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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二月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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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沈连寂看着躺在身边的秦莘野,伸手轻轻拂过她的刘海,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秦莘野随即睁开了眼。
今天是岁除,岁末的最后一天。
“想吃什么?”
秦莘野回礼般地亲了一下他:“你。”
“认真点。”沈连寂虽然说这么说了,眼神却是如冰山融水似的温柔,“今晚是除夕夜,如果有想吃的,我给你做。”
“说了啊,我想吃你。”秦莘野挽住沈连寂的肩膀,依偎着他说,“除了你之外,让我想想,嗯……想吃蛋糕、巧克力、曲奇饼、薯片、鱼豆腐,饮料的话,我想喝养乐多和咖啡,当然,如果有可乐就更好了。”
沈连寂一副“你想得美”的表情,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正餐。”
秦莘野无奈地吐了吐舌:“那我就没什么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沈连寂“反正我是不会妥协的”地勾了下她的鼻子,起身下床道:“我去买菜,起床后记得整理床铺。”
每每过年,尤其是正月那几天,原本人来人往的道路热闹不再,冷清而人影稀落,小区大门口上拉起了“祝全体业主节日快乐”的横幅,站姿笔挺的路灯和物业花大价钱买来的桂花树上挂起了大小不一的红色灯笼,勉强为门可罗雀的小区增添了几丝过年的喜庆。只不过,沈连寂记得上次国庆节和中秋节挂的横幅,写的好像也是“祝全体业主节日快乐”这句话——应该不是同一条吧?
菜市场的不少摊位都收拾干净了,唯有本地人依然如旧地吆喝卖菜,但同样质量的菜品,价位都提高了好几倍,特别是海鲜,简直把人活生生当猪宰。秦莘野对海鲜不太感冒,蔬菜和肉类倒没什么挑剔的,钟爱腊肉炒蒜苗。于是沈连寂先去买了一条腊肉和一捆蒜苗,之后再零零散散地买了其他菜,路过超市时,停步夷犹片刻,进去买了些零食,之后又去蛋糕店买了份熔岩蛋糕,满载而归。
听到钥匙插进门锁的那一瞬间,秦莘野忙不迭风风火火地跑出来迎接。然而她欢迎的不是沈连寂,而是他手上的零食和蛋糕——这位高冷少年固然每次都是一脸“绝不会放纵你”的六亲不认样,可最后一定会“啪啪啪”打自己脸。他关上门,穿好拖鞋,逼近企图将魔爪伸入购物袋的秦莘野,一手刀劈中她的脑袋,再一把夺过了她手上的东西,“早餐吃了后再吃。”
野兽反被猎物抢了食物,很不开心地噘起嘴“哼”了一下。
沈连寂没有理她,拿出买来的三明治和牛奶,径直走进厨房忙活起来。一会儿后,一只纤细玲珑的手悄无声息地钻进他的衣服,从其柔软的腰部逐渐向上游走,抚过光滑细腻的皮肤,穿过温暖胸膛之间的细微缝隙,探出衣领,竖起食指贴于其嘴唇前,堵住了他欲说出口的话语。与此同时,那手的主人踮起脚,脸颊贴上他的背部,下巴擦过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插过他的胳肢窝,一边抱着他,一边伸直脖子,将叼在嘴里的三明治送至他嘴边。沈连寂略微一顿,张嘴咬了一口。秦莘野心满意足地笑了一下,边吃三明治边问:“你怎么没给你自己买早餐?”
“不太想吃。”
“食欲不振,体虚啊。”
“还不是被你弄的?”
秦莘野赶忙叫冤:“当初可是你哭着求我的,现在还好意思怪我了?”
沈连寂笑了一下,垂眸停下手头的活儿,轻声说:“我不怪你,我只怪我……离开了你。”
秦莘野笑容一凝,静默了片刻,“和你没关系。”
“莘野,”沈连寂转过身,直视对方的双眼,认真严肃地问,“我离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秦莘野低下视线,看向脚边的垃圾桶。
“这还叫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秦莘野抬起头,直面来自沈连寂的关切目光,一字一顿地说:“不过是被唤醒了本性而已。”
“……本性?”
“是的,吃人的本性。”
话音刚落,秦莘野就丢掉未吃完的三明治,骤然扑到了沈连寂身上。沈连寂遭到突如其来的大力袭击,躲闪不及,脊柱磕到坚硬的石英石台面,后脑撞上了洗碗池的水龙头。他仰视着不知何时双膝跪上灶台、骑在自己身上的秦莘野,缓缓闭上了眼。秦莘野一动不动地俯视着他,张开嘴,却又咬了咬颤抖的牙齿,跳下灶台,转身道:“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沈连寂扶着后背站起来:“那我去洗个澡?”
“不用了。”
秦莘野忽然快步走向玄关。沈连寂赶紧追上去拉住她的手:“去哪儿?”
“回家。”
“为什么?”
“你叔叔发微信喊你回去吃年夜饭,但被我删了。等下,他该会打电话来叫你了。”
秦莘野冷冷地说完,甩开沈连寂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沈连寂兀自僵立了半晌,听手机响起,便拿起来接听。
“连寂!”每次沈连寂打来,沈承信的语调总是直线上升,欣喜若狂得好似中了头彩,“我昨天给你发的消息,你看到了没?”
“……看到了。”
“今天文寞出院,正好又是岁除,我想我们一家人吃个饭庆祝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好。”
沈承信听出了隐藏于沈连寂语气中的细微异常,“怎么了?如果有事的话,改天也行。”
“没事。什么时候?”
“晚上六点。”
沈连寂挂掉电话,将洗了一半的食材放进冰箱,换了身衣服,走到床边,在秦莘野睡的那一侧躺下来,抱着她的棕熊玩偶,用力闻了一下——
沈承信的家比沈连寂的租屋要大许多,但整体风格却是如出一辙的简约舒适。听闻来客人了,一名眉眼与沈连寂有些许相似的十六七岁少年迫不及待地从内屋奔出,却在看到沈连寂的第一眼忽然一怔,旋即换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阴沉表情,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看。沈承信把侄子带到儿子身边,半开玩笑地说:“你们兄弟俩也有三年未见了,应该还认得出对方吧?需不需要我介绍一下?”
“不用。”沈连寂从手中纸袋中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文寞,新年快乐。”
沈文寞不为所动,一言不发。
见儿子迟迟没有反应,沈承信暗暗推了他一下:“文寞,哥哥送你礼物呢,还不快接来说‘谢谢’?”
沈文寞视若无睹,置若罔闻。
沈承信神色微变,似乎是有些不悦。沈连寂道:“没事,文寞还小,认生正常。”
“都十六岁了,哪里还小?”沈承信不以为然,“文寞,快谢过哥哥!”
沈文寞仍旧满脸不情愿,连正眼都没给沈连寂一个。这令沈承信忍无可忍,正想开口训斥,却见沈连寂递来了纸袋:“叔叔,这是给你的。”
“……给我的?”沈承信受宠若惊,连忙打开袋子看了一下——是一件名牌黑色针织毛衣。他把衣服往身上比对了一番,见大小正好,笑得合不拢嘴:“哎呀连寂,只是来吃个饭,至于买什么礼物吗,太客气了!看来叔父我得多给你点压岁钱才行。”
“不用了。”
“哪里不用?你这么孝顺,就该好好奖励。”沈承信把毛衣收好,“你们两个先聊着,我去看看锅里的菜熟了没。文寞,不能再这么没礼貌了,好好跟哥哥说话,听到了没?”
沈文寞:“……”
沈承信走后,沈文寞自顾自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并不打算与沈连寂进行任何交流。沈连寂看了他一眼,默默在沙发另一边坐下来。
沈承信一直在厨房里观察客厅的动静,发现儿子持续冷落沈连寂,方才未消的气再度升起,迅速于心口聚拢成了一团黑压压的乌云。晚餐时,为拉近两个孩子间的距离,他千方百计地寻找话题,试图调节死气沉沉的氛围,使他俩自然而然地说上话。然而他一开口,说的不是沈连寂如何如何优秀,就是他期末考考得哪般哪般好、自己怎么怎么为他自豪,不仅没能调动起气氛,反而让情况急剧恶化——沈文寞虽然闷声吃着饭,却怒形于色,几乎要把筷子折断。见此,沈连寂赶紧打断滔滔不绝的沈承信:“叔叔,文寞的身体怎么样了?”
“比想象中的好很多,只需好好调养几个月,就能像普通孩子一样生活了。”讲到这儿,沈承信忽然想到了什么,瞟向沈文寞,暗示性地道,“文寞,你看哥哥这么关心你,你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
沈文寞:“……”
“文寞,跟你说话呢。”
“……”
沈承信被儿子那目中无人的态度惹恼了,正颜厉色地斥道:“沈文寞,如果不是你哥,你以为你能健康出院吗?你哥为你吃了那么多苦,动嘴皮子说句‘谢谢’又怎样!”
此话一出,沈文寞当即摔下筷子,气冲冲地甩门而入卧室。沈承信不料他的脾气竟然如此之大,愕然地呆坐了须臾,随后怒火中烧,欲去教训他一顿,却被沈连寂拦住了:“叔叔,算了吧。”
“但是……”
“文寞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你尽说我好话,他自然高兴不起来。”
“你本来就好,不说你好话还能说什么?况且他这样摔筷子摔给谁看?小小年纪脾气就这么大,长大后能在这个社会中生存下去吗?”
沈承信一口气说完,看沈连寂仍是笃定地拦着他,便面色铁青地坐下了。沈连寂随其坐回了座位。
沈承信缓了缓,说:“他妈生下他后就没了,我曾在她墓前发誓,一定会想办法医好他。我如果不在乎他,会用这双手伤害那么多人,甚至是自己的亲侄子吗?当然,这不是他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和阿紫没能赋予他一具健全的身体,他要气要怪的也是我,而不是你……”他抽了口气,继续道,“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们兄弟俩能和和睦睦的,以后相互扶持,也好有个照应。可他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沈承信懊恼地抓了下头发,又抹了把脸:“抱歉连寂,明明该三人一起开开心心吃一顿饭的,结果却弄成这样……”
“没事。”
“你呢?最近身体怎么样?药还够吗?”沈承信靠近沈连寂,仔细看了看他,伸手想为他测测体温,“你脸色好像差了很多啊,过来给我看看……”
沈连寂在沈承信碰到他的前一秒避开了他的手和视线:“没事,我很好。”
一股强烈的失败感顿时于心头蔓延开来,不管是作为一名叔叔,还是一名父亲。沈承信叹了口气,讪讪地转回了头:“饭都要凉了,快点吃吧。”
“文寞呢?”
“爱吃不吃,饿一顿又不会怎样。”
沈承信刀子嘴豆腐心,前一秒说“饿一顿又不会怎样”,后一秒就默默留了一份饭菜下来。之后,他又摸出红包给沈连寂。沈连寂不要,他就强行塞给了他:“叔叔亏欠你的,一辈子也还不完,更不觉得你会有原谅我的一天。可不管怎么说,我是真心把你当自己孩子看待的。就当是身为长辈的一点心意,收下吧。”
对方话都讲到这份上了,沈连寂也不好再坚持,只是……“为什么有两个?”
沈承信没有回答,而是正容亢色地说:“连寂,叔叔自知没有劝你与那姑娘断绝来往的资格,所以不会阻挠你们。可你须知,不管什么时候,身体都是革命的本钱。年后一定要去做身体检查,不能再拖了。”
沈连寂迟疑少顷,点了点头。
“好了,回去陪她吧。”沈承信拿起沈连寂的外套,帮他穿上后,转头朝沈文寞的房间喊道:“文寞,哥哥要走了。”
沈文寞:“……”
沈承信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我送你吗?”
“不用。”
“那好,路上小心点,到了后发条消息给我。”沈承信给沈连寂围上围巾,再拍拍他的肩膀,慈祥地笑道,“新年快乐,连寂。”
沈连寂的冰冷双目隐隐升起了一层淡淡的柔和之气,他轻轻笑了笑,说:“你也是。”
由于心情郁结、浑身难受,秦莘野回到自己家后搬出所有零食,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然而塞进胃里的食物非但不能排遣她的焦躁与憋闷,反而让她到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吐完后,她浑浑噩噩地走到沙发边,倒头就睡。醒来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正枕着沈连寂的大腿。沈连寂摩挲着她的头发,浅浅地笑了起来。
“吃完饭了?”
“嗯。”
“好吃么?”
“挺好。”
“哼,你倒好,吃了个饱回来,而我却饿了一天。”
“这叫饿了一天?”沈连寂指向满地的零食包装袋。
秦莘野不以为意:“吐了,等于没吃。”
“那,要吃我吗?”
“你给我吃?”
“只要是你所愿望的,我全都会给你。”
秦莘野登时眼神一变,伸手推开沈连寂想要离开,却被他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只要是你所愿望的,我全都会给你。可唯独这条命,我不会给你。”
秦莘野倏地一愣,停止了挣扎。
“所以,没关系的。”
沈连寂松开如小猫般乖顺的秦莘野,脱掉衣服,露出白嫩的上身,慢慢躺了下来。秦莘野几经踌躇,终究舔了下他的斜方肌,狠狠咬了一口。沈连寂略一皱眉,两手下意识地抓紧秦莘野的衣服。
“疼吗?”
“不疼。”
“可是你的表情在说疼。”
“你的表情,也在说疼。”
“被吃的又不是我,我怎么可能会疼?”
一颗泪珠滴落在沈连寂心口。沈连寂伸手摸了摸秦莘野的脸,温柔地笑了起来:“不用担心,我们能解决这个的。”
秦莘野握住他的手腕,将其按在沙发靠背上,然后低下头,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