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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6、七月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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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约瑟夫·李的落网,在大街小巷发动暴乱的克异体集体歇菜,全被管控局控制在了隔离点内。半月之后,特研院的特效药终于通过了临床试验,得以投入量产和使用。随即又经过了二月有余,燕川市才终于解除封城,重新对外开放。
表彰大会上,甯安毕恭毕敬地从焉然手中接过勋章与鲜花,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中,焉然欣慰地笑道:“今后,策处部就靠你了,甯部长。”
甯安抬头挺胸,目光炯炯,“是,局长!”
“你也是。”焉然来到同样站在台上领奖的施杨面前,依次将勋章和鲜花递给他,“站在颁奖台上也没精打采的,让属下见了成什么样。”
施杨天生一对死鱼眼,即使拿牙签把上下眼睑撑开,也精神不到哪去。虽然领导的批评十分正确,奈何他做不到,所以只好虚心接受但不改。
这两人成功阻止了戴素楠和傅绫的“移民”计划,荣获最高荣誉,因此也是第一批上台领奖的人。其次是奋战在抵抗克异体第一线的所有外勤人员,以及来往于大小隔离点予以技术指导的鉴定部全体成员。表彰大会结束以后,欧阳尧旭晃悠着手里的三等功奖章,大声嘲笑连个屁都没有的史佩均,“哈哈哈,谁让你临阵脱逃,羡慕吧羡慕吧?”
史佩均不以为意地摆手,“你懂什么。局长本来也想给我弄个的,只不过我志不在此,就让她满足了我一个要求。”
欧阳尧旭才不信他的鬼话,“什么要求能比实打实的奖章还好?”
史佩均暗暗吐槽这货的格局还是那么小,“当然,是自由啦。”
“自由?”欧阳尧旭歪头,“你不自由吗?”
甯安解释道:“局长亲自批准的,史佩均已经不是‘监护对象’了。”
“所以呢?”欧阳尧旭的智商仍处于上下浮动不定的状态,问完了看看二人,方才如梦方醒,“也就是说,我再也不用每天都看见你这张鬼脸了?”
“你以为我想?”史佩均一个白眼,不过他大人有大量,不跟没头脑的人一般计较。恢复自由身之后,下一步就是创业了,“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嗯。”甯安知道他和楚楚有许多事要忙,也不挽留他了。
望着史佩均那扬长而去的背影,欧阳尧旭突然想起了什么,“等等,他要是不干了,那希和项目的负责人谁来当啊?”
“朱笠。”甯安答道,“他似乎有意专门成立一个独立的部门负责管控局与希和学校的联络,最近一直在跟和玉笙商量。”
“他走了,一组谁管?”
“单钰珏、罗琦和褚思都还在,到时候会有新的人来。”
“那咱三组呢?”欧阳尧旭又问,“现在好像就我和施杨在干活,别告诉我以后也就我们两个人,那不得天天加班累死!”
“放心,也会有人来的。”甯安身为部长,早就对各组的人事做好了安排,只是还没正式通报下去而已,“那要不,我提前透露一下?”
“好啊好啊。”欧阳尧旭瞪大了双眼。
“施杨是组长,除了你、晨星和源野,还会有两个人加入。”
“谁?”
“一个是卜瑞珉的前战友,还有一个等下就来了。”
话音一落,听得一声贱兮兮的“小安安”,欧阳尧旭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男人双手插着兜,大马金刀地走了过来。那人顶着一头乱蓬蓬的狗毛,穿着的老头衫上印了几十个红太阳,数量多到足以把后羿活活吓死。欧阳尧旭吃了一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来人一把抱住了,“哟,还有咱们的欧阳少爷。真是好久不见啊!有没有想我?”
欧阳尧旭快被他勒得窒息了,连连拍打他的手臂让他撒手。
“从现在起,你就是他的‘监护人’了,欧阳尧旭。”甯安微笑着说,“万一他闯了什么祸,你会被追究连带责任,所以一定要把他看好了。”
“什么?”欧阳尧旭当即瞳孔地震,“凭什么啊?为什么不把他给施杨管?”
独自坐在一旁的施杨往他们那儿看了一眼,一脸勿cue的表情。
甯安答得轻巧,“为了锻炼你啊。”
“咋个,嫌弃我啊?”风逸才捏了捏欧阳尧旭脸上的肉,“不是我吹牛。有我和你搭档,你只管躺平就行了。有啥事儿,我来搞,保证你躺着平步青云!”
欧阳尧旭欲哭无泪。来谁不好,偏偏来个特别会搞事情的。一想到以后会被这家伙各种坑,他便心生绝望,在心中大喊“晨星快来救我”。
“好了,今天先这样。”甯安简单收拾完个人物品,把纸箱封上。下周,他会把它们全部搬到部长室。“下午休假。欧阳尧旭,你要去附二医接晨星出院对吧?”
欧阳尧旭使出吃奶的劲挣开风逸才,“……对。”
“那就一块儿吧。”甯安说完,又看向风逸才,“你的话,反正闲着没事,留下来帮忙整理一下。最近比较忙,办公室都没时间打扫。”
风逸才今儿过来只想打个招呼,混个脸熟为日后的社畜生涯做准备,却不料以前人模人样的兄弟不知在何时成了万恶的官僚主义,使唤起人来竟然如此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还不带半点脸红,“我……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先走了拜拜!”
欧阳尧旭:“……”
溜得可真快。
这时,施杨捧着花束站了起来。欧阳尧旭问:“你也要和我们去医院吗?”
“你们去就行。”
他说罢,先行离开了。管控局外,见他出来了,周末立刻迎上去道:“大叔。”
施杨轻应了一声,“走吧。”
周末与史佩均一样,无需因身为异类而必须接受管控局的监管,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异类的身份登记制度,管控局目前正在完善,毕竟旧部门的那套管理模式早已不适用了。施杨驱车带周末来到墓园,看望沉睡于此的周屏。
当初由于没钱买墓地,周屏的骨灰被安置在了骨灰墙上。后来又发生了各种事情,导致施杨一直没能带周末来看她。今天刚好有空,他便主动提了起来。时隔多年站在寄存着母亲骨灰的高墙之前,周末不自觉湿了眼眶。而后,她擦掉眼泪,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大叔,你手上拿的花,是给妈妈的?”
施杨点了点头。
“可怎么是五颜六色的?”
施杨一时语塞。表彰用的花自然鲜艳,但他又不好意思直说是它从哪儿来的。他仅是觉得这花很漂亮,于是就拿来了,完全没想那么多。周末知道他并非舍不得买白菊的那点钱,而是单纯不在意这些条条框框的东西,遂情不自禁地笑了。
“五颜六色也挺好的。妈妈肯定喜欢。”
施杨松了口气,从花束中抽出最美的一朵,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骨灰盒旁边。
“妈妈,我现在过得很好。你和爸爸在天上不用担心。”
闻言,施杨的目光略微黯淡了下来。周立军的尸身,至今仍杳无音讯。尽管他彼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如今回想起来,难免觉得是自己弄丢了他。周末抬头看了眼施杨,轻轻握住了他那只粗糙的大手。
“大叔,不是你的错。”她平和地说,“反而,我要替爸爸谢谢你。”
刹那间,千万般情绪于心间翻涌,一浪高过一浪。施杨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紧牵起周末的手,嘴巴张了许久,才勉强挤出一句:“……我们回家吧。”
“嗯。”周末又看了一眼母亲,欣然而笑。
听闻敲门声,晨星暂停打包住院以来的日用品和衣服,回头一看,是双手举着奖章和鲜花的欧阳尧旭。不及她说什么,他突然收敛笑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走上前。
“策处部三组晨星同志。”
晨星马上立正站好。
“你在附二医老院区被克异体袭击期间,不惜带病上阵,协同医院保安护卫下了在场的医护人员和病患,故特此褒奖。望你回归岗位后再接再厉,为社会和平贡献出自己一份力。”
“我会努力的!”
因为晨星赶不上表彰大会,欧阳尧旭便代领了她的获奖“套装”,还客串了一回颁奖嘉宾。晨星郑重其事地接过来,看了他一眼,捧腹大笑了起来。
欧阳尧旭难得声情并茂,见她如此反应,不由得嗔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哈哈哈,抱歉抱歉……”晨星也不想一秒破功,显得自己很没水平,但没办法,她就是忍不住,谁让欧阳尧旭一板一眼的模样太可爱了呢。她笑太欢了,一屁股跌坐在病床上,总算能够正常讲话了,“这么好的日子,当然得笑了。”
“……这个,确实。”欧阳尧旭无从否认,说是苦尽甘来也不为过。
当初这俩人,一个在新院区冲上前线,一个在老院区奋不顾身,还都是身残志坚。后来死里逃生平安重逢,本该皆大欢喜才是,结果薛琴任这个多嘴的,这边向欧阳尧旭抱怨晨星不顾劝阻只身与克异体硬刚的英勇事迹,转头又跟晨星泄露欧阳尧旭感染了异鞭虫又让众人瞒着她的秘密,把一场受难小情侣的感人再会愣是搅得鸡犬不宁。晨星毫不留情地痛骂了欧阳尧旭一顿,欧阳尧旭也把晨星骂了个狗血喷头,然后骂着骂着就抱在一起了。
薛琴任猝不及防被塞了满嘴狗粮,遭到了现世报。
欧阳尧旭抿了抿唇,这一番话,他不知打了多少篇腹稿,来回反复琢磨了多少遍,他想把最好最美的语言献给晨星,但事到临头,脑袋却一片空白,就连打在手上的小抄都忘了瞄。他顿了顿,紧张得声音发抖,“房子,我、我已经租好了,按照你的吩咐,两室一厅,押一付一,民用水电,离管控局也没有很远……”
他说得很慢,晨星直直注视着他,耐心听着。
“你的东西已经搬过去了,但我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没用,所以还都在纸箱里……等下回去,你看了告诉我,我来理……”
“嗯。”
“还有就是……”欧阳尧旭眼神飘忽,手心直冒汗,“要一起生活的话,两间房,那个……能不能只用一间?”
晨星不禁双目圆睁。
“我、我知道个人空间还是需要的,而且你才刚出院,必须静心调养!”欧阳尧旭怕她误会,连忙补充道,“我是说以后,等你身体好了之后,偶尔的偶尔,那个,能不能把另一间房空出来?就……就……”
他“就”个半天,迟迟说不出下文,但耳朵和脸却红得跟猴屁股似的,脑袋也看起来要冒烟了。晨星实在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随后,她答道:“好呀。”
与此同时,躲在病房外偷看的薛琴任突然被蒙蔽了双眼,紧接着连嘴巴也被捂住了。他一边发出模糊不清的惨叫,一边四肢并用地奋力扑腾,好不容易才把对方推开了,本想“礼貌”问候一下他祖宗十八代,但却在看见他是谁的瞬间,像撞见鬼似的一个激灵。
甯安一脸笑眯眯地道:“请问,你在看什么?”
薛琴任顿时浑身僵硬冷汗直流——这种感觉真是太久违了,久违到他甚至忘了甯安还有这样一招绝学,明明笑得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却莫名散发出阴森森的气场让人感到有数只虫子在身上乱爬但又不敢顶嘴不敢反抗只能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他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声音小得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没……没看什么呀,哈哈……”
甯安笑意不减,凑上前问:“真的?”
薛琴任的小心脏受不了了,当即举白旗投降,“大爷,我错了。”
“知错,还得懂改。你说对吗?”
“对。我错了。我改。”
“很好。在改正前,咱们先来小小惩戒一下。”甯安摸出手机,发出了一条消息,等了一会儿,笑盈盈地说,“易弦说,半小时后到。”
薛琴任只觉一道霹雳当头而下,像树懒一样挂在甯安身上求饶,“大爷!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还是不是人了!”
甯安悠然回道:“如果能让你学会做人,我可以不当人。”
薛琴任:“……”
这人到底是谁?以前那个谦逊有礼的甯安到哪儿去了?被夺舍了吗?
甯安把薛琴任牌狗皮膏药从自己身上撕下来,正色道:“局长和我说了,特研院那边,因为有宋组长举荐,同意给你一个面试的机会。只不过你有‘前科’在身,伦理委员会怕是不会让你轻易过关。”
薛琴任轻轻一笑,“没事儿。我连易家的老古董我都能搞定,还怕一群小老头嘛。”
“老古董?你私下里还这样叫易弦?”
“他本来就是。妥妥一个强迫症,平时藏得那么深,非等我被吃干抹净才暴露出来。”
像薛琴任这种比较邋遢的人,与强迫症处对象确实会崩溃。甯安饶有兴趣地问:“那看来,你平时过得很辛苦了?”
“可不是废话么。”薛琴任堪比打开的水龙头,一提起这个话茬就滔滔不绝起来,“第一次的时候,他扒了我衣服就往地上丢,完事了才去捡。后面也还好,但是最近他……他妈的他竟然把我衣服扒下来叠好了才来碰我!你说说,这有天理吗?!这搁谁能受得了?”
“呃……”甯安不懂男男之事,不方便评论。
“他妈的死易弦总有一天会把自个儿整阳痿,然后连带着我也得痿!淦,我怎么就摊上了这种货色!为了我下半辈子的□□,你说我现在掰还来得及吗?”
面对气势汹汹的质问,甯安目光一闪,露出了一道苦笑。下一刻,一个幽幽的声音在薛琴任耳畔响起,“再说一遍,你要和谁掰?”
薛琴任呼吸一滞,内心拔凉拔凉——不是说还有半小时吗?这才聊了几分钟啊?
甯安确实谎报了易弦到达附二医所需的时间,但他不料薛琴任的狗嘴竟然百无禁忌到了一个新高度,于是趁灾难波及自己之前,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他片刻也不敢停留地躲进了远处一间病房,刚换好衣服的少年转过头,无言地看着他。
意识到失态,甯安故作淡定地咳了一声,走近道:“感觉怎么样?我听汪院长说,最好还是留下再观察一段时间,不着急现在出院吧?”
“暑假到了,得抓紧。”
“抓紧什么?”
“学习。”
甯安:“……”
他真的,真是让人哭死。
两个多月前,沈连寂被紧急送到附二医,经历了整整四十八个小时的抢救,随后又在重症监护室躺了足足一个月,才终于恢复意识,得以转到普通病房。在此期间,秦源野日日守在医院,整个人憔悴不堪,失去了往日的风采。虽然过程令人痛苦万分,但好在他没有抛弃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没有抛弃他。
“上次我让源野做了一套模拟卷,总共六门学科,加起来不到五十分。若不抓紧,她必定考不上大学。”
沈连寂对秦源野成绩的忧虑,总是令甯安忍俊不禁。
“她人呢?”
“昨天听我说要出院,急急忙忙跑走了。”
“没说去干什么?”
“没有。”
即便不问,沈连寂也对她的动向一清二楚。不用说,肯定是家里太糟乱了,怕被念叨,所以赶忙回去搞卫生了。
“对了,和玉笙跟我说,他本来想给沈文寞放假,好让他过来接你出院。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文寞前一秒还一脸高兴,后一秒却拒绝了。”
“……”
“你们这对兄弟,什么时候能敞开心扉聊聊就好了。”
沈连寂收拾行囊的动作一顿,缄默不语。
“还有三件事,我觉得你应该知道。”甯安认真地说,“第一件,局长撤销了对你的通缉,从今往后,你与普通学生没什么两样了。至于源野,你也知道,以她的性格,肯定是老实不住的,所以还是以‘监护对象’的身份在局里挂个名比较好,‘监护人’继续由施杨来当。”
“……”
“第二件是,分离手术很成功。约瑟夫·李现在被囚禁在特研院地下三十层。除了知情的几个人,其他人无法与其接触。”
“……”
“我问过柳叶,她说各平行世界之间是有顺序的,若是带着肉身穿越,穿越者只能穿越到现世之前的世界;但如果是记忆穿越,只有在记忆主人死亡后,与前世相关的记忆才会到达下一世,在他出生的时间点被继承,而那一世的未来也会随之改变。你让宋唯将约瑟夫·李的大脑完整剥离出来,再毁掉剩下的原身,是为了阻止下一世的约瑟夫·李继承他的记忆,对吧?”
“……”
“约瑟夫·李的原身已然不能再生了,也发挥不出原本的力量。他若想卷土归来,只得把原身毁个干净,再利用异噬细胞侵占某个宿主的身体。但他作为究体,在合适的环境下,脑细胞无法自然而然地死亡,进而导致异噬细胞派不上用场,再加上特研院为他量身打造的保管技术,他只能永远作为缸中之脑存活,连自裁都做不到。这样一来,等下一世的‘你’继承了你的记忆,他便可在彼世的约瑟夫·李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除掉他。我说的没错吧?”
“……”
甯安叹息道:“你究竟算计了多少人,又把你自己算计了多少次?”
“……”
“最后一件,是关于元清的。她说,你骗了她,她很生气。”
沈连寂犹豫片刻,拿笔在纸上写了一串地址,再将其交给甯安,“我知道她想做回一个完整的人。我已经让申姜备好了躯体。米贤就在这儿。”
“我会向她转达的。”
“甯哥哥?”听说沈连寂今天出院,尹娜特地过来送行,但没想到恰好撞上甯安和他谈话的场面,“抱歉,我先在外面等。”
“没事,该说的都说完了。你有事找他?”
“嗯。”
“那你们聊。我去办出院手续。”
虽然不知尹娜找沈连寂有何事,但甯安还是主动退场了。尹娜走上前,首先道了个谢,“连寂哥哥,谢谢你救了甯哥哥。”
沈连寂以沉默回应。
“然后我想和你说,”尹娜组织了一下语言,“连寂哥哥,你两年前住院的时候,源野姐姐天天都来看你。尽管她借用了她姐姐的名字,但她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一定不要怪她!”
尹娜所谓的两年前,是指旧研究院被炸毁,沈连寂在附二医调养身体的那段时间。彼时,她也还在住院,某天晚上,一阵细细簌簌的动静让她睡意全无,继而听见窗户被打开,一个人轻盈地从外面蹿了进来。
在她的印象中,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甯安,但她知道来人并非是他,因为甯安不会从窗户擅入病房,于是略有些紧张地问:“你是谁?”
“哎呀,你还没睡啊。”那是一个俏皮少女的声音,听起来没心没肺的,“你别怕,我是来看别人的。刚好你没锁窗,就想借过一下。”
尹娜当即不害怕了,“你是来探望病人的?”
“是哒。”
“那为什么不在白天走正门来?”
“因为这是一段禁忌的感情,见不得光。”那人突然凑近,冲尹娜闻了闻,“哇,你好香啊,像糖果一样甜甜的。”
这便是秦源野与尹娜初识的经过。秦源野翻她的窗户翻多了,二人的交情自然也就好了起来。尹娜不希望喜欢的姐姐被心上人误会,于是趁秦源野不在之际,专门过来与沈连寂解释。沈连寂听了,他那仿佛被冰封住的眉宇逐渐被浅淡的笑意化开了。
他轻声道:“谢谢你。”
对于沈连寂来说,时间是最为残酷的。毕竟若能直接回到死亡前一刻,他便不必在无能为力的岁月中苦苦煎熬,也不必反复面对至亲之人的离世。可纵使在一瞬之间爆发出的情感终将被漫长的光阴消磨得一丝不剩,他的心脏也会因她而跳动,无论千转百回多少次。
——因为她,他学会了爱。
——因为她,他不愿再看到任何人离开。
——因为她,他开始期望拯救所有人。
因为秦源野一世又一世的付出,才有了现在的沈连寂。沈连寂因她而改变,而能改变他的,也仅她一人。
他抬起头,只见心爱之人正倚靠着窗户,一边悠悠俯瞰楼下之景,一边惬意地舔着冰棒。
烈日当空,乱蝉齐鸣。白云被太阳烤得稀薄,衬得天空碧蓝如洗。
沈连寂痴痴地望着她,亦如她年幼时痴痴地望着他。
“等到了法定年龄,我们就结婚吧。”
这本该是他的自言自语,却不知怎的,竟乘着午后的热风,飘到了她耳朵里。秦源野愣了愣,不知不觉中已然热泪盈眶。
接着,她点了点头,灿烂地笑了起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