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迷宫》衔尾x

19、第 19 章

　　期中考试的最后一天阳光格外灿烂。趁老师们还没回来上课，夏思源和李梓萱把凳子搬到了走廊上，坐着晒太阳。

　　十一月的气温已经需要穿上大衣，但午后的阳光却晒得人全身暖洋洋的。夏思源不想直对阳光，将头埋在衣领里。她知道自己这次考得不好，一想到即将公布分数的画面便心生怨念。

　　不过与夏思源想要尽量拖延的想法相违，还没等她把凳子搬回教室，第一科考的语文试卷就分到了班里。

　　在内心的哀声叹息中，夏思源迎来了之后几天各科老师轮番的耳提面命。不过好在，熬过这几天就是众所周知的一中举办运动会的日子，任何学业上的烦恼到时候就都消散了。

　　与众多学校一样，一中尽管提供不了什么资金和资源，但也在尽所能地保障一些基础的文娱活动。像是什么合唱比赛、朗诵比赛、校园歌手，尽管大多数学生对这些活动并不热衷，但至少能让他们从课业中短暂脱离出来。

　　而其中颇受重视的，就是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和新年联欢。这两次活动因为持续的时间久，又要求全校师生都要参加，聚集了大家最高的期待和热情。

　　而学校也一向要求大家以娱乐精神参与这两项活动，既然是娱乐精神，也就是说一切学业的烦恼和生活的矛盾都要被放下。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所有人都要在这短暂的几天内融为一个整体。

　　夏思源和李梓萱都不是擅长运动的人，运动会对她们来说纯粹是吃零食看热闹的时候。不过大多数人都对比赛本身抱有相当的热情，于秋溟和李梦琼都报名了田径项目，连马进也打算在教师运动会上大展身手。

　　运动会那两天适逢天公作美，一连几天都是阳光明媚。尽管操场上的草坪已显出枯黄色，但依旧影响不了大家的好心情。

　　一中的操场没有看台，只在操场外围划好了各班的位置，任由大家自己带桌椅或是野餐垫组成一个简易观众席。难得有了胡闹的时候，正值青春的学生们纷纷献出装饰的主意。一连几日，校园里四处挂着古怪的彩旗和标语，到处都是穿着怪异的年轻人。

　　每逢这个时候，夏思源便感到难得的自由。虽然她往往并不是引人注目的那个，但在一群各成一派的怪人中充当不显眼的一个，比在穿着统一校服的人群里作看不见的一分子要让她更有归属感得多。

　　在他们自己策划的，恶作剧似的开幕式之后，夏思源迎来了为时两天的彻底的自由。她们班的看席在操场周围的一块草地上。有项目的运动员和班干部忙着准备比赛，剩下的人则三五成群，坐得东倒西歪。有人在玩桌游，有人在看小说，甚至还有人在写数学组的“纪念运动会数学习题”。

　　夏思源和李梓萱一直在到处闲逛。她俩去了几乎每一个李梓萱有熟人的班级，鉴赏了每个班的制服和标语，顺回了不少他们准备的零食和奖品。

　　她们也去看了李梦琼比赛，她报了女子800。尽管裁判几次说了不要陪跑，跑道内侧还是聚起了不少陪跑的人，连李梦琼同班很少出现的艺术生同学也在里面。

　　李梦琼在围观的人群中看到了夏思源和李梓萱，自信地朝她们比了个OK的手势。随着发令枪一响，起跑线上的几人便一齐冲了出去。夏思源的目光一直紧追着李梦琼，她身体纤长，奔跑时就像一只猫科动物，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闪耀得她眼睛中都冒出泪光来。

　　夏思源和李梓萱几乎每场比赛都看，走到哪就在哪停下脚步，所以自然也没有错过于秋溟的表现。诚如大家一贯的共识，一中的运动会比起体育精神，娱乐大众才是第一要义。

　　天意似乎也正要凸显这一点，于秋溟这场比赛发令枪卡壳适逢有人抢跑，裁判员也无心将人召回，只摆摆手作罢。于是于秋溟还留在起跑线时，有人已经跑出了好远，自然谈不上什么成绩。见到这场面，夏思源都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到了下午，夏思源和李梓萱仅仅只是闲逛也开始感到疲惫，干脆回到自班的观众席看电视剧。十一月的太阳已经具备了冬季的特征，比往日更为刺目。她们把校服盖在头上，营造出一个小小的暗室，让手机屏变成一块小银幕。

　　这样做虽有效果，时间久了却让人感到又闷又热。李梓萱把衣服掀过去，猛地呼吸了两口，随后有了主意。

　　“要不我们去书店那看吧，那里没有太阳，而且离操场也近，有什么动静我们还能赶回来。”

　　听到李梓萱提起地下室，夏思源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一下，不由得紧张起来，又怕李梓萱从中看出什么端倪，只得装作无事发生。

　　好在李梓萱并未注意这么多，她见夏思源没说什么便当做默认，开始收拾起东西来：“那我顺便去买杯饮料，你先把椅子拿过去等我吧。”

　　说着，李梓萱便一溜烟跑了出去。夏思源拿起两把从艺术班顺来的写生椅，走向宿舍楼的方向。

　　自罗辰的事结束之后，她并非没有去过地下室。正相反，晚自习前的空闲时间，她时常和李梓萱一起去逛书店。

　　一开始的几次，她还总盯着书店对面紧闭的门扉，等她反复确认过一切别无异样，才终于放下心来。

　　然而，此时与之前不同，这个时间书店不营业，地下室里没有拥挤的人群，她只能独自去确认那扇门的状态，这让她心里有些发怵。

　　夏思源一边在心里预想之后会看见的画面，一边逐渐远离了人群。尽管操场上的氛围依旧热烈，但立在操场外围的一圈高大树木削弱了场内传出的音量，让欢腾的喧闹听起来像是从远方传来，连广播声都变得模糊起来。

　　夏思源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些都是自然现象，可一旦她的想法开始和迷宫联系在一起，什么事都变得古怪起来。

　　来到地下室的入口前，夏思源先向里面看了一眼，见下面一切如常才走下去。与室外洋溢的暖意不同，夏思源一走进地下室便觉得冷嗖嗖的，她把两把椅子放在靠外的位置，让两个人坐在那儿还能晒到些太阳。

　　等做好这一切，夏思源本想安静坐着等李梓萱，但恐惧和不安又一次攫住了她的心。她阔别迷宫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而她的疑惑似乎在这段时间中又增长了不少。

　　从进入地下室以来，她一直刻意控制自己，不去关注那扇门。但即便如此，迷宫入口的存在感还是使她无法忽略。此刻，她坐在楼梯口，明明地下室里寂静无声，空气里只有自操场传来的振动，她的心脏依旧在疾速跳动着。

　　关于迷宫的记忆已经开始变得遥远，夏思源甚至不记得，她在迷宫中是否有如此紧张动摇过。此时，她的心正在起身去确认那扇门的状态和去室外等李梓萱之间摇摆，非得让她做出一个决定才罢休。

　　摒除了外界的干扰，夏思源此刻却觉得自己的内心更为嘈杂，她忍耐不了自己的犹豫，于是直接做出了决断。

　　“好吧，看来如果我不亲眼见证一番，便会一直纠结下去。那就让我去看看吧。”她在心里想。

　　这时候，夏思源觉得自己和怕黑的孩童没什么两样，明明因为身后的一片黑暗紧张到不行，还非要鼓足勇气转过身确保没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她离开了椅子，来到那扇门前，而这次她看到的，却和小时候转过身去见到的寻常画面迥然不同。

　　门上的锁开着，就像她之前每次进入迷宫前一样。

　　夏思源的心瞬间沉入了水底。她反复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他们上次出来时没有上锁，只是同往日一样挂上了门。可那之后的一个多月，管理员就从来没进来过吗？或许她们也忘记了锁门？

　　夏思源在心里分析着各种可能，虽然她清楚，没有一条解释能够说服她。她必须得亲眼看见门后的样子才能放下心，虽然不管怎样看，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都是干脆把锁锁上。

　　夏思源深吸了一口气，熟练地将挂锁取了下来。她把手放在门把上，为自己开门的动作蓄积勇气。奇怪的是，比起门后可能会出现的凶险，她此刻似乎更害怕李梓萱会突然从楼梯口冒出来，质问她在做什么。

　　有了这样的想法，夏思源突然觉得打开迷宫也没有那么可怕，至少她已经成功地多次全身而退。当下更重要的，是要保守住她的秘密。想到这儿，夏思源不再犹豫，直接拉开了门。

　　门后正如她所想象和害怕的，依旧是那条光线黯淡的走廊，外部的季节变换未能影响迷宫中的世界分毫，一股熟悉的严酷气息向夏思源传来，她感到更冷了。

　　她已经没有理由，也不应该再进入迷宫了，夏思源听到心里有个声音在对她说。那毫无疑问是她的理智，但从她决定取下门锁起，她便将理智放到了次要位置。那么现在在支配她行动的，究竟是什么？

　　夏思源来不及去思考这一问题，她已走出第一步，又一次迈进了眼前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