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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自焚 ...

  •   “什?!”

      斐守岁抽出纸扇,扇骨被长刀猛地一劈,堪堪接住力道。

      吃力间,花越青一把抢过墨水北棠,抱在怀中。

      “假的,你是假的!”花越青掐住墨水北棠的脖子,怒道,“你凭什么顶着她的脸?!”

      “唔……”

      墨水北棠挣扎着要呼吸不过,她仰头可怜一双桃花眼,“你是谁……”

      可惜,斐守岁幻术的绝妙之处就是能变成幻境人最想要的样子,撬动幻境人黑暗里的软肋。

      那一双惹人怜惜的眼,是花越青最想护在身侧的日思夜想。

      花越青早知是幻境,却见这番样貌的北棠心有不忍,他愣了片刻,还是下不去手。

      松开手掌,轻轻抱住墨水人儿,花越青退到路旁的海棠树下。

      “我是越青啊,”花越青柔声,“我是你的夫啊。”

      “夫?”

      “是夫君的夫。”

      斐守岁揉着被还在疼的指节,笑一句:“真不要脸皮。”

      “你说什么?”

      斐守岁挑眉:“花兄对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娃说是她夫君,这放在妖界的戒律里,都是要吃冷嘲热讽的,何况那还是个凡人。”

      “我说的都是实话!”

      花越青不管斐守岁的调侃,低头对墨水人儿,“那年是你说的,只要你没了去处,就随我走。”

      谢义山扶住老妖怪,贱兮兮地接了话茬:“可是北棠娘子还是跳崖了,没随你去!”

      一击命中。

      伯茶又道:“她到底与你说了什么,你最清楚。”

      说了什么……

      花越青蓦地抬头,眼神冰冷:“她与我说的,我自然牢记在心。”

      “我看你记是记了,但一样没做!”

      “胡说!”

      狐妖托住墨水北棠的脸,声音是颤着的,“我很听话,我可以是阿棠的狗。”

      斐守岁站起身,他的手还在抖,花越青的一击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但还好狐妖唯北棠马首是瞻,他能缓一缓,喘口气。不然,照那一刀下来,斐守岁早成了两半。

      看着花越青视墨水人儿为珍宝,老妖怪想起陆观道曾撩开墨水北棠的帽子。

      此时,陆观道正凑到他身边,仰首要抓他的衣角:“你的手,受伤了。”

      “……”这个能解所有阵法的麻烦还在关心他。

      斐守岁淡然:“无妨。”

      “是谁伤的你?”陆观道正儿八经地问,“我去给你报仇。”

      老妖怪听罢,笑着用下巴点了点树荫下的一大一小。

      “那只白狐狸。”

      “好,我记住了。”

      一个小孩能记住什么。

      老妖怪没把那话放在心上,注意力重新放到花越青那侧。

      狐妖正给墨水北棠穿不知从哪里来的衣裳,一袭鹅黄色的袍子,一双浅绿的绣花鞋。

      手将鞋子捧起,花越青半跪在墨水北棠面前:“穿了鞋子我们就走,我们远走高飞。”

      “去哪儿?”

      “花海。”

      “花海在哪儿?”墨水人儿听从斐守岁的控制,双手揽住花越青的脸,“不许骗我。”

      花越青蹭上墨水北棠的手心:“我对你知无不言。”

      远处。

      老妖怪背手掐诀,传音给谢江两人:“等我用幻术控制了花越青,你们就跑,不要报仇,不要留念,他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斐兄!”是江千念。

      “江幸,”斐守岁回过头,他直白,“你不想让我给你造坟点香,就听我一句劝。”

      女儿家捂住腰间挂着的琉璃花袋子:“说不准我能寻到琉璃花的用法。”

      “没有十足的把握,便不要去做,”

      斐守岁看了眼琉璃花,耐心道,“我知你并非一股脑行事不计后果之人,不如想想你对花越青的胜率,想是两层,不,一层都没有。愚公移山到头来,也还要靠神仙的手,江幸……江姑娘?”

      老妖怪把未说完的规劝话咽回了肚子,他看到江幸已拔出佩剑,站到了他身侧。

      剑声泠泠,像是灵魂悲鸣。

      女儿家抹一把脸上灰土,笑说:“少时躲在后山,躲在师父身后,到现在行走江湖也要被人庇佑,我是从来没有长大过。”

      “你……”

      斐守岁垂了眼眸,他的计划被江幸这番话一脚踢翻,落得停步不前。

      叹息一气,抬眼漠然。

      “想好要埋哪里了吗。”

      女儿家愣了瞬,她听懂了斐守岁的意思,笑看谢伯茶:“随意,只是别让我和这货离得太近。”

      伯茶皱眉。

      “不然谢伯茶就要偷吃我的贡品,让我死后也不得安宁。”

      “呸!”

      谢义山嫌弃着,拿出衣襟藏着的符纸,“我才不稀罕你的吃食。”

      符纸一现,青白火光点燃在黑夜,一圈招魂幡落在伯茶身前,他扭了扭脖颈,颇不耐烦。

      “谁还没个看家本领了。”

      长剑点地。

      老妖怪传音:“先让我侵了花越青的心,你们再出手也不迟。”

      谢江两人相视,暂且只朝海棠树侧走去。

      斐守岁掐诀命令墨水北棠:

      姑娘家,困住他。

      只见海棠树下。

      墨水北棠抱住了还沉浸在温柔乡的花越青,声音听着去有些失真:“好呀,你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斐守岁捻两指,他嘴型之语与墨水北棠说的一样:

      “快快带我离开,离开这个地方吧……”稚童撒娇般喃喃,“你不是要带我走,带我去看花海吗。”

      花越青却不开口了,他仰头看着一直微笑的墨水人儿,双目湿润,启唇又止。

      “啊……我会带你去,我知道……”

      狐妖复又枕在人儿膝上,“我知你要去看花海,我也知你是假的……”

      泪水溢出眼眶,划落墨水人儿的肌肤。

      花越青悄悄念诀,将泪水当成解咒的源头,他咬唇,眼泪如火种,点燃人儿单薄的柔情。

      像是被灼烧的帷幕,墨水北棠从大腿开始燃烧。

      人儿不挣扎不哭闹,术法的保护让她面貌如初,宛如一弯白色月亮。

      火光撩拨,吞噬半个身姿。

      斐守岁隐在暗处,他一串咒语传出。

      谢江两人已绕至花越青身后。

      那火光里的人儿困在众人凝视下渐渐生长,好似火不克木,反倒让她逆着风,成了最不可能的样子。

      人儿指腹摸过花越青的脸颊,看自己着火,她不悲不喜。

      “这是什么花呀。”

      “是山茶,大红色的山茶。”

      “啊,山茶花,我记得镇子外的寺庙也种了山茶。”

      “是,那年你就是在山茶花开时捡到的我。”

      花越青站起,他怜悯地俯瞰火光中的人儿,“你不疼,和当时一样,不怕疼。”

      人儿眨了眨眼。

      “我怕啊,怎会有人不怕疼。”

      “是啊,怎会不怕疼,就那样坠下去,一点也不后悔,也未听到她魂魄的怨念。你说,为何会有她这样的姑娘家……”

      花越青自嘲一笑,“我在与你说什么。”

      墨水人儿歪歪头。

      “你又不愿与我说话了。”

      “……”

      狐妖撩开墨水北棠的长发,斐守岁为她塑造的面容有着所有男子对于女子美好的遐想,有着一切良顺与恭敬。

      这是老妖怪在梦境里寻得的方子,太多人喜欢了,以至于贴贴药到病除。

      那方子含情脉脉地看着花越青,她下意识拉住花越青的衣袖:“你先前也是这番与我赌气的,对吗?”

      “是。”

      “这么久过去了,可曾消气?”

      “早……”花越青撇开脸,“早消了。”

      “那便好。”

      斐守岁控制着墨水北棠,她站起来,双腿已然烧成灰炭。

      她道:“就怕你还生着气,气坏了自己是最不值得的。”

      人儿转身,背对花越青。

      “嗯,我知晓。”花越青默默幻出他的长刀,刀面记录着火的纹路,将人儿的影子也记进去。

      斐守岁知此结局,也不阻拦,继续让墨水北棠张嘴:“等我们去了花海,就在田边建一间草屋。草屋不用太大,小小的就好,站在院子屋檐风铃下,能看到满山的花树。”

      陆观道在斐守岁身边,看他闭目淡颜,款款而来。

      女子的声音与斐守岁的重合:

      “便不用等了,冬之后就是春日。春一到,花开花落,好不惬意。”

      火光灼灼,勾勒斐守岁侧脸,他那番叙说故事的面貌,小孩记在了心里。

      海棠树影。

      花越青“嗯”了声,提长刀于手。

      “你最喜欢海棠花。”他说。

      人儿顿了一霎,在大火间,缓缓回首。

      见长刀已抵在她的腰边,还是一副欣喜的表情:“是呀,我最喜欢海棠花了……”

      长刀慢慢刺入墨水北棠的小腹。

      墨水北棠没有丝毫不悦,甚至在她脸上看不到人的波澜,便是最真的假人,不知痛,不知冷暖。

      她的手臂也开始点燃,大火层层围绕,她笑得开心,将手提起来握住了刀刃。

      “你要送我去看花海吗。”

      “是……”

      花越青不忍直视,本要抽出长刀来个痛快,却被墨水人儿死死抓牢。

      斐守岁控制人儿问:“花海在哪儿?”

      那始终是微笑的墨水北棠,笑道。

      “快快告诉我,花海在哪儿。”

      花越青抖擞着手,他不敢动长刀,他怕一动,面前的人又消散了。他明知道是假的,却打心底在后怕,怕所有的挣扎都成了徒劳。

      怕棺木睡着的真北棠下一瞬变成一具干尸。

      狐妖难言。

      墨水人儿又问:“我知道了,你不愿带我去……”

      咳出似血非血的一团污糟。

      “你要带的只是你自己,你爱的也只能是你,是吗……”

      “不是!”

      橙黄带红的光晕,花越青看到一张分崩离析的脸,那面皮不是被火掠夺,是血迹。

      血迹糊满了头颅,五识在分别,执手相看泪眼,却离得越来越远。

      墨水人儿燃成一具白骨,只有头颅,只有那一双眼睛,还在笑看花越青。

      她说:“爱你自己吧,白狐狸。”

      斐守岁一愣,最后一句话他没有出手。

      四下寂静,唯独海棠树幻境的大火遍野。

      老妖怪一把拉过小孩,将其藏在身后。

      是谁。

      方才没有注意,现在斐守岁能感受到有陌生的呼吸落在周围,落似幽幽灵魂。

      一切昏黑里。

      只剩海棠树的那一团火光,生生不息。

      墨水北棠快要燃烧殆尽,快要成为薄薄一张黄纸。

      花越青在黑夜肆意下捉住了她,痴痴地将术法圈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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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自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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