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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0、七月十七 ...

  •   “欧阳尧旭?你怎么回来了?不用多休息几天吗?”
      甯安一踏进办公室,就看见了已经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的欧阳尧旭。欧阳尧旭闻声一抬眼,平淡地说:“晕了个血而已,又没什么好矫情的。更何况,比我更该在家休养的人也来了。”
      顺着欧阳尧旭的目光望去,晨星的身影随即映入眼帘。不等他开口,她就忽然一个起立,铿锵有力地说道:“组长不必担心。伤口几乎好全了,上蹿下跳完全不成问题!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跳一个给你看看!”
      说罢,便迅速如弹簧般蹦了两下,当真是让甯安连阻止的话语都来不及说。不过瞧她如此活力四射,他也彻底放心了。
      “你们两个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好。谢谢你们回来了,晨星、欧阳尧旭。”
      诚恳的肺腑之言,令晨星感动又喜不自胜地点了点头。然而欧阳尧旭的神情却黯淡无比,他一声不吭地垂下头,仿佛融入不了气氛似的,拼命阅读起空白的文件来。
      晨星被刺的地方固然在大马路上,可附近没有监控,犯人又回收了凶器,目击证人欧阳尧旭更是没起到半点作用,故而在一般情况下,这案子肯定已经陷入了僵局。然而罗琦通过读取现场景物的“记录”,确定了刺伤晨星的犯人左眼角下带疤,即,她和景少骅还有史佩均,是被同一人所伤。
      “除了‘花心’,还格外胆大包天嘛,这个家伙。”会议室里,单钰珏面带不快地评价道,“竟敢堂而皇之地在部门周围动手,真当我们是任人宰割的废物了?”
      其实犯人的大胆,早在袭击史佩均那次就体现出来了——虽说当时已是夜深人静,但光明正大地在人家公司门口行凶,一般人断做不到。然而他这次的行为却远远超越“得寸进尺”的范畴,到了公然挑衅部门全体的地步,确实令人忍不下这口气。
      单钰珏冷静了一下,问:“说起来,我听说晨星好像没受什么伤?”
      甯安回答道:“不是没受伤,而是在医护人员赶到时,她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单钰珏惊奇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甯安顿了顿,回了一个意义不明的表情,好似他也不太清楚。坐在他身旁的施杨则岿然不动,俨然一副仅是来凑人头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甯安说:“考虑到晨星和欧阳尧旭是此案的直接关联者,我就没让他们参与调查。如果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去问他们。”
      朱笠一脸沉稳地把话题拉回正轨:“犯人应该对异类的体质和人体构造有相当的了解。否则,史佩均和晨星不会都被伤中要害、一度濒死。”
      “而且比狐狸还狡猾。”甯安默默补充道,“在部门周边刺伤人后还能不留痕迹地全身而退,一定是一位非常‘专业’的人士。”
      “我会让罗琦根据留在现场‘记录’,还原犯人的逃跑路线。”朱笠说。不过从茫茫“记录”中追寻犯人的身影,就像利用天眼系统追踪在逃通缉犯一样,虽然的确是一个可行的办法,但因为数据太多,她的读取“记录”能力又没有人脸识别功能,所以必须得靠她一个人一个人地筛选过来,便更加麻烦了。
      调查会议暂时告一段落后,甯安回到办公室,想起了昨晚监护器显示的一条GPS记录——晨星被刺伤时,沈连寂就在现场附近。当然,他肯定不是凶手,因为犯人的身形和他相差极大,并且史佩均遇袭那天,他一直待在家里。因此,答案显而易见——是他救了晨星。
      然而他又为何知道犯人会选在昨天傍晚动手?正如项峰案的第三名受害者会在彼时遇害一样。正如他知晓唐睿杰绑架了米贤一样。他的“溯源”能力,究竟让他看到了多少他根本不必看到的东西?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甯安从兜里摸出来一看,是凌云。
      “喂?甯安,是我。史佩均的案子,有进展了没?”
      “基本没有。而且昨天下午,犯人又行动了。”
      “犯人得手了吗?”
      “没。”
      “那就好。受害者之间,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其实除了你知道的所二人外,还有一名受害者。他们的共同点只有一个——都是部门的人。”
      “也就是说,犯人是目的可能并非针对单个人,而是你们部门整体吗?”
      不仅是监护对象,就连身为“监护人”的晨星也未能幸免。或许是部门的存在,令他无法容忍吧。甯安暗暗猜想。
      “你那边呢?卜瑞珉的案子怎么样了?”
      凌云苦恼地一叹,“所有嫌疑人都被排除了嫌疑,调查停滞不前。”
      虽然没有根据,但既然伤害史佩均和晨星的犯人对整个部门抱有敌意的话,便无法断言他不会盯上联络科的成员。毕竟,联络科几乎相当于部门安插在社会中的“间谍机构”。
      “凌警官,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什么事?”
      “我们这边有一名异类可以读取物件上的‘记忆’。在勘查史佩均的受害地点时,她说有一瞬间,你和犯人对上了视线。”
      “嗯。”
      “我们目前已知,犯人的左眼角下方有一块疤,刚好露在口罩外面。她说,以你当时所在的位置,再加上路灯也比较亮,是可以看见那块疤的。然而你为何却和我说,犯人身上没有明显的特征呢?”
      话音一落,电话另一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不由感到奇怪的甯安忍不住唤了对方一声,随即只听得他慌慌张张地回了一句“你等等”,电话就被挂了。
      甯安倒没怀疑凌云证言作假,不然他也不会问得这么直接。他仅是想弄清凌云所见与其所说截然相反的原因。一个多小时之后,手机再次响起。是凌云。只不过他那近乎哀嚎的声音,毫无保留地传达出了他此刻的崩溃。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听出他的崩溃是货真价实,甯安连忙安慰道:“凌警官,你冷静一点!我并没有怪你!”
      “……对不起,对不起!”凌云继续哭诉道,“我明明知道犯人是谁,却还是隐瞒了你!真的……真的非常对不起!”他哽了哽,强行压抑着被残酷真相撕碎的心,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犯人……是我曾经的部下,蓝涯。”
      甯安找到凌云的时候,他正坐在空荡无人的大街上,呆呆地望着天空。他的眼泪已经干了,也流干了。可铁铮铮的事实,并不会因他的愧疚和悲愤而重写。甯安轻轻在他身边坐下,安静地等待他开口。
      半晌后,他以略微嘶哑的嗓音,缓缓地说:“蓝涯和我,还有卜瑞珉,是同一所警校出来的。因为在大学里就认识了,所以在分局重返后,我经常带他俩出去玩,把他们像亲弟弟一样对待。卜瑞珉的性格,你也清楚,那时候他比现在还过分,整天千方百计地设计我、害我出糗。蓝涯是那种做事一板一眼的类型,嫉恶如仇,刚正不阿。后来忽然有一天,他留下警察证和辞呈,一声不响地消失了。尽管卜瑞珉没说什么,但正因为他什么都没说,我才断定他一定知道内情。可断定了又能怎样?我足足花了近两年时间,才敢向卜二确认他离开的原因,而他也毫不含糊地回答了我……”
      “蓝警官,难道发现了卜瑞珉的双重身份?”
      “是的。”凌云自嘲地笑了笑,“我分明成天和他们在一起,却等他离开了才有所察觉。我还真是个……不合格的上司啊!”
      甯安沉默了会儿,轻声地说:“凌警官,我得向你说一句‘对不起’。我擅自让我先前提到的异类,看了一下卜瑞珉遇害的地方。”
      凌云顿时心一沉,他隐约猜到甯安接下去要说的话了。
      甯安直截了当,字正腔圆地道:“凌警官,我们要找的,是同一个犯人。”
      在公安局燕川市分局局长蓝涛和焉然的协商下,凌云作为警方代表,加入到对蓝涯的逮捕中来,但由于此事也算是警界丑闻、不能声张,他便特地请了病假,以解释自己接下去几天的下落。甯安深知亲手抓捕视如亲弟弟之人的痛苦,所以并不愿意看到凌云给蓝涯戴上手铐的画面,但如果有人能劝蓝涯回头是岸的话,那只能是凌云。
      这也是他“无知”了那么多年,必须承担起来的责任。
      亦是惩罚。
      看着仍处于昏迷之中的卜瑞珉,凌云伸出手,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指,“臭小子,把我害得这么惨。等你醒来后,看我怎么报复你。”
      他说完,嗓子一噎,下意识握紧双拳,以哀求的语气道:“不是,你的错……所以,快回来吧,二傻。”
      卜瑞珉安然地睡着,眉角以难以觉察的程度,微微动了一下,并且在凌云离开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这是一间位于燕川市某个阴暗角落的房间,破旧寒碜,没有一样像样的家具。蓝涯一觉醒来,最先进入视野的,是满墙的资料。
      这些资料是他这两年通过各种途径收集而来:有从报纸剪下来的,有打印的,也有手写的,每份都用红色的马克笔密密麻麻地标上了或详细或简洁的注释说明。放眼看去,就与电视剧里主角复仇必备的小展板如出一辙。
      视线在墙上停留须臾,蓝涯掀开被子,下床洗漱。
      最初察觉到卜瑞珉“有问题”,是一起连瞎子都看得出是杀人案的案子——死者被大卸八块、开膛破肚,内脏掉了一地,全身布满撕咬和唾液的痕迹。蓝涯怀疑犯人有十分严重的异食癖,便提出按照这个方向调查。然而第二天,结案的通知发了下来——死者是不堪工作压力自杀身亡,相关案卷不翼而飞,尸体也在不知不觉间被送去火化了。
      现在回想起来,蓝涯简直要仰天大笑——即使真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黑幕,也请掩盖得走心一些啊。如此漏洞百出,教人如何接受?然而一向逮不到犯人尾巴就决不罢休的卜瑞珉却满面春风,甚至还主动劝他不要死揪着这案子不放。
      反常。实在是太反常了。
      从那以后,蓝涯陆续发现了更多的“漏洞”,以至于在日益窝火的同时,忍不住开始疑神疑鬼——他担心被自己抓进监牢的犯人、自己未能逮捕的犯人,哪天又大摇大摆地出来祸害人间。而那一天,他的担心,成真了。
      刚开始,他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入牢后,他还专门去探过一次监。忐忑地尾随上去,却目击了受害者家属被残杀的全过程。由于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他连一步都没来得及迈出,地面就已洒满了鲜红得足以灼伤视网膜的血液。
      从那一刻起,他再无法视若无睹。
      于是他夜以继日地四处奔波,只为将真相昭告天下,却碰壁碰到发狂发疯,险些遭遇生命危险。身为上司的父亲知情却助纣为虐,亲密无间的兄弟只会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试问他还能依靠谁、信任谁?所以,他决定了。即使丢弃作为警察的尊严和十年如一日坚守的正义,他也要亲手制裁那些草菅人命、践踏法律的恶徒!
      他剃了他原先满下巴的硬黑胡渣,剪了能扎成一条小辫子的糟乱头发,整个人看上去顿时干净整洁了不少,充满阳刚之气的剑眉星目亦充分展现了出来。他摸了摸左眼角下的伤疤,这是他在抓捕某个犯罪分子时获得的“荣誉勋章”,同时也是支撑着他一路走来的精神支柱。
      尽管敌人势力庞大,又躲在暗处,委实不好对付,但经过两年的蛰伏调查,他终于摸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承认,在与凌云目光交接的瞬间,他慌乱了。否则他也不会无意识松开刀具,留下可成为线索和证据的凶器。不过,这也无所谓了。反正从一开始,他就没想掩饰自己的身份。之所以佩戴帽子和口罩,不过是为了尽量延长行动期限罢了。
      他看着墙壁上被打了一个红圈的单钰珏的照片,略一眯眼,穿上衣服,戴好遮挡面容的“二件套”,捎上装备,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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