泡往常至少睡到下午，今天逼了自己一把，向梨发消息的时候她已经在徒燃社了。

　　【糖水泡泡：救命，阿梨你怎么不在呀[大哭]】

　　【糖水泡泡：我在他们办公室门口右手边拐角文件柜后面的夹缝，快来救我！！！[崩溃]】

　　向梨嘴角微抽，手指快速打字：【这就来】

　　回徒燃社前，她先去旁边的精品店买了遮阳伞，而后火急火燎地飞奔回去，从柜子后的窄缝里捞出自家作者。

　　糖水泡泡缩着肩膀，眼泪汪汪：“我以为你已经到了，刚才走进办公室，乌泱泱的都是人，吓死我了。”

　　向梨讪讪；“我确实已经到了，但是——”

　　“两位怎么在这儿说话？”

　　爽朗浑厚的男声突兀地插入二人的对话。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高大男人单手插兜站在她们身后，男人半袖印花上衣配工装裤，脚踩沙滩凉鞋，下巴留着青色的胡茬，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的烟味。

　　向梨打了声招呼：“刘社长早。”然后拉着糖水泡泡离开阴暗的角落，走到刘勋木面前。

　　刘勋木抽出放在裤兜的那只手，笑吟吟道：“早啊，刚来朔水是不是不习惯？有需要尽管说，我们能办到的一定满足。”

　　向梨想起早上的经历，欲言又止，最后选择沉默。

　　他像是没看出向梨不自然的表情，自顾自述说：“我和你们颜总是老交情了，他的人到我这，我肯定得好好招待，改天我抽时间带你们好好逛逛朔水，这边好吃好玩的地方挺多的……工作方面，两位老师按照自己的习惯安排日程就行，不必牵就我们。”

　　说着，刘勋木带她们来到编辑办公室。

　　向梨本以为这些人只是对她这样的外来人口冷漠，没想到他们对自家老板也是一视同仁。

　　刘勋木进门无人理睬，他自己走至办公室中间的位置，极为刻意地清了清嗓，声音在静谧的环境里分外突出。编辑们总算给了点面子，几个人稀稀拉拉，面无表情地抬头。

　　这一幕莫名诡异。

　　向梨忽觉瘆得慌，看向旁边的糖水泡泡，发现她全程低头看脚尖，压根没发现这里的不正常。

　　刘勋木拍了拍手：“咳咳，各位早上好，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两位是九乌的漫画家和编辑，接下来会和我们一起工作，来来来，大家热情点，鼓掌欢迎。”

　　他带头鼓掌，编辑们敷衍地附和两声，接着又埋头各干各的。

　　刘勋木笑容分毫未减，转身对向梨道：“老赵今天有事，我代替他和你们聊，走，咱们去归鸟那边看看。”

　　徒燃社和九乌一样，同样为漫画家准备了工作区，但九乌的工作区甚少有作者光顾，几乎就是摆设，而徒燃社——

　　比漫画编辑按时上班更让人惊讶的，是漫画作者按时上班。

　　向梨已经麻木了，接下来除非在他们的作品展区看见外星人遗体，否则她一定不会再震惊。

　　徒燃社租下了一整层楼，留给漫画家的区域非常可观，这边不似编辑组那么一本正经，到处充斥着熟悉的漫画元素，墙面也涂成了黑白漫的风格，工作室作品海报随处可见，还有两列手办展柜。

　　每个作者有单独的工作隔间，互不打扰，向梨左右搜寻，想看看笼雾大神在不在。

　　笼雾曾经一度与九野齐名，后来连载更得比九野还慢，人气略有下滑，不过依然是无数人心中的神级漫画家。

　　向梨眼睛乱转的时候，边缘隔间的门恰巧打开，目光与房间出来的人对上。

　　刘勋木脸上笑容加深：“这就是归鸟，你们之前应该见过了吧。”

　　向梨收眼，轻嗯了声。

　　应沥羽微笑点头。

　　“那我就不多嘴介绍了，”刘勋木从裤兜掏出手机，低头边看边道，“劳烦向梨编辑联系你们的助理过来，咱们今天先坐下来探讨出未来作品的基调，方便两位老师创作。”

　　向梨点点头，给助理鹊鹊发微信。

　　二十分钟后，除去不在场的赵芥，两边负责合作项目的人全部聚到了一起。

　　幸好赵芥不在，作品讨论比预期顺利得多，刘勋木情商高会调节气氛，前面聊得很愉快，连糖水泡泡都被他带的融入了谈话。

　　不过刘勋木行程紧，半小时后就离开了，留下几个人大眼瞪小眼。

　　空气安静了一分钟。

　　糖水泡泡又开始紧张，习惯性地看向梨，萧组长不在，九乌的助理都要听向梨指挥，于是鹊鹊也看向梨，她们这一转头，对面徒燃社的人也随波逐流地跟着。

　　向梨莫名其妙成为众人的视线焦点。

　　好在她不怯场，向梨揽起刚才刘勋木的角色。

　　讨论到作品要埋的感情线，糖水泡泡小声开口：“这里你们提的方案有点复杂，主角的情感纠葛太深刻了，我，我其实没谈过恋爱，画不好的。”

　　她说到最后，声音比蚊子还小，一个劲儿低头。

　　应沥羽展颜，温声道：“没事，这部分我来负责。”

　　鹊鹊开玩笑：“归鸟老师长这么帅，恋爱经历一定很丰富。”

　　应沥羽笑笑，没做回应。

　　向梨默默听着，搁在桌沿的手悄悄攥紧。

　　这时候不说点什么，好像输了似的。

　　她抬手挽起发丝，状若漫不经心地说：“其实交给我们也可以，泡泡你忘了还有我呢。”

　　糖水泡泡眨眨眼，眼里都是茫然。

　　鹊鹊十分机灵地接道：“对啊，我们有阿梨呀。”

　　她双手捧脸，夸张地叹了口气：“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天生孤寡命，母胎单身到现在，大学也没谈到男朋友，毕业就更难找了。”

　　鹊鹊这句话成功把话题带偏，一群人顺势就聊起了八卦，不谈工作，这些人热情明显高涨，徒燃社的助理跟鹊鹊聊起自己或身边人的感情经历，你一句我一句的，渐渐聊得忘乎所以。

　　八卦社交迅速拉近了两波人的距离，向梨几次插嘴也没能把话题拉回正轨，反而引火上身，被追问起感情经历。

　　“向梨编辑人长得漂亮，一定很受欢迎，是不是每天都有人跟你告白啊。”

　　每天倒不至于，大学一个月能遇到两三次，工作了只被同事暗示过几次，因为她态度冷淡，后来就不了了之。

　　向梨扯扯嘴角，随便搪塞了几句。

　　其他人却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助理好奇追问：“向编辑现在有男朋友吗，是大学谈的吗？”

　　向梨不露声色地瞄向沥羽，他正低头看文件，似乎并未在意他们的话题，她含糊地略过前一个问题，只回答后一句：“大学谈的男朋友已经分手了，因为毕业之后异地，感情就淡了。”

　　骗人的。

　　向梨摸摸鼻尖，说完就借口去卫生间，遁了。

　　在洗手池前磨蹭了好半天，以防万一，她临时拼凑了几部国外漫画的情节，迅速给自己编了三段感情史，然后慢悠悠地走出洗手间。

　　出口不远处的走廊，立着一抹熟悉的高挑身影，似是偶遇，也说不准是刻意等候。

　　向梨当没看见，大步流星地往前。

　　擦肩而过的瞬间，应沥羽低颈，似笑非笑地张唇：“好久不见。”

　　向梨一激灵，睁大眼睛警告般地瞪向他。

　　应沥羽恍若未觉。

　　走廊两面透进大玻璃窗的光线朗朗明亮，映出他皎白如玉的面容，常蓄眼底的温柔蔓生出一层不易察觉的灰浅阴影，若有若无，转瞬即逝。

　　“你那些丰富的感情经历里，包括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