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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5、八月三 ...

  •   任卫静静端视着晨星,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冒出一句“你想不想上厕所”。晨星不明所以地愣了愣,恍然大悟这货又在打少儿不宜的念头了,涌上面颊和耳根的羞红令身体暂时战胜了迷药的余效,一拳把他抡下了床。纸巾掉落,鼻血霎时飞流三千尺。任卫慌忙撩起衣服捂住鼻子,又用袖子擦拭被血弄脏的地板,委屈地说:“我只是担心你半夜上厕所不方便,绝没有奇怪的意思!”
      晨星本想说“鬼才信你”,但稍一回味,立刻领会到了对方的话外音:“你要走了?”
      “嗯。”任卫脸寂寞地垂下眼眸,“虽然很想留下来和你恩爱,但这样做的话,会给你造成麻烦的。我不想让你为难。”
      晨星默默在心里吐槽:只要你少做些变态行为,我就一点都不为难。
      “因为我说了想了解你我之间的往事,所以你才要离开?”
      任卫慢慢爬起来,温柔一抚晨星脸颊,帮她平躺下来,再给她盖好被子,调好空调的温度。由于他全程一言不发,晨星明白自己应该猜对了。
      “我说了,我不想让你为难。”任卫轻轻地说,似要哄她入睡一般,“知道我们的过去,只会妨碍你们。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晨星略微不满地问:“妨碍我和谁?”
      任卫浅浅一笑,没有回答。而后,他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道:“未来由过去造就。因此你只需踩着我的尸骸,与他一同通向幸福的未来就行了。其他的,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
      他说完,一抬眼,见晨星已经睡着了,不由自主地笑了笑,轻声道了“晚安”。然后不留痕迹地离开公寓,在广阔无垠的夜空之下,被他阻拦了去路。
      应月一脸艴然不悦,肩膀被怒火燃烧得剧烈起伏,牙关深处传出咯吱咯吱的切齿声。任卫深知他为何动怒,于是毫不留情地回以哂笑,一副蹬鼻子上脸的得意模样,就差对他竖中指了。至此,应月忍无可忍,咆哮着问:“你不是恨不得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誓不将她碎尸万段决不罢休吗?到头来就这么完了?!难道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吗?!”
      “如果我不装成痛恨她的样子,你会把我放出来吗?”任卫不以为意地反问,随即凛然正色,一字一顿道,“你在她家里安装的监视器,我全拆了捏碎了。你要是还敢装的话,我下一个捏碎的,就是你的脑袋!”
      应月气得龇牙咧嘴,却倏地森然一笑:“有这个本事的话,你尽可以试试。”
      任卫怒目而视,但终究还是收敛了杀气,撇过了目光——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没错。即使动了杀心,这具躯壳也伤害不了他,连扯断一根头发都做不到的程度。因为那四年,他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地“调教”他的。
      “你的动机和他们的不同。”冷静了会儿,任卫转回头直视应月,平和有力地道,“宣铭他们是为了骗取部门信任,才处心积虑地讨好晨星,假装自己改邪归正了。但你……你纯粹是为了在她身上发泄并非来源于她的愤怒,把她当成一个出气筒使用。应月,你究竟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卷进你的私人仇恨里来?”
      “……私人仇恨?”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应月仰天大笑,笑得流出泪水,话音断断续续,“到底是不是我的私人仇恨,日后自然会见分晓!你还是趁现在多闻闻外界的空气吧,否则等剩下的零点五只脚也踏入了棺材,可就没机会了!”
      他甩下狠话,愤然离去。任卫昂首一望晨星家的窗户,逐渐隐入了黑暗之中。
      尽管三组如今的定位是“后勤科‘后援团’”,工作量远没有以前那么大,但为了不落人(范冰)口实,史佩均依然每周抽两到三天的时间来部门干杂活,享受与和玉笙一起上下班的平凡乐趣。这天,他一走进办公室,就察觉到欧阳尧旭的脸色比屎还臭,从头到脚都在散发着异常强烈的低气压——甯安和施杨照常外出充当“清洁工”了,所以应该与他俩无关;钟轶和钟晴像往常一样乖乖地蹲在角落,身上未见新伤,因此也可以排除——这样看来,只能是坐在一边盯着电脑兢兢业业的晨星惹他不高兴了。
      虽然欧阳少爷的那些破事跟自己屁关系没有,但一想到对象是晨星,史佩均又不禁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在意,毕竟她当初找他单独谈话时聊的内容,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和玉笙悄悄来回打量了那闷声不响的二人片刻,轻轻推了推史佩均,对他耳语道:“佩均,你有没有觉得,欧阳尧旭和晨星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史佩均一挑眉,装傻道:“哪里怪了?”
      和玉笙摇了摇头:“说不上来。不过,我感觉他们一定吵架了。”
      “情侣嘛,小打小闹不是很正常的吗?”
      “可这明显超出了小打小闹的范畴吧?昨天晨星突然无故早退;今天一上午过去,他们连半句话都没交谈过,实在是太反常了。”
      和玉笙满脸忧心忡忡,一副断不会坐视不理的模样。无奈之下,史佩均走过去提起欧阳尧旭的领子,不管他如何谩骂挣扎,一路把他拖到了食堂。
      “点吧。”史佩均忽然松开欧阳尧旭,不等他破口大骂,就将他推到了窗口前,“午饭我请。”
      “问候”对方十八代祖宗的话语猛地涌上嘴边,却最终化成了一个苍白无力的“啥”。难以相信这货竟然罕见地当起了人,欧阳尧旭上前捏住他的脸,冷不防往两边大力一扯。
      然后史佩均本着礼尚往来的优良传统,毫不吝惜力气地赐了他一拳。
      “……哼,你以为我会着你的道吗?”欧阳尧旭不屑一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感觉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流出鼻腔,便下意识擤了擤,感觉擤不掉,又随意拿袖子擦了擦,家猫扮老虎似的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难道你买通了这大妈,往饭菜里下毒了吗?”
      食堂大妈无辜中枪,真想拿这小兔崽子的脑袋试试手中汤勺的质量。
      “不吃就算了。还省了我十几块钱。”
      史佩均大人有大量,不跟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计较,于是点了一份套餐,转身就要走人。尽管仍旧觉得这家伙绝逼图谋不轨,但为了花掉他十几块钱,欧阳尧旭当即撂下身为欧阳家大少爷的自尊心,变脸比翻书还快地抓住他的胳膊,义正辞严地道:“说了请人还带溜的?快点把饭卡交出来!不然我记恨你一辈子!”
      虽然欧阳少爷气量狭小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可竟然小到这种程度,周遭路人纷纷瞠目咋舌,替欧阳凯感到可悲。史佩均勾起一边嘴角微微一笑,二话不说地把饭卡丢了出去。欧阳尧旭望着各式各样的荤素菜,几番纠结犹豫,最后刷去了20.2元。
      他以自认为最风骚帅气的姿势将饭卡抛还给史佩均,随后旋转跳跃,两腿一跨,双手叉腰,朝天花板喷出死而无憾的大笑。
      史佩均:“……”
      他留下一记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大步流星地走了。后知后觉自己被丢下了,欧阳尧旭赶紧从大妈那儿接过餐盘,屁颠屁颠地追了过去。
      捡了张桌子坐下后,二人就自顾自埋头吃饭了。吃到一半,史佩均无意间一抬头,看见了欧阳尧旭那张血迹斑斑的鬼脸,不自觉脱口而出:“你的脸……”
      欧阳尧旭满嘴红烧肉:“我的脸咋了?”
      话讲到一半,史佩均又迟疑了——要是教他瞧见血晕了,这顿饭的钱不就白花了么?于是昧着良心,满面正气地改口道:“你的脸,真帅。”
      听到夸奖,欧阳尧旭顿时笑得面目狰狞,一句口是心非的“低调,低调”之后,朝路过的女生抛了一个自认为杀伤力百分百的媚眼。
      那女生尖叫一声,撞见鬼似的逃走了。
      “哈哈哈,”欧阳尧旭有眼无珠、有头无脑,沾沾自喜地道,“本少爷的魅力就是如此巨大,无法抵挡,无法抵挡!”
      “你的愚蠢确实无法抵挡”——史佩均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口。他趁欧阳尧旭自我陶醉之际,面不改色地从他的盘子里偷了一块瘦肉:“你和晨星吵架了?”
      自带弹舌音效的狂笑戛然而止。欧阳尧旭一脸茫然地看着史佩均,好似大脑卡壳了一样。
      史佩均知道这样突然转换话题,会引起对方的抗拒心理。然而没办法,他不擅长“抛砖引玉”,也不喜欢拐弯抹角地浪费唇舌。更何况,他俩压根儿没共同话题好扯。但出乎预料的是,欧阳尧旭脑回路重连后,居然没发飙没爆粗口,而是老老实实地回了一个“嗯”。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说,明天就会有一颗陨石从天而降?不管怎么样,既然对方好好回答了,那自然得拿出相应的态度对待。
      “为什么吵架?”
      欧阳尧旭沉默良久,幽幽地盯着史佩均,幽幽地说:“我讨厌你。”
      “一耳了然”的答非所问。不过就欧阳尧旭的脾性而言,已经算是一个破天荒的奇迹了。史佩均全然不介意地说:“不久前,晨星找我单独聊过一次。她说,她希望我能跟你和好。”
      欧阳尧旭脸色微沉,显然有些不快了。
      “当然,我立刻拒绝了。毕竟,我凭什么要和曾经肆意欺凌我的混蛋握手言和?”史佩均投以讽刺挑衅的视线,而欧阳尧旭则一声不吭地接下了,“不过,不跟你和好,并不代表我不原谅你。老实说,我并没有原谅你的资格。”
      欧阳尧旭一皱眉:“什么意思?”
      史佩均款款而谈:“那天你让钟轶和钟晴教训我的时候,问我为什么不反抗吧?以前,你也问过相同的问题。只不过是揪着我的衣服,用眼睛问的。”
      欧阳尧旭嗤之以鼻,“怎么,你现在想回答了?”
      “咱俩能聊的,不就这点破事了么?”史佩均从容不迫地笑了笑,“那天不还手,是不想钟轶和钟晴回去之后,被你逮到借口打骂;小时候不还手,是出于一个一厢情愿的妄想。”
      “什么妄想?”
      “如果我遍体鳞伤地出现在他面前,他或许会暂时忘了作业册和成绩,正眼看我一下。”
      “……”
      史佩均口中的“他”,毋庸置疑是他的父亲史俊忠。他不清楚欧阳尧旭对自己的家庭状况了解多少,也毫无解释的打算。他仅是安静地,等待他的反应。
      整整五分钟后,欧阳尧旭才慢吞吞地启唇:“他……正眼看你了吗?”
      史佩均以平淡的,宛若在讲述他人故事的语气道:“第一次,他扫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之后,无论我伤得多重,他连余光都不曾给我一丝一毫。”
      欧阳尧旭哑然须臾,低沉的声音中夹杂了一分被压抑着的愤怒:“你把我当成了博取同情的工具吗?”
      史佩均付之一笑:“那你的行为,又高尚到哪去了?”
      欧阳尧旭无言以对,只能干巴巴地丢出一句:“世上所有人中,我果然最讨厌你了!”
      “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奉还。”史佩均强硬地说罢,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所谓的父母形象,在我心里已经差到无以复加了,所以我没兴趣抢别人的爹娘。欧阳凯也从未真正关心过我。他所做的一切,纯粹是为了变相激励你而已。”
      一听到“欧阳凯”,欧阳尧旭登时一噎,差点活生生咳死过去,“你……你这个蠢货!突然提我爸干嘛?有毛病啊你!”
      “是呢。我也认为你该尽早去医院检查一下脑子,看看是不是哪里的‘零件’没长齐。”史佩均一边站起来端起餐盘,一边“和善”地微笑道,“顺带一提,这边建议亲低头瞧一眼自己的袖子呢。”
      说罢,心情甚好地离开了。欧阳尧旭冲他的背影大骂了一句“你才该去医院检查脑子”,脸上表情却莫名释然了些许。他垂眸一瞅,在看见袖口上的干燥血迹的瞬间,陡然白眼一翻,僵着身子倒在了地上。
      听闻动静,史佩均终于不加克制地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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