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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分支 ...

  •   陈大娘也觉得没有必要出这个钱:“河堤也修不到我们家门口,这冤大头是不当最好。”

      “而且呀,今年热得比去年更早。我们村的河道水位也在下降,唉,枯水期要来啦,修了河堤也用不上!”

      孟知尧摊开手掌,感受温度,的确,气候在变暖。

      去年这个时候,是没有那么热的。

      她问:“会缺水吗?”

      “六爷在想这事呢,有情况我们来告诉你。”

      东华县里,师爷最近上火了。

      上司从陆伯民到柳咏义,生活质量、工作质量都断崖下跌。

      他禀报:“大人,孟里正不想出钱修河堤。”

      柳咏义发愁:“当初陆伯民是怎么劝动他们修路和开凿隧道的?”

      师爷不敢吐槽,只是把他说过三遍的东西再重复一次:“松河村的路已经快走不了车了,破坏的很严重,官府出钱本意要修夯土路,修到哪个村,哪个村出人出力就好,没说要给钱。”

      “只是孟里正问了几句,陆大人就调侃了一句,加钱给修更好的,这才加了二百两,开窑建厂,修了青砖路。”

      “那二百两白银里头,有一百两是齐闰月姑娘的,还有另外一百两,大头由陛下出资。”

      他把自己的功劳扣给了陆伯民,只要与他无关,这事儿就不用他多跑腿。

      柳咏义脱离了太学府一派,当然不再想维持那种“无功无过”的人设,更是想要向赏识他的爱护他的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出一份力,证明自己的价值。

      工曹吏来找师爷,把一份书信交给他。

      师爷看过后,与柳咏义说:“大人!不修河堤是对的啊!”

      柳咏义掀起眼皮:“何出此言?”

      “您看,这是一位水工写的《松河水文书》。”他把书信递过去,“水工按照您的命令,在松河观测了两个多月,这是呈上来的成果。”

      柳咏义念道:“《庄子》内篇应帝王曰:‘乡吾示以地文,萌乎不震不正。’《新论》慎言曰:‘山川者,地之文也。’独论松河之水文,东起万寿山,西至三河口,总一百四十七里,共一百三十六弯,最急弯圆径六丈,起始落差约一百二十一丈六尺,水深逐差九厘……

      ……只修筑沿河河堤不妥,应加筑水坝围堰?枯水期?今年风调雨顺,何来枯水期?”

      柳咏义苦闷地坐回去,从袖子里掏出汗巾擦擦额头:“本官只是想挣一个小功,修一修县城沿河的堤坝。筑坝围堰,那也太难了。此人是谁?叫他来本官面前说话。”

      师爷应下:“是,大人。”

      还在三月中旬,太一中午就会热得吐舌头了,两只小猫终日不见影子,往深山里蹿。

      最闲适的是五环,它或许还喜欢更热一些。

      孟知尧在家里无所事事地呆了五天,除了浇菜,洗衣做饭,和宠物玩乐,什么也不干,不动脑子。

      工作台闲置日久,已经铺上薄薄一层灰。

      有一日,乔寥找上门来,看见院中李树下闭目养神的孟知尧,心情大好。

      今天实在幸运!

      “知尧,”她拍拍门板,“孟知尧!”

      孟知尧在小睡,困倦昏沉,动作迟缓:“你爬墙进来吧。”

      这个门,实在是个摆设。

      要是在一年前,乔寥肯定要强地走门,但现在的乔寥今非昔比,能下田上山,还会修牛蹄,因为这一个本事,她在松河村已经可以横着走了。

      “陈大娘说你家的藏书阁楼有孟家军最齐全的记录,我可以看看吗?”乔寥问出来,心里还是忐忑的。

      毕竟她想看的,可是孟家的老地。

      结果孟知尧二话不说,打一个长长的哈欠往库房走:“去吧,我也不知道在哪里,要好好找。”

      阁楼上已经数月没有人来,阳光下浮动着尘粉的晶闪闪,好在书册都有规整成套收纳在一个个蓝色纸布书箱里。

      距离门口最近的是孟知尧常常要用的工书以及兵书,再往里是赵寻蹊姐姐借过的古文玩字画,一路往里检索,在最角落的书架上发现了与孟家有关的记载。

      《孟家族谱》、《陈家族谱》、《孟氏家规》、《军规》、《大冢宰录》、《战记要录》、《战俘册》……承载了时间的书籍应接不暇。

      “你要看哪套?”孟知尧问她。

      乔寥见她这样大方,也不客气了:“我想全看。”

      “……”孟知尧回头确认了一下书架上大概的阅读量,“你,看得完吗?”

      “我以前在家不是很爱看书,”乔寥挠挠头,搓搓袖子,“书院让我读的也不喜欢,这些书要读很久吗?”

      孟知尧服了她了:“你先看一本试试吧,想先看哪本?你不爱看书,现在又找我了解孟家军的历史,总有个机缘吧?”

      乔寥:“是有,就是……陈大娘和我说了关于一百年前孟家军分为两支,另一支死在沙漠的事。很好奇,很想了解更多。”

      这里的书,孟知尧也没看过:“那我们就看名字挑了?”

      “这套?”乔寥指尖点向头顶那一只箱子,“《松河隐世书》,说不定有。”

      孟知尧把书箱取下来,看见里面书册有大有小,都标注了年份。

      她们只知道是一百年前的,具体哪一年不了解。

      “陈大娘说他们投奔了包保圣,包保圣是被太|祖皇帝灭掉的,至少在八十年前……”乔寥边分析边找。

      最后,发现分支的记录在一百零三年前。

      当时的孟家家主是孟角,和孟知尧差了四代,分支的首领是他的弟弟和妹妹,孟距和孟升。

      当时松河村更像是一个寨子,地处深山老林,四周围了一圈野兽,鲜少往外联通。

      孟距和孟升带走了三分之一的人,他们都是村里的青年,一起投入烽火战事里。

      书中夹带了当年的书信,虽然理念不同,但没有因此失去联络。

      “当时陈地的主人是包保圣的叔父包庾,他们被包保圣招揽到麾下,包庾死后,包保圣在这支孟家军的助力下登上了登上了皇位。”乔寥迅速浏览,直到出现陈大娘说的关键词,“包保圣登基后,把孟家军派到了鹿州……鹿州??!”

      她这样吃惊,孟知尧就问:“鹿州在哪?”

      “鹿州在西北,那里都是沙漠和戈壁,现在是狄人的地盘,改名叫狄州了。”乔寥一阵嘘唏,“包保圣把孟家军支开了,不用他们出去打仗,让他们去后门看家打马匪,这真是……”

      孟知尧不懂:“有什么问题?”

      在她看来,背后要交给信任的人,乔寥却一副不值当的态度。

      乔寥手掌覆在书页上,看着别处思考:“就是有种他们要被包保圣卸磨杀驴的预感,毕竟和君主一起打江山的功劳才是最大的。孟将军有从龙之功,屡战屡胜,就好像一根锋利的长矛,被用来当盾了。”

      她们继续往后看,有关那一支孟家军的内容消失了,再次出现,正是八十年前。

      瞿帅入住陈地,他带着一队亲兵,找到了万寿山。

      松河水冷,孟角把小女儿牵在手里,面前站着一位魁梧的主帅,他递过来一封血迹斑驳的书信:“陈松托我送来。”

      “他人呢?”七十高龄的白发老人,立在寒风里,和周身的古松一样苍劲。

      瞿皑:“死了,我们没救活他。”

      孟角不知如何答,沉默地接过了那一封信。

      他身后的人们,也料到了某个最不好的结局,他们和深秋一样冷寂。

      “多谢。”

      这件事,瞿皑本可以不管,但是他管了:“现在整个陈地已经归我,我将在京兆城建都,这里,就是京畿地了。”

      面对一群缄默的孟家军后人,瞿皑交给他一枚金令:“陈松和我说了许多事,我也知道你们的期愿。这枚金令是瞿家向孟家军做出的承诺,京兆成为帝都以后,我会给你们一个安定和平的,没有战火的家园。”

      “领地由你们来划,我的人,没有要事,绝不上门。”

      孟角问:“瞿帅想要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瞿皑笑答:“帮一个小忙,割一些万寿松脂。”

      其实从孟家人的言辞中不难看出,孟家是没有“归顺”瞿氏王朝的,他们之间是高于那等依附瞿家皇权之下的世家的合作,一直到现在都如此。

      “帮亿些小忙,割亿些松脂。”孟知尧咬牙念道。

      乔寥则更惆怅:“那……支孟家军,真的没了吗?”

      孟知尧:“不知道。”

      “陈松的那封信写了什么?这里没写,好可惜。”乔寥往后翻,“孟角拿到家书后,派了儿子去鹿州。儿子出去后就没有回来,又过了三年,再派两人,出去后也没了音讯……那时候鹿州已经被狄人占领,早变成狄州了。”

      当时的人这样记录,有可能是还没收到西北的消息。

      孟知尧速览:“后面改了,改成狄州了。”

      时间线到了大越开国之后,孟知尧也知道了她外婆和她妈妈的事迹。

      “你们……一直在想着要迁村么?”乔寥问得小心意义,她也是年少轻狂,现在后怕自己知道得太多,“我,我还是不看了。我可以当做不知道。”

      迁村、迁徙,象征着本地不宜居,象征着动荡,象征着有更好的安居地。

      如果松河村迁村,整个京兆都会陷入一个失序的状态中,人们会降低对朝廷的信任,会效仿松河村的行为……所以,他们若要走,只能偷偷地,躲开朝廷耳目逃走。

      孟知尧无所谓:“没关系,我和你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你要告密,我是不会承认的,那是上几辈人的想法,与我无关。”

      乔寥:……

      以己度人,孟知尧联想到,现在的大越是第四任皇帝,距离瞿帅时期已经超过了三代,老里正想要迁村,应当是不敢赌瞿万里这个新君还会不会认金令。

      要是她,还真不一定认。

      瞿万里的话,或许会迂回一些,他喜欢那种润物细无声的手段。

      距离她回家,已经过去大半个月,瞿万里应该也到九祉城。

      正好,乔寥心有灵犀般念起:“三月都要过了,齐闰月还没回信。”

      孟知尧问:“你们常常通信?”

      “是,我们常常通信。”乔寥说。

      孟知尧有些不高兴:“我去维州那么久,你们不给我写信?”

      “你没给我写,”乔寥揉揉疲劳的眼睛,“我为什么给你写?”

      她和齐闰月互通书信,也是因为齐闰月频频给她来信。

      孟知尧反呛:“你先给我写,我自然也会回信给你。”

      她和瞿万里互通书信,不就是瞿万里先写么。

      乔寥认输:“别聊这个了,咳……”

      她们两人不适合多说话,更适合距离产生美。

      神奇的事发生了。

      在她们说过的第二天,齐闰月的信就送到了孟知尧手里。

      这次不是闲聊的信,而是询问孟知尧,如果人被砍断了手腕,能不能接上义肢?

      乔寥问:“能吗?”

      “没试过啊,”孟知尧搓搓下巴,“理论上是可以的,谁被砍了手腕?怎么就被砍了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分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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