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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十一月二十六 ...

  •   部门讯问室,史佩均看着眼前横眉怒目的卢那,问:“所以,我现在是被你们当成了犯人吗?”
      “只要你老实交代杜泽暴毙的原因,我们自会放你走。”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你还想我怎样?”
      卢那冷笑一声,起身的同时双手扶桌,凑近对方,鄙夷道:“究竟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史佩均只觉得好笑:这家伙前些天狼狈地踱进自己家,低声下气,哀求他原谅他叔叔;而如今,竟是此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架势。这地位转换,真道是世事无常,白云苍狗。“我和那小偷一点关系都没有,问我他的死因?不好意思,你还真是问错人了。”
      “如果你真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为何要将割来的人脸都给你?”
      “你要想知道,割脉上吊跳楼喝毒药随便挑,只要不波及无辜之人就好。”
      卢那嗤笑:“你认为你是无辜的?”
      “我本来就是无辜的。”
      “你若是无辜的,那在九月份被你杀死的五个人呢?还有更早之前葬身于你手下的人呢?他们难道不无辜吗?”
      史佩均噎了一下,“就事论事,不懂吗?”
      卢那不想这小子还有胆顶嘴,果真是变态杀人魔出身。“就事论事?我就是在就事论事啊。”他拿出四张照片,平齐地摆在对方面前。史佩均瞄了眼照片上四名死者被剥脸后血肉模糊的惨状,不为所动。卢那似乎非常反感对方的冷漠,不由得皱起眉、咬紧牙关,伸手指向右边第一张照片,问:“这个人,你还记得吗?”
      史佩均往左一瞟,答:“不知道。”
      “不知道?”卢那难以相信,“他就是被你剥了脸的葛旭辉!”
      “所以呢?”
      “所以,如果你没有杀了葛旭辉、剥了他的脸,后面这三人也不会死!”
      史佩均怔了怔,问:“你觉得,杜泽是在故意模仿我?”
      “难道不是吗?”
      面对卢那的咄咄目光和逼人口气,史佩均沉默了会儿,说:“我承认,我以前的确错了。这世间仍然存在着很美好的事物,我不该将自己的愤懑诉诸极端。若有什么方法能帮我弥补过去的罪孽,我绝不会摇头。可你,你凭什么在这里质问我?”
      卢那一愣:“什么意思?”
      “杜泽承认他故意模仿我了么?”史佩均道,“或许,葛旭辉的死是起了导火索的作用;但若不是杜泽早有杀人心,他会去杀人吗?”
      “所以我才要你老实交代啊!”卢那吼了出来:“凭杜泽的性格,断做不出如此残忍之事,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导致了他的反常!”
      “那你为何还不去调查导致他反常的原因,却在这里和我磨时间?”史佩均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矛盾之处,“你从一开始就认定是我导致了那原因,认定我要为死去的那三人和杜泽付全部负责,所以才表现得那么义正辞严、大义凛然。然而你知道吗,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我看得一清二楚。”
      卢那顿时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史佩均又道:“我最后再声明一次,我和杜泽没一点关系;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不知道。”他看向正对着他的摄像头,“如果还有问题问我,换个人来。”
      丧家之犬般地出了审讯室,卢那对赶来安慰他的晨星置之不理,只是低着头,阴沉着脸。史佩均后出,一瞥缄默无语的前者,有力地一握在室外等待多时而忧心忡忡的和玉笙的手,轻轻道了声“没事”。施杨说:“都先回去吧,必要时,我会联系你们的。”
      史佩均不想和自己讨厌的人在同一空间多待一秒,与和玉笙径直离开了。卢那依旧沉默,充耳不闻晨星的“卢那,我们也先回去吧”,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着史佩均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暗暗上扬的嘴角勾起了一道厌恶敌视,但更多的却是不可否认的欣喜与激动——
      “你,很享受这种事吧?”
      甯安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餐。尹娜则躺在沙发上,对叫声柔软的瘸子又撸又吸,陶醉其中,无法自拔,直到前者喊她来吃饭后才依依不舍地停手。刚起身,甯安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铃声仅持续了三秒后停止。尹娜一瞄亮起的屏幕,抱着因还未从爱抚下缓过来的瘸子而略显晕头转向的瘸子,说:“甯哥哥,顾华哥哥来电话了。”
      “顾华?”
      “嗯,但响了一下就挂了。”
      尽管穿着随性的休闲服,系着蛋糕图案的围裙,但不论何种装扮,甯安永远好比十里东风、和煦晨光,只要一眼,便可使人如乍暖回春般心花怒放。他放下碗筷,接过尹娜递来的手机,看了眼道:“可能是不小心拨出来了,他经常犯这种小迷糊。我们吃饭吧。”
      边吃着,尹娜和甯安分享了些今儿发生在学校的趣事。突然,桌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甯安才拿起来看看,却见对方自行挂了。
      “甯哥哥,谁呀?”
      “顾华。”
      “顾华哥哥又不小心碰到拨号键了?”
      甯安皱起眉头,拨出了顾华的号码。嘟声持续了一分钟后自动挂断,他思忖片刻,觉得有些不对劲。
      顾华虽然在工作上一板一眼,但在生活中却时常犯二,拨错号码、误拨电话的频率好比一日三餐。每次误拨出了电话,他只会等对方接听后才发现,有时候手机在兜里或包内,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已经接听了。因此若真是误拨,他不可能在打通后几秒就挂了。况且,他以前之所以每天在傍晚给甯安打电话,一是为了交接瘸子,二是因为他俩孤家寡男的,一起吃饭也好作个伴。可后来,甯安有了尹娜,顾华也有了风逸才,两人就分开各自吃了。换句话说,若非有事,顾华断不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他,更不会两次。
      于是,甯安按下了重拨键,仍是无人接听;打给风逸才,对方的手机正在通话中。隐隐心生不详预感的他扯下围裙,叫尹娜待在家里别出门后,刚打开家门就见到了一个惊慌失措得缩头缩脑又正欲逃走的身影。
      “……顾华?”
      被这么一喊,纵然想装耳聋也没得装。顾华讪讪地转过身,尴尬一笑:“你好啊,甯安。”
      “你……”甯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直在我家门口?”
      “没有,怎么可能呢!我才刚来!”顾华连忙摆手否认,却不知他只要一撒谎,动作的幅度就特别大,“我……我是来找你喝酒的!咱俩好长时间没聚了,要再不维系维系友谊,恐怕都要成陌生人了。我在你喜欢的青木餐厅订了位置,叫上娜娜一起去吧。”
      “我已经做了饭了。”
      “啊,这样啊?”顾华一阵失落,“那,那你们吃吧,我就不打扰了。”
      “没事,进来吧。”甯安侧过身,“想喝酒的话,我陪你。”
      尹娜看到顾华后惊讶道:“顾华哥哥,你怎么来了?”
      “过来蹭饭啊,”顾华接住迎过来的瘸子,抱起它,挠挠它的下巴,“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尹娜真心欢迎,“风哥哥呢?他没一起来吗?”
      霎时,顾华脸色铁青,除了干笑,只能干笑。甯安给他端来了碗筷和啤酒,道:“坐下吃吧。”
      甯安平时不怎么喝酒,这几罐啤酒,都是以前顾华去他家蹭饭时买来喝剩下的。入座后,顾华启开易拉罐,一尝红烧排骨,感叹了一声“还是你手艺最好”,就开始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了,也不晓得是真饿了,还是为了防止开口说话;甯安只是有条不紊地夹菜吃饭喝酒,一声不响,无法从表情看出哪里异常;尹娜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她虽不明白气氛为何变得如此沉闷,但也不好意思开口。寂静的十分钟过去,她放下筷子,说:“我吃完了,先回房间写作业了。”
      顾华喝完一瓶又开一罐,“连一碗饭都没有就吃饱了?你现在正值发育期,要多吃点,别担心长胖,女孩子要丰满一点才好看。”
      尹娜笑了笑,“我已经吃饱了。”
      “回房的话,把瘸子一起带去吧。”甯安道,“都打起哈欠了,大概困了。”
      “嗯。”尹娜照做,“你们少喝点,不要影响到明天的工作。”
      看着尹娜离去的身影,顾华左手支着脑袋,打了一个酒嗝,“哎呀,娜娜真是越来越有小大人的气派了,竟然还让我们少喝点,不要影响明天的工作。唉,你说她怎么这么懂事呢!”
      受酒精影响,顾华双眼迷离,不管看什么都带着股朦胧的梦幻色彩。“对了,甯安,几天不见,你怎么好像变帅了不少?喂,你该不会偷偷弄了什么美容秘方吧?要是有的话,也给我一张,看我不出去迷倒众生,掰弯所有直男!”他又忽然一笑,拍着甯安的肩膀道,“放心,我不会对你下手的。嗝!你是我兄弟,哪有对兄弟出手的道理?”
      甯安没理会他的插科打诨,轻轻叹了口气,“也该和我说了吧。”
      顾华呵呵一笑,抱着面前的酒罐子道:“说什么?说我是弯的吗?你不是早知道了么?”
      “你和风逸才怎么了?”
      顾华一愣,费了半天也没能重启死机的大脑:“你说什么?”
      “你和风逸才怎么了?”他重复了一遍。
      “我……我和他……”顾华不自觉低下了声音和视线,“没什么啊。”
      “你们闹矛盾了?”
      “矛……矛盾?”顾华险些给酒呛着,“我们能有什么矛盾?我没事干吗和他闹矛盾?”
      “既然没矛盾,你怎么没和他出去?”
      “呵,出去?和他出去干吗?能中彩票还是撞见富婆?我没事干吗和他出去?”
      此话一出,哪还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啊,完全就是板上钉钉了。“你昨天问我有什么推荐的餐厅,难道不是想今晚约他出去吗?”
      “我……我才没想约他!谁要约那头死二哈!”顾华羞红了脸颊耳朵与脖子,却仍然狡辩:“我问你青木餐厅,是想请你和娜娜,所以我才来找你们,跟那只死二哈有屁的关系!”
      顾华这人哪儿都好,就是脾气太过古怪。说是傲娇吧,可几乎没人见过他娇气的一面;说他的故作老成是出于防御心理吧,却又没有如此固执死板不讲理的老古董。喜欢逞强也就算了,有时候,明明事实已经摆在面前,连智障都能轻易看出的东西,他就是不承认,还跟别人死争——这是他最不讨喜的地方,他的朋友家人也都因此和他淡了甚至断了来往。唯有甯安善解人意,能从他的肢体语言中读出他的真实想法;也只有甯安有耐心,仍不依不挠的和他沟通:“今天是卓镜送瘸子回来,所以你也别否认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风逸才放你鸽子了?”
      半天后,顾华缓缓吐道:“他背着我,偷女人……”
      甯安一惊:“女人?”
      “是啊,女人!”不说还好,一说,顾华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你说的不错,我今晚是打算带他去你推荐的那家餐厅,毕竟以前每次出去,都是他买的单,我也不想欠他。然而,我一进他家就看见了那女人……而且,而且那女人居然还和我嫌弃风逸才的床板硬,硌得她背疼……”他下意识地摁瘪了易拉罐,“你说说,这会存在什么误会?”
      这下,甯安也不说什么好了,顿了几秒,问:“风逸才人呢?”
      “在房里给那女人找内裤呢。”
      “……内裤?”
      “是啊,那女人刚洗完澡,裹着条浴巾,头发也是湿的。”顾华说着,自嘲一笑,“就我还傻傻的以为那女人可能遇到了麻烦,需要借一下他的浴室……哎,世上怎么会有我这么蠢的人……”
      顾华的失望与心痛,甯安理解,但理解并不代表盖棺定论,风逸才一定背叛了他。尽管从顾华的角度来看,这小子已经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抱歉,你都破例陪我喝酒了,而我的态度却这么差……”顾华擦擦微微湿润的眼睛,强颜欢笑,“没事儿,不就是被劈腿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当初也是他先追的我,又不是我倒贴。他玩腻了,正好,我也懒得继续奉陪,早点分了还省得闹心。”
      “别嘴硬了。”甯安还不了解他吗,“你是真的喜欢他,对吧?”
      “我……”顾华看着甯安,下一秒,将内心的憋闷和委屈全部爆发了出来:“那女人不就是脸上麻子多了点,长得稍微清纯了一点吗,有必要背着我偷吗?死骗子臭人渣,永远只会耍我骗我!骗了我一次还不够,还要骗我第二次!他现在就是给我下跪磕头舔/脚,也休想我原谅他!”
      照平常,甯安早已没收了对方的酒瓶,但今天,他仅是静静地听着这无休无止的抱怨。顾华骂着骂着,大概是嫌某个东西烦了,伸手进兜,好不容易掏出来后将其“啪”的一声摔在了桌上。甯安一瞄手机上的“二哈狗来电”提醒,问:“不接?”
      “接什么接?他打电话来我就要接?当他什么人了?”顾华的暴脾气又上来了,“再说,也才打了33个,接个鸟!等凑够了100个再说!”
      甯安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打给你,一定是有话想和你说。姑且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吧。”
      “有什么好听的,反正也肯定是狡辩!”
      “万一不是狡辩呢?你真不担心误会了他?”
      “我都亲眼看到了那女人,哪儿有什么误会!”
      “先听完他的话再说吧。”甯安苦口婆心,“毕竟你也不想冤枉他,难道不是吗?”
      顾华哽了一下,看了眼甯安,纠结了一番道:“可、可不是我想给他机会辩解,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接的。”
      “知道了,”甯安哄孩子般道,“快接吧。”
      顾华将手伸到手机上方,犹豫了几秒后,终是按下了接听键——
      “太好了华儿,你终于接了,”听筒里传来了风逸才如释重负的声音,“要不然我就报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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