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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小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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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顾至清掩护,阮玉映顺利从后门溜出来。
出了醉红坊,所有的喧嚣都被隔绝,耳边回归平静,反倒叫人不安。
蓦地,女人尖锐的喊声划破长空,阮玉映回头,还是出事了……
她提起裙摆,寻着声音的来源跑去,脚下生风,可裙摆太长,几次被绊倒在地,狼狈起身抹开一脸的泥巴,继续追去。
碍事的裙子,阮玉映真想全部撕掉。
动静越来越远,阮玉映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最后迷失在纵横交错的小道路里,左脚绊右脚,阮玉映倒在泥坑里,白天下过一场雨,淅淅沥沥的,路上还没干。
阮玉映双手撑着泥坑起身,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手掌擦破了皮,血丝渗出来,阮玉映却感受不到半点疼。
前方投下一道高大的身影,阮玉映抬首,只见顾至清逆着月光笔直地站在她面前。
顾至清伸出干干净净的手,想要拉阮玉映起来,可小泥人阮玉映扶着一旁粗糙的墙壁艰难起身,裙摆还流着黑棕色泥水。
“怎么又是你?”阮玉映小声吐槽,心里还想着刚刚那女子的叫声。
“一会没见,没想到阮姑娘还能抓紧时间洗个泥水澡。”
“多谢顾寺正夸奖。”阮玉映扬唇一笑,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顾至清还想说点什么,就被一阵更加凄厉的呼喊打断,阮玉映闻声拔腿就跑,她一定要阻止阮江害人性命。
“你抓着我干嘛?”顾至清死死箍着阮玉映的手腕,她皱着眉回头,质问。
“阮姑娘就一点也不怕?”
“不怕,你快放开我。”
顾至清没有放开她,而是抓着她的手腕,向声音来源大步走去。
等他们到的时候,小巷的尽头早已没了响声,只有地上一滩暗红的血水,和跪在一旁哭泣的单单。
“小孩?你怎么在这?”
阮玉映走近,单单才红着眼眶抬头,抑制不住抽泣。
“有人……有人……抓走了娘亲。”
“你娘亲是裁缝铺的孙氏吗?”
单单点头,阮玉映的腿却一软,孙氏就是阮江杀害的那名女子。
顾至清大步向前,握住阮玉映的大臂,才让腿软的她不至于跌坐在地。阮玉映不明白,为什么她费力好大劲,饶了一圈功夫,还是无法阻止这一切。
“小孩你看清楚了,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
顾至清将阮玉映护在身后,冷声问蹲在地上的单单。
“一群人,黑衣服的,是他们带走了娘亲,娘亲……”单单说着又哭起来,抱着脑袋,缩成一团的身子一颤一颤。
“可看清长相?”顾至清继续问。
单单摇头,他们都戴着面罩,只露出几双眼睛,怎么能看清?
顾至清回头:“阮姑娘还有什么想问的?”
阮玉映没有回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既然没有,顾某送阮姑娘回去。”顾至清的语气有些不悦,攥着阮玉映的手更紧,
单手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
“顾寺正的手,可以松开了吧?”
顾至清充耳不闻,自顾自扯着阮玉映向前走。
“你要带我去哪?”这方向看着不像回阮府。
“难道你要出卖我?不是都说好了,怎么翻脸不认人。”
……
“顾寺正你是不是……耳朵不好?”要不然怎么一直不回答她。
“带你去洗洗,难道阮姑娘想一身泥的回去?”
“也不是不可以,”阮玉映在后面小声嘀咕,“反正丢的是老家伙的脸。”
“会着凉。”
热腾腾的蒸汽向上攀爬,包裹在热气之中的阮玉映舒服极了,身体里的寒气好像都被吸走,阮玉映浸润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中。
小孩既然说是一群人抓走了孙氏,而且能翻墙走壁,那就说明不是阮江干的,他没这个本事。
想透了,阮玉映身心都得到了放松,眼皮逐渐沉重,最后彻底盖上。
门外。
“回大人,我们慢了一步,人被带走了。”
顾至清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轻抬眼眸,沈括顿觉不妙,迅速低下头。
“然后?”
“我们……我们去的时候,只看见小孩从箱子里出来,蹲在地上哭哭啼啼,然后然后……”
沈括知道是自己失职没看住孙氏,被大人责罚是应该的,但想想大人的手段,沈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且大人看着心情不太好。
“看好那小孩,别再出什么差错。”
“是。”
顾至清听着身后屋子里没了动静,走近敲了敲门:“阮姑娘。”
没回应。
“阮姑娘?”顾至清提高声音,他握紧拳头继续敲了几下。
还是没有回应,顾至清拳头握得更紧。
沈括看着他家大人,越觉不对劲,碰了下郑宜的肩膀问:“喂,里面谁啊?”
“阮家大小姐。”郑宜错开肩膀,嫌弃地拍了拍。
沈括被郑宜嫌弃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习惯,“怎么又是她,她在里面干什么?”
“沐浴。”
“哈?”
沈括直摇头,大人肯定是中邪了,要不然怎么会三番五次去管一个陌生女人的事情,主要那个女的还是赵家未过门的媳妇。
“等等等……大人你不能进去,您冷静冷静,我去喊妈子进去看看。”
顾至清知道是自己失态,手臂上还搭着沈括的手,他看了眼沈括,冷声说:“还不快去。”
……
“顾大人,小姐她在里面睡过去了……”老妈子也是第一次见有人在浴室里睡着,外面还有这么多男人,心是真大。
顾至清悬着的心放下,轻叹一声嘴角略弯。
——
花禾靠着桂花树,闭着眼,嘴微张,时不时哼唧几声,正做着美梦。
忽觉鼻子有点痒,喷嚏一打,睁开眼,见小姐站在树下,扶额沉思,还换了件衣裳。
“醒了?”
天边露出昏黄的光,天都亮了也该醒了。
“小姐你怎么才出来,衣服也换了?”
阮玉映是不会告诉花禾自己在热水桶里泡着泡着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白天。
“等久了吧,回去的路上给你买桂花糕吃。”阮玉映扶起腿麻的花禾,离开醉红坊。
阮续昼放下筷子,手撑着大腿,一大早就气不顺:“一个两个的,都没把家规放在眼里。”
“老爷消气,人已经去喊了。”
林浮笑着为阮续昼盛碗粥,递到他面前。
“爹,儿子来晚了,”阮江佝偻身子,手搀着小厮缓缓进来,脸色惨白,“这肚子实在不舒服。”
“你站着,怎么回事?”
阮江挠挠头,看向二姐求救。
阮雪照还没开口,就看见阮玉映慢悠悠进来,简单行礼后坐下,看了眼阮江,微微翘起嘴角:“弟弟这是怎么了,拉肚子?”
阮江奇怪,阮玉映向来对他没有好脸色,今儿不知怎么还关心起他。
“是不是昨夜酒喝多了,弟弟昨夜什么时候回来的?”
阮江还是太单纯了……
“你……你才喝多了,爹你别听阮玉映胡说。”
“你住嘴,什么时候回来的,说!”
“我……”阮江愤愤地瞪着阮玉映,支支吾吾说不出口。
他拉了一夜肚子,想回去却被赵史冠扣下,在醉红坊待了一夜,爹要是知道自己屡教不改,定要扒了他的皮。
阮玉映的笑容凝固在脸色,看样子阮江昨夜没有回来。
“大姐,”阮雪照掺和进来,“我昨夜去寻你,发现院子空无一人,姐姐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歇得早,哪也没去。”
阮雪照低笑:“歇得早,起得倒是晚。”
“对对对,你去哪了?还有脸说我。”阮江附和着,心想还是二姐厉害。
阮玉映不以为意,给自己盛了碗白粥,“我说了,哪也没去。”然后自顾自喝起来。
“阮江你给我闭嘴,说昨天去哪了?是不是又和赵史冠混在一起。”阮江沉默,想必是说中了。
“看来我的话你是完全当耳旁风,来人把鞭子拿来。”
鞭子!阮江扑的一声跪下:“爹……爹,别激动,孩儿知道错了。”
鞭子挥舞的声音,阮玉映很熟悉,阮夫人扯着阮续昼的衣裳哭得撕心裂肺:“老爷别打了,会死人的,你打死过阮玉映,还要打死我的江儿吗?”
阮续昼挥鞭的手一顿,胸腹上下剧烈浮动,他缓缓回头,见阮玉映一人坐在椅子上,一勺一勺喝着碗里的粥,面无表情。
周围都乱成一锅粥了,唯独阮玉映平静淡然地喝粥吃菜,隔绝了所有喧嚣和吵闹。
“我吃完了,爹你慢着打,下手别太重,伤了自己可不好。”
阮玉映的离开结束了阮府的闹剧,阮江是前后都不舒服,泻药的劲还没过,想上茅房可一蹲下屁股却痛得不行。
顾家二公子顾至贤的婚宴怕是去不了了,林浮还想着借此机会,让阮江多认识些人,为以后的路铺垫铺垫。阮氏没落后,只能求着从前那些旧友。
要是雪照也能有和阮玉映一样的好亲事,她也不用这么着急,上杆子讨好这讨好那的,赵氏就像棵百年大树,有了它的庇护,树下之人皆可高枕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