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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偷情 ...

  •   睁眼时,是大雨倾盆。

      但并非那个薛宅。

      斐守岁站在一棵参天的梧桐树下,黑影将他没在任何人见不着的地方。

      入眼是青阶,还有三两撑伞而过的香客。

      高香的温暾在雨水里慢慢游过。

      偶尔的鸟叫,混杂妇人低声的交谈。

      此处是寺庙,常点香祈福,也是斐守岁不敢打量的禁地。

      梧桐叶很大,穿透斐守岁的身体,飘飘然在地上,被雨水黏湿。

      老妖怪执扇一扇,梧桐叶依旧躺在原地,动弹不得。

      想来这儿还是在幻境里。若不找出幻境的节点,斐守岁怕是要困在如此的大雨里一辈子。

      老妖怪捏了捏眉心,幻境他并不担忧,只不过眼前的不是平常地方,而是神佛接受香火的寺庙。他一个妖怪堂而皇之地踏入,实在是有点不舒服。

      打量三两梧桐。

      红墙延伸在视线的尽头围合而抱,来来往往的马车,撩开帘子的也无非是妇人携着稚童。

      道一句平平安安,再念叨远在他乡的夫君早日归家。

      老妖怪觉着无趣,他下意识掸掸衣袖,淋着雨同香客一块儿踏上前往寺庙的石板路。

      细听。

      “听闻此庙求姻缘是最准不过的,不知老夫人是替家中哪位姑娘寻觅良缘?”是个佝偻脊背的老婆子,走得低眉顺眼。

      而她身边的妇人衣着不凡,身侧各有两个丫鬟。

      一个丫鬟执伞,一个拎着香烛篮子。

      站在其中的妇人捂嘴笑道:“哪盼什么姻缘,只求我孙儿高中,能求取一官半职,替我阮家长长脸。”

      阮家……

      斐守岁看了眼妇人。

      那老婆子恭维道:“哎哟,老夫人说笑了。我们这镇子哪户人家不知道阮家大公子是做状元郎的命,未来能娶公主嘞。再说了,老夫人家里还有四个未出阁的姑娘。老生有幸都见过,怕是去天子脚下都寻不到这样标志的。老夫人又何必刻意点高香呢,这本就是该是命里头带的富贵。”

      “你呀,说的话真真好听,”阮老夫人握帕客气地笑了几声,“要是我家那几个姑娘真将婚姻大事放在心里头记着,我也不至这般年纪了,还替她们操心。”

      老婆子一听话中话,笑呵呵地搓手:“老夫人又在说胡话了。前些日子北家书院开赏花会邀公子小姐写诗。阮家二姑娘写的一首绝句,把一众公子哥们狠狠地压了一头。听闻薛谭薛家公子不服,阮二姑娘就又写,直到把薛公子写服气了,才就此作罢。这事都在妯娌间传遍了,老夫人难道不知?”

      “我家与薛家本就是世交,写一两首诗罢了。更何况薛谭那孩子已有了娃娃亲,我们阮家的姑娘再怎么不济,也不会抢别人的夫君。”

      说着,阮老夫人加快了步子,将那老婆子甩在身后。

      老婆子连忙赶上去,正正好被身侧提篮的丫鬟挡住。

      执伞那位年长的丫鬟瞪了眼:“说错话了还敢觍着脸,你不害臊没脸没皮,我们家清白的姑娘可羞不起这人。”

      她立马抓住丫鬟的袖子,沾了水的手在衣袖上留下两个手指印。

      “哎哟哎哟,姑娘你看看我的嘴,哎哎阮老夫人别走啊……”

      斐守岁慢慢放下脚步,妇人吵闹的声音渐渐地淡出他的耳识,他远远地送走了大雨里的阮老夫人。

      香灰盈盈,在一旁梧桐树荫下斐守岁见到了一个熟人。

      站在石板路正中央,身边穿过许许多多的香客,斐守岁半透明的躯壳印出地面的水洼。

      见熟人着华衣,马车停在远离人群的地方。

      小厮掀开帘子打着伞,马车里探出脑袋的是薛家薛谭。

      那个在雨夜与阮家姑娘厮混的有妇之夫。

      斐守岁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会儿的薛谭意气风发,一身衣裳衬得他风华正茂,高鼻梁又兼好相貌,确实称得上如意郎君。

      可惜这位相貌堂堂的郎君却在自家院子里,背着正房夫人吃腥。

      老妖怪心里头笑了声,他抛下已经走远的阮老夫人,转身就跟上了薛谭。

      心里念叨方才听到的话,不知不觉间从大路走到了小径上。

      红墙越来越高,雨珠一点点落下来,前头走着的薛谭身边只跟了一个掌马的小厮。

      小厮一边撑伞一边东张西望,将贼眉鼠眼这四字刻在了脸上。

      薛谭看不下去,一把抢过油纸伞,啐道:“你仰着脑袋,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你?”

      小厮歉起脸,挠挠头:“不是公子说看着点人吗……”

      “也不是叫你现在看!蠢货!”

      看来只是徒有虚名,皮囊里面不过一个赃货。

      斐守岁作为局外人,不由得开始对比起薛谭。

      之前进薛宅后院,不见男丁倒是情有可原,可驱邪祟这般大的事,明明在场却不敢出来,便有了蹊跷。

      老妖怪抱胸而立,看薛谭到底要在这佛家之地做什么。

      只见薛谭鬼鬼祟祟地绕过小门。大雨下得瓢泼,他与小厮拱腰穿过游廊假山,走至一处荒废的院子。

      院子不大不小,杂草遍地。左右厢房上了锁,灰扑扑的纸窗积了一层厚厚的灰,透不进光亮。

      仅有偏门微开。

      门缝去见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像一张躲在陷阱里的血盆大口。

      雨水顺屋檐倒酒似的倾落。竹帘子挂着水珠,一阵暖风吹过去,小厮抬头看一眼游廊上的灰布条子。

      凑上前在薛谭耳边小声:“公子,我们要是没见着阮二姑娘怎么办?”

      薛谭烦躁道:“没见到就没见到,瞧你那德行!”

      “我这不是替公子担心吗……”

      “哼,你少操这种心。”

      阮二姑娘……

      斐守岁侧身于左厢房的白墙后,他已经猜到所谓的阮二姑娘是谁。

      面前的薛谭看上去不过加冠,而听闻北棠娘子嫁过去也都是几年前了。不难猜测,此幻境或许有些年头。

      悄悄推开木门。

      听到女子的轻叹:“姑娘呀,我们在这儿都等了一个时辰了,这薛公子怕是不会来了……”

      “别急,再等等。”

      “可要是薛公子不来,我们岂不是成了个笑话……”

      “住嘴,不许说这样的丧气话!”

      话了。

      门外的薛谭笑了笑,朝小厮使使眼色。

      小厮很识趣地后退数步,走去一边放哨。

      斐守岁在外头也不想进去,不是话本故事看多了,而是这档子事在哪户人家里不曾见过。有丈夫与嫂子,有妻子与弟兄,还有不堪入目的兄弟姊妹。什么都有,不过大家将这些事藏起来了,才觉得湖面一片宁静,实则暗潮汹涌。

      老妖怪打了个哈欠,正觉无趣,屋内传出急促的喘息。

      真是脏到了极点。

      笑一句。倚墙等候,却见一旁右厢房探出个人影。

      高高的杂草间。来者个子并不高,穿着丫鬟衣裳,估摸及笄的年纪。

      姑娘家是独自一人来的,身边一个随从婢子都没有。见她咬唇皱眉,心里是端着心事,站在墙后窥探正屋。

      一声贪欢传出来,惊得门外的小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嘴里是骂骂咧咧,却不见出声。

      那个小姑娘为此抓紧了墙壁,一双眼睛直直瞪着屋子。

      斐守岁好奇,便朝她走去。

      没走几步,听到姑娘家的怒音。

      “说什么诗会知己,原来跑这儿知己来了……”

      姑娘家生得好看,一双楚楚可怜的桃花眼,眉心又点花钿。有些肉嘟嘟的脸颊,配得上淡粉的妆容,就算没有锦衣华服在人群里也是最亮眼的。

      斐守岁记得那双眼睛,是北棠娘子。但眼前的比幻境外的要在矮些,在稚嫩些,乃至眼睛里露出了少女的单纯。

      她说:“薛谭你若现在出来,我便原谅你,你若不出来……”

      谁料里头的声音愈发不节制,哪里见得到薛谭。

      听着听着,北棠耳坠通红,止不住眼泪。听不到抽泣的声音,只有女儿家眨巴眨巴眼睛,让泪水似累赘一滴滴流下来。

      咬牙低声:“哼……你与我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什么?

      斐守岁记性再不好,也不致忘了白日里用妖身的瞳见到的北棠娘子。

      北棠娘子年芳二十有余,此时面前的姑娘若是细细算,正好能对的上年纪。

      怎么会就此作罢。

      老妖怪不解,只得放下那对在阴暗角落苟且的男女,抬步跟在北棠身后。

      前头的姑娘家因落泪而有些走不稳路,她每走几步就要扶着墙歇息,死死咬着唇,想是早上点的胭脂都碾碎了。

      斐守岁说不上心疼,只是看客,可怜一下幻境里北棠的曾经。

      终究还是嫁了的。闺阁女子大多数身不由己,不知未来夫君的品行,一句父母的玩笑话,也就当成珠宝嫁了去。而那些男子却洋洋洒洒被世人谈笑都这样。

      男人都这样。

      深宅妇人都自言自语,安慰自怜,谁家夫君没有个三妻四妾的。

      北棠靠着游廊,仰首喘气。她的手拽住衣襟,虚汗不知不觉间浸透了她的额头。

      是喘症。

      斐守岁冷冷地背手站在一旁,眼底的怜悯在这样的呼吸里,一点也激扬不起来。

      死不了的。

      老妖怪知道未来,便不担心现在。他知道北棠应能过此劫,然后……然后再入另外一个劫难。

      看着北棠呼吸越来越困难,周围连只虫子鸟儿都不飞过,只有大雨。

      大雨落得吓人,想必是有什么天大的委屈,才让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愿用雨水算计泪珠。

      雨水不止,一个劲地哭。

      北棠直起身子,手颤得厉害,她想要摸索袖子里随身带的药丸。手指尽力钩住袖子,探进去寻。摸到一个香囊,却因手抖摔在地上。

      香囊沾了泥水,素雅的绣花污去一大片。

      北棠蹲下,喘得更厉害了。

      眼前漆黑,头昏脑胀。

      哐当一下,姑娘家倒在了地上。

      “……”

      斐守岁无法触摸幻境的人物,这幻境也不是他创造的,自然改变不了结局。

      再慈悲是没有用的,一切都已注定。

      北棠躺下去没多久,游廊尽头有妇人交谈的声音。

      谈笑间,斐守岁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庙前遇到的阮老夫人。

      此时,阮老夫人手执香灰,正走在两个丫鬟前,说道:“也是委屈你们和我这个老太婆一同走庙了。”

      “老太太这是说哪里的话,能借着您的福,我们就是三生修来的好运了。”是年长的丫鬟。

      阮老夫人笑了笑,慈祥的眉目漠视前路。

      “等走完了这最后一段路,我们就歇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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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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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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