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星球金牌中介[星际]》朝朝思暮

4、我是来卖球的

　　洛戈盯着光脑上的两条信息陷入了沉思。
　　是顾染发来的。

　　“洛戈，你确实有顾家的基因片段，甚至就是我们这一分支的基因片段”
　　“但你跟我和两个弟弟都没有亲缘关系。”

　　不对啊，我明明使用精神力这么吃力。
　　洛戈百思不得其解。

　　光脑又收到一条新消息，还是顾染发来的。
　　“在房间待着，我等下去找你。”

　　洛戈等了一会，见到了未施粉黛的、穿着睡衣的急匆匆赶来顾染。
　　——看起来就像自己带过的实习生妹妹。

　　但顾染一张口，熟悉的上位者姿态就重新回来了：
　　“你之前在S星系是什么样的？一五一十地详细说。”

　　洛戈苦笑了一下，她倒是想说：“你可能会觉得有点怪，但事实上，我之前的记忆都消失了。睁眼就是病床上，顾先生告诉我，我是他的女儿，他要带我回T5星顾家老宅。”

　　顾染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意外，她沉吟了一下，反而对洛戈解释起前因后果：“父亲走之前，说是去S星签一份机甲废料的倾倒协议。快回来的时候却突然给母亲发了消息，说自己会带个女孩回来。”
　　“他没对任何人说你的事，就算对母亲，也只强调你是顾家的孩子。”
　　“母亲说，父亲那天下午向她允诺，最迟下个月，会给她一个交代。”

　　不安持续在洛戈心头萦绕，她拼命忽略这种感觉，趁热打铁向顾染提出自己的诉求：“我能离开这里吗？我的意思是，离开顾家。”
　　顾染眼底流露出一丝审视的目光：“你知道顾家的孩子意味着什么吗？”
　　洛戈摇摇头，但冲着顾染挤出一个微笑：“但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顾染目不转睛地盯着说话的洛戈，好像这个时候，她才看清楚眼前这个女孩：“我会帮你说服母亲。”
　　“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趁现在一起告诉我。”顾染站起身来，准备结束这场对话。

　　洛戈下意识摇头，却又想到了什么，她仰头看着顾染说：“你照顾我照顾得很好，连找顾桐给我训练机甲都能想到，谢谢”
　　“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觉得顾先生是按照接班人的标准来培养你的，你有头狼的气质，这也是我找你帮忙的原因。”
　　“只是，在顾家的这个时候，我以为你会更有进攻性，毕竟顾先生留给你们的不止钱和股票，还有飞鸟集团最核心的业务版块。”
　　“直面它，你才能跨过去。”

　　说这段话，是因为洛戈感觉眼前这个女孩，遭遇父亲去世的打击后，正从肆意妄为的明媚逐渐变成一潭死水的迷茫。
　　她觉得可惜。

　　虽然只有仅仅几日的相处，但以洛戈的观察来说，顾染是个天生的领导者。
　　她是冲在最前面攻城略地的将军、是一头撕咬对手的狮子，是张开双臂的庇佑者。
　　而永远都很难成为一位太太。

　　顾染没想到洛戈会对她说这些，她一个“私生女”，不该这么没有边界地对顾家的生意指手画脚大放厥词。
　　但她不仅放了，还如此诚恳。
　　顾染深深地看了洛戈一眼：“你离开顾家，可能对我们双方都是一种好的选择。”

　　洛戈这套勉励的话说得这么顺口，也多亏了上辈子每月业绩复盘会后，她都会找自己带的徒弟谈心和画饼，比如公司器重你，比如你这个月开了单真是有天赋的新人，诸如此类。
　　她确实是抱着勉励的心说出这番话，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承她的情。

　　送走顾染，她躺回床上。
　　时间刚到零点，光脑弹出一则新的消息提醒。
　　洛戈点开后，是一封邮件。

　　洛戈，我在你的身份信息上看到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未来会好的。
　　——顾不时

　　这是来自顾不时的定时邮件。
　　洛戈没想到他在看到自己信息时，还能贴心地想到设置一封这样的邮件。
　　或许对一个三个孩子的父亲来说，这是习以为常的、顺理成章的做法。

　　洛戈上一辈是孤儿，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天，连身份证上的信息是登记的时候随便写的。
　　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只有银行信用卡会发来短信。
　　“尊敬的用户，在这特别的日子里，xx银行祝您生日快乐！我们为您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请登录APP领取信用卡免息额度。”
　　这些银行甚至不会打出自己的名字，不会设置自定义客户姓名的短信说“洛戈，祝你生日快乐”。

　　这是她第一次收到来自长辈的生日祝福。
　　她曾经见过很多像顾桢这样张牙舞爪的小男孩，像浸满了糖汁儿长大的一样，有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为他浇上一层又一层糖浆，才结成硬邦邦的壳。
　　他们居然连坚硬的壳都会是甜的。

　　但洛戈不是，她的壳是自己一次次从外面啄着废料和垃圾回来，慢慢糊成的假把式。
　　即使看起来硬邦邦的，也到处都是缝隙，处处都是软肋 。

　　洛戈躺在床上，没忍住念了这封邮件一遍又一遍。
　　松软的被褥包裹着她，让她感觉到一点幸福的虚影。

　　洛戈，祝你生日快乐。
　　洛戈，未来会好的。

　　洛戈，祝你生日快乐。未来会好的。

　　直到这个时候，那股一直摇摆着的、巨大的不安终于落地，它狠狠地锤在洛戈的心脏上，洛戈没再躲避，直面那股萦绕在她心间的愧疚和惶恐：

　　顾不时带我回来就去世了，是不是我害的？
　　我的基因这么特殊，如果不是遇到我，顾不时是不是不会死？
　　他的死，是不是和我有关？

　　刚才想用来勉励顾染的话也在此刻鼓舞了自己，直面它，才能跨过去。
　　——她要回S星系，搞清楚自己在医院醒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

　　上次被顾不时带着，直接从医院的快捷通道进了私人飞船。
　　这次她孤身一人乘坐星际飞船，从星际穿梭站台下来的时候，觉得回头去做顾家的孩子也未尝不可。

　　她傻傻地以为越过虫洞是一种仅仅有点推背感的、平稳丝滑的感受，但这次在船舱里体验过720度大摇摆了整整十五分钟后，洛戈开始眼前飘走马灯，恍惚间甚至看到慈祥的白发老奶奶在朝自己挥手。
　　当她有力气自己抱着盆吐的时候，无比怀念那个舒适柔软的、充满香气的、洒满阳光的漂亮卧房。

　　洛戈出站后看着眼前飞扬着的暗红色颗粒和路上行驶的千奇百怪的改造机械车，感觉陌生中却带着一股熟悉。
　　熟悉感主要来自眼前这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小姑娘，去哪啊？行政大楼还是正大垃圾回收处理集团呀？”

　　大约是看洛戈衣着打扮干净整齐，手腕还有昂贵的便携机甲，因此他一张口说的就是这颗星球上最体面的地方。

　　“去首府医院多少钱？”
　　“三万星币，你上车咱们马上就走。”

　　“一千星币，去不去？”
　　中年男人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小姑娘，砍起价来这么狠。

　　洛戈没给男人更多的反应时间，转身就要走。
　　男人立马拦下她：“哎哎哎，一千就一千，来吧，我帮你拿行李。”

　　看他答应得这么快，洛戈有点后悔：看来还是说多了。

　　男人叫诺伦，他的车看起来经历过不知多少次的改造，四个车门竟然是四种不同的材质！
　　更别说车前盖还哐当当地响，让人不禁怀疑这辆车开不了三百米就会散架。

　　诺伦热情地招呼洛戈，向她炫耀起自己这辆车：“您看我这车，斯诺克武道系列的车体，质量别提多好了，我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时候跟新的一样样的，就换过车门和晶块转化器，别的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洛戈想到S星系是帝国的垃圾处理站，猜测这里的人们常去从倾倒处找些能用的东西，怪不得大街上的车都长的乱七八糟的。

　　车里面整理得倒是很干净，坐垫软软得很舒服，空间里不仅没有异味还有淡淡的清香。
　　一路颠簸的疲惫逐渐涌上心头，不知不觉中，洛戈就睡着了。

　　突然大脑一阵刺痛袭来，是光脑的自动唤醒装置。
　　睁开眼的洛戈发现自己身体和双腿被绑在车里，车门开着，但外面光线昏暗看不清楚环境，而诺伦本人正在打开的车门外低头解自己手腕上的便携机甲。

　　洛戈叹了口气，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地方的黑车师傅会顺便干点打砸劫舍的私活，但为了能找到个本地人说上话，她还是上了他的车。
　　底气的来源就是改造过的光脑和手腕这个昂贵的便携机甲。

　　得知她要离开后的那天晚上，顾桐居然过来了。
　　他递过来一个新型的光脑：“你手腕上的便携机甲已经是最新代了，基本能帮你应付绝大多数情况。只要你不傻不愣登地去战场前线都没什么问题。”
　　“但我看你的光脑还是很老的款式，应该是在S星系买的吧？这种没有自动唤醒功能的光脑在T星系已经淘汰很久了。我还帮你改装了一下，链接到便携机甲上，有人动你保命的东西，你第一时间就会被唤醒。”

　　洛戈有些意外，这家人还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善良。
　　看到洛戈发呆，顾桐扯过她的手，一把把手环放到她的手心里：“不会连戴光脑还要我教你吧？”

　　“谢谢。”洛戈收拢了双手，弯了弯眼睛。
　　“注意安全。”顾桐想了想，又拉起洛戈的手腕，指着手腕上那个代表着发射攻击的按钮说：“别管后果，遇到事情就按下去，懂吗？”

　　洛戈点点头，她面对纯粹的善意时会不自觉地后缩，这被顾桐理解成不想多谈的意思。
　　“嗯。”他含糊应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

　　被绑在车声的洛戈想起顾桐的教诲，她歪了点方向，直接按下了攻击。

　　激光炮穿透诺伦的机械车轰了出去，这次他的宝贝斯诺克武道应该是彻底报废了。
　　紧接着，外面传来一声属于人类的惨叫。

　　诺伦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洛戈重新用左手指着诺伦，没好气地说：“给我解开。”
　　虽然这男人的手颤颤巍巍不住地发抖，但在武力压制下，还是麻利地为洛戈松了绑。

　　现在局势两级反转，她一脚踩在诺伦的肚子上，手中的武器一刻也没停止瞄准身下的人：“我问点问题，你一个个老实回答。”
　　诺伦点头如捣蒜，浑身颤抖如筛糠。

　　“S星最近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大事，您说的是哪类大事？在其他星系看来，这里发生什么事都算不上是大事。”
　　“别油嘴滑舌的，有什么大人物死了、哪里暴动之类的事吗？”
　　“这里暴动倒是三天两头都有，都算不上什么大事；至于大人物，最近倒是真没什么大新闻，暗杀刺杀啥都没有，都在行政中心好端端地上着班。不信您在光脑上搜搜。”

　　看来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洛戈索性不在眼前这个人身上下功夫了，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问你，S星系的星球交易中心在哪里？”

　　男人皱了皱眉头，想了想后才说：“应该统一在行政中心登记....不过这里全是垃圾，又有没什么矿产资源，到处都是灰扑扑的，谁会愿意买啊？”
　　“怎么着，大小姐，您来这里是来买球玩的？”

　　“我是来卖球的。”洛戈干脆地收回了压在男人身上的鞋子，一脚踢过去：“快滚吧！”
　　男人忙不迭地要走，又被洛戈叫了回来。
　　“等下，先给我送到行政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