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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雨夜 ...

  •   名字……

      斐守岁松开眉结。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小孩特殊式的关心,总是一句一句回应。

      漆黑的夜,游廊之下不见人影,一大一小站在烛火远离的地方,连月光都隐在云层后,照不清两人的面容。

      斐守岁蹲下.身,伸手撩开陆观道眼前的碎发,不知是什么时候,小孩越长越高了。

      他传言道:“那是你的事,由你来决定。”

      “可是……”小孩蹭蹭斐守岁将要离开的手背,“我要是唤什么都行,你不开心怎么办。”

      老妖怪垂眼,是否开心这件事他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过了。

      叹出一气,扯一个常人不在意的假笑。

      “我有嘴,不开心自会与你说,不必担忧这个。”

      陆观道歪歪脑袋:“当真?”

      “当真。”

      斐守岁起身掸掸溅到雨水的衣袖,他仍未将小孩的话放在心里,总当那些疑问是小孩随口一说。

      手牵起来,步入雨中。

      幽暗的庭院。

      为避开巡夜的老婆子,两人绕在草丛之间,一脚踩在湿滑的泥土里,粘上秋的落叶。

      陆观道自然而然地拉住了斐守岁的衣角。就算是黑夜,斐守岁不低头,都能想象到陆观道现在的表情。

      定是在卖乖了。

      雨丝飞旋在视线里,斐守岁投去无奈的目光。

      “作甚?”

      陆观道小手指向竹林之后:“有人。”

      竟不是叫他抱。

      斐守岁朝那个方向看去。

      影绰绰的竹丛,时不时随风晃荡,仿佛溺死在深黑的人,还在做无谓的挣扎。

      可惜了,老妖怪什么都看不到。

      转头传音:“是竹子。”

      陆观道摇摇头,他靠近斐守岁,缩在斐守岁的腰后小声说悄悄话:“有人在,我看到了。是白天跟在我们身后的人。”

      “……”

      斐守岁沉默。

      若是白天,除去薛家少爷就只有那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此时深更半夜,连农户都落门休息了,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多半是懒在屋中推牌九唠闲话。

      那又会是谁。

      换作以前,老妖怪并不会全信陆观道的话,但今非昔比,身侧的小孩已确认和天上的仙有关系。一个仙的话,还是要听进去些。

      两人传音。

      “只有一人吗?”

      “嗯,我看看……”陆观道小手扒拉着斐守岁,不停地凑上前眯眼打量竹林,“好像是两人,但是叠在一块,看不大清。”

      斐守岁被刺挠着痒,转身抱起陆观道。

      嗖的一下,冷风凉雨拂在陆观道的额前,与梦里差不多高的视线。

      不知哪儿来的心喜,小孩咯咯笑出了声。还好与人影相隔很远,又兼雨声,无人在意。

      小孩极轻极轻地耳边细语:“遇见你的梦里,我也有这般高。”

      梦。

      又是梦。

      斐守岁心里鲠着,总有一天他要用幻术去小孩的梦中一探究竟,去看看那个梦中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

      应和道:“高了能看到吗。”

      小孩立马收下笑脸,去见黑夜。

      偶尔有老婆子打牌吆喝的声音。一两只小灯笼从身旁游廊走过,大抵是巡夜的小丫头急匆匆的步伐。

      方院竹林后的人影重重合合,虽有移动却不过一两步距离。

      陆观道还是看不明白,他拍拍斐守岁的手,示意放下他。

      双脚沾地,小孩子下意识拉住斐守岁的衣服,扇坠撩过肩头。

      须臾,小孩道:

      “他们抱在一起,看上去是两个人。”

      “抱在一起?”

      “是。”

      陆观道绕着斐守岁走两步,到斐守岁面前。伸手一揽,他的双手环住老妖怪的腰。抱得不是很吃劲,像是浮了一片羽毛,在鼻尖喘气。

      “就这样抱。”

      “嗯……”

      很奇怪。

      斐守岁不禁去看他望不到的远方,还是一片夜色该有的模样。幻出妖身的瞳,多出来的无非是一两个飘过的小鬼,再无其他。

      俯身启唇,说着只有彼此能听到的话:“我们绕过去。”

      说不准是方墙隔了视线,也说不定那些个丫鬟姑娘家把谢义山给的符纸给贴上了,才看不清来者。

      客居不大,走完也用不了多久。

      一开始还是并排走的,后来走着走着陆观道就如一条泥鳅缠着斐守岁抱他。

      斐守岁折腾不过,每每遂了陆观道的心意。

      手一颠,小孩子长得又与昨日不一样,是高了一截。仿佛斐守岁怀里的不是小娃娃,而是一只钻出土地的春笋。

      笋一旦触到春雨,就会发了疯一样长大。

      陆观道比那笋更疯狂。

      秋雨里头。

      小孩贴着斐守岁的肩,开始碎碎念:“那两个人一会儿抱,一会儿又松开。”

      “嗯。”斐守岁百无聊赖地应。

      “高高身影的把矮矮的抱起来,就像你抱我一样。他们好似是坐在石头上的。这么黑的夜,下着雨,也不知他们冷不冷呢。他们还不好好穿衣裳,我看那个高高的把外衣丢在地上,都沾了泥水。还有……”陆观道倏地坐起,他冲着斐守岁笑笑,“我把看到的给你演一遍。”

      “好。”

      小孩说完,左右看了看斐守岁。丹凤眼藏不了深黑黛绿的眼瞳,正直勾勾地打量斐守岁。

      斐守岁笑着回应陆观道的注视。

      一会儿,见陆观道下定了决心,他缓缓俯身,凑在斐守岁颈边抿唇亲了口。

      老妖怪千算万算没料到有这么一出。反应不及,捂着脖颈就往后仰,想远离身上这只烫手山芋。

      动作牵扯,小孩意识到不好,立马用手给斐守岁擦了擦。

      “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们这样做,亲了好久嘞。”

      “是吗……”

      深深吸一口气,吐出胸内浊音。

      斐守岁目光移到游廊边的海棠树。眼里看着海棠花铺在泥中,厚厚的一层。心里念叨起适才的画面,就是亲上的一瞬,斐守岁的本能无端地拽着他往后躲。明明是个无关紧要的亲昵,更何况陆观道不过黄口小儿。

      以前初出死人窟,还不懂人世间的规矩,全无遮拦的斐守岁路过民风淳朴的镇子,因长得和人心意,就被那些小妮子小娘子追着调戏。

      也都过来了。

      理不清为何现在的他在怕,在怕一个没有恶意的动作。

      眉头微皱,今夜的雨落得他心情格外烦躁。

      半晌。

      斐守岁走了几步平复好所思,垂眸看身上的罪魁祸首全身心地抱着他,趴在肩头。

      语气软软的,撒娇不自知:“是因为什么才要抱在一起?”

      斐守岁不愿传音。

      “因为抱着很舒服吗。”

      “……嗯。”

      “可是我看到矮矮的那个人在哭啊。”

      “在哭吗,”斐守岁已经大致猜到了竹影后头的事情,他叹息一声,全当看客,“也许是你看错了。”

      “不能!”

      陆观道的小手圈着斐守岁的长发,他嘟嘟囔囔地还带了鼻音,“就是在哭。哭得可惨了,稀里哗啦地流眼泪。高个子还不给她擦一擦,不给她穿衣裳。好冷好冷的天……”

      小孩抱紧了斐守岁,语气沉闷。

      “我不冷,也不流眼泪……我喜欢这样抱着。”

      说着说着,一股酸涩涌上陆观道的鼻尖,他吸一吸,止不住地也要落泪。

      声音愈发小了。

      雨丝斜落,涟漪在泥坑里泛起。

      斐守岁轻拍小孩的背脊,断断续续的哭声代替了远处竹林的女子,跌落在斐守岁怀里。

      “好痛……”

      “痛什么?”老妖怪存不下怜悯,反倒好奇。

      “好像有人不准我抹眼泪,看着我哭,所以我……”咽了咽,努力止住哭声,“我只能低下头,让眼泪水从鼻子那边流下去。”

      “是谁。”

      “谁?”

      陆观道依依不舍地离开斐守岁的肩膀,他看着斐守岁那双熟悉的眼睛。

      猜不穿的双目,反射出自己的身影。

      “不记得了。”

      这副好皮囊,不会说谎。

      斐守岁只当陆观道所说是个有趣故事,能读到此处也不该深究。万一身上这位仙回了天上,最后怪罪起知道秘密的他可不好办。

      老妖怪眯了眯眼,有意无意地引导陆观道去想别的。

      “现在想也想不出来,不如先去找人。”

      静等陆观道的回答。

      只听小孩喃喃:“忘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替你记着。”

      斐守岁安慰一句,脚不停歇,绕过低矮的草丛。

      入眼,在黑夜里寂静着一个园子,是圆形石门又兼空窗漏景,一两海棠枝条延伸到窗里,与路过的斐守岁打个正着。

      海棠花拍在肩上,轻轻扫过小孩的脸。

      一阵异香喷出来,斐守岁立马屏住呼吸。

      “啧。”

      难得从他嘴里感受到明显的不悦。

      斐守岁皱着眉加快脚步,打眼去看这个园子,好巧不巧,就是白日里的折腰海棠。

      老妖怪传音问:“他们在哪里?”

      “后面。”

      小孩下巴点了点小园侧面的高墙。

      天尚明时,白墙压迫着人的脊梁。黑夜了却融入雨水里,一不小心就要撞到。

      斐守岁一只手摸着墙,有些艰难地去找绕过园子的门。

      噗唧一声,踩到了什么。

      老妖怪与小孩面面相觑。

      陆观道眨眨含泪的眼睛,低头去看。黑乎乎的夜晚,一个凸起来的黑影绊住了斐守岁的脚。

      再踢一脚,是软的。

      两人沉默。

      陆观道率先跳下斐守岁的怀抱,撩起裤腿俯身就去拔那物件。好似嵌在地里很久了。小孩双手齐用,使劲力气往后倒,斐守岁拖着他一用力,这才拔出来。

      泥水顺着手势沾湿了陆观道的道袍。

      睁眼细看,是一只大概比小孩的手稍微大一点的绣花鞋。

      斐守岁蹲下,视线与陆观道齐平。

      “绣花鞋?”

      陆观道用手背擦去鞋头的泥:“上面有花。”

      “这是……海棠。”

      斐守岁接过鞋子,借着远处走来的灯笼光,他看到底色是大红的绣花鞋,上面有大朵海棠,与阿珍姑娘手上的那只很像。

      折腰海棠又在北棠娘子园里,前不久才说北棠娘子被埋……

      老妖怪联想到一个没有证据的故事。

      他站起来,望向高墙之后的宅院。

      那个已经灭了烛火,正装着身体抱恙的薛家少夫人到底是死是活?

      若已死,那堂上之人又姓甚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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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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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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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