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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煞气 ...

  •   阿珍抿唇,落下一滴干巴的眼泪。

      前头的兰家婆子放下帘子,她摇摇晃晃地走到阿珍面前,反手一个巴掌打在阿珍脸上,泥土扬在空中。

      阿珍睁大眼,泪水顺势流下,她颤颤巍巍地伸手,手指指着老婆子。

      “你、你打我?”

      老婆子一张皱在一起的脸,像黄澄澄的橘子屁股。

      老眼婆娑,语气轻微:“我叫你在家好好待着,你为何又贪玩出去?”

      阿珍咽了下口水,捂着有些红肿的脸。

      “我没有出去玩,我只是……只是夫人叫我去摘海棠花……”

      “夫人?”兰家婆子似是有些怒气,“她都不要你了!”

      “不能……不能的……”

      阿珍听此言,不敢相信般低下头,看着她那双不属于自己的绣花鞋。鞋头全是结块的泥土,就算洗干净了,也染上了灰黄。

      姑娘家碎碎念:“夫人还说要与我一起去庙里祈福,怎么能不要我,定是你听错了……听错了……”

      店小二实在听不下去,他一边朝着客人致歉,一边拉起阿珍就往后厨走。

      “客官见谅见谅,小的这就把这个疯女人拉去后院关着,”店小二推搡着阿珍,“快走,快走啊!”

      他绕步走到院门口,用力一拉,忽得一下,打开院子与后厨的木门。

      风吹进来,撩开阿珍额前杂乱的发。

      阿珍睁大眼,张开了嘴,似乎要去吃一口凉薄的秋意。

      凉飕飕又湿冷的天,绵延无期。

      湿气扑鼻,阿珍被迫咬紧唇瓣,就这样被拉入寂静无人的后院,一点声音都透不出来。

      悠悠荡荡的风儿,浮在客堂上空。

      陆观道紧紧拉住斐守岁的衣裳,怕冷似地缩紧脖子:“好冷。”

      斐守岁温热的手掌覆在陆观道的肩膀上。陆观道蹭蹭他的手背。

      “暖的。”

      “……嗯。”

      斐守岁深深地看向那扇紧闭的木门,仿佛里头关着的不是阿珍,而是谜底。

      北棠娘子为何卧病在床,为何她身侧的陪嫁丫鬟阿珍如此疯魔,还造谣她已经死了。那双绣花鞋又是何意。昨日傍晚遇到阿珍时,她又提到过一人,桃花眼高高马尾,应该就是江千念。江千念寻阿珍的绣花鞋又是作甚?还有方才江千念欲言又止的一个姓——花。

      很显然,海棠镇乃至面前的谢江两人藏着的秘密,都不止眼睛能看到的那般简单。

      老妖怪轻轻拍着小孩的肩膀,他猜测着阿珍疯癫的原因,或是见了什么超乎她常识的事情,是什么吓得她说起疯话?

      斐守岁睫毛簇簇,垂在眼眸前,只听江千念小声惊讶。

      “琉璃花有动静?”

      “什么?”谢义山回。

      斐守岁扭过头,见谢家伯茶拿出一片琉璃花的碎片,纯白的薄片盈盈亮发着柔和的微光。

      琉璃花做工非常人能极。它整体呈乳白色球状,一球有共四十层的镂空雕花,每一层都能灵活转动。最中间含着一枚不知什么材质的粉色珠子。而谢义山拿出的一片则是琉璃花最外边的壳,又称琉璃护法。

      那壳一闪又一闪,片刻后归于平静。

      谢义山纳闷:“我从未见它亮过。”

      “说明我要找的东西就在附近。”

      江千念又拿出另外一碎片,将这两片拼在一起,成半个球形。

      她道:“七日前的夜里,我在南边稻田遇到了阿珍姑娘,琉璃花也闪呼过,但仅仅是一瞬间就消散了。”

      “那个找她要绣花鞋的真是你啊!”谢义山喝一口茶,“等等,你怎能确认琉璃花为的是阿珍姑娘?”

      “呵,我平日将琉璃花带在身侧,一月下来不说客栈里,镇子能遇到的我都凑近过,没有一点反应。不过,为何现在又闪了。”

      江幸锁眉看着琉璃花碎片,“我明明用过阵法……”

      “阿珍姑娘只是个凡人。”斐守岁插了嘴。

      “这我知晓,”江千念又说,“唉,要是我能知道琉璃花正确的用法就好了。”

      斐守岁抬眸:“江姑娘不会用这法器?”

      “说来惭愧,家父家母未曾教过我。我少时见家父寻妖,琉璃花会闪出一瞬的光,家父见光后就提剑出门,再过数日便是大获全胜。所以我只能凭着血脉唤醒琉璃花,其余一切的步骤一概不知,只能等着琉璃花闪光。”

      “那……”斐守岁想到一事,“你是怎么来到海棠镇的?”

      “四月前的一个深夜,是琉璃花自己闪出‘海棠镇’三字,我能想到的妖也只有一个,便次日便启程从北方赶来。”

      江千念一口气说完,灌下一杯冷茶。

      “所以你们要帮我,也没法帮。”

      语气越来越低落,江幸趴在桌子上,与陆观道对视。

      小孩子掠过她的眼神,看着琉璃花。

      “好漂亮。”小孩说。

      江幸笑着点点头:“出自名家之手,世间怕是没有第二个了。”

      “……”

      斐守岁捏了捏眉心,他能看出江千念并未有要他赔偿的意思。但一层是传家法器,一层又是名家之手,这些个话语仿佛一把把箭矢插在斐守岁的良心上。他倒也是奇怪,一个作妖的居然还会有良心。

      老妖怪沉默片刻,开口道:“江姑娘就没有怀疑过此地大姓薛家?”

      “薛家?”江千念回,“我曾去过,但是薛老夫人不愿我一个江湖女流看望薛夫人,我是连薛家的门槛都没跨进去。且薛家夫人整日在屋内,她出个屋子,身侧也跟了好些个丫鬟。其中有一个婢子更是寸步不离,我就算能翻上屋檐也无法近身。”

      斐守岁瞥一眼后院的木门,笑说:“那么就从阿珍姑娘入手。”

      “阿珍?你要怎么做?”

      江千念坐直身子,好奇道,“她都疯癫了,严刑拷打也没用。”

      此时,谢义山忽然拍了下大腿,他一把握住江千念的手,眼里闪出光亮来。

      “斐兄的一枕槐安!”

      “一枕槐安?”另外两人异口同声。

      “对啊,斐兄你用画笔入幻境,不妨去看看阿珍姑娘的梦。”

      索性大早上来吃食的人不多,每桌都隔着相当远的距离。斐守岁为妖,谢义山与江千念为修行之人能听清其他客人的话,而相反其他的看客是不知这桌子在谋划什么。

      斐守岁淡然:“我从未给我的术法起名,谢兄这个‘一枕槐安’倒是有趣。”

      谢义山挠挠脑袋:“不是我取的,是我的师叔。”

      “招魂幡?”

      “是也,是也。”

      谢家伯茶双目有神,他又乐呵呵地拍了下桌子:“要是斐兄愿意出手,我们说不定就有路可寻。”

      斐守岁听此言,坐在凳子上朝江千念拱手。

      “琉璃花之事我还没有补偿,要是能用幻术为江姑娘寻东西,也是我的用武之地,只不过江姑娘可要如实告诉我寻的是什么,不然我入了幻境也没用。”

      斐守岁早已看出江千念与谢义山还有话未说尽。言下之意,老妖怪很想知道江幸对他的隐瞒,毕竟来此地一月有余,不可能只是在农田镇中瞎晃荡。

      谢义山看了眼江千念,倒是替她开了口。

      “斐兄,我们不如回房说?”说着,谢义山站起身做一请的动作。

      “可。”

      斐守岁笑了笑,拉起陆观道。

      陆观道全程什么都没听明白,他仰头跟在斐守岁身旁小声问。

      “出去玩?”

      “不是,回房。”

      斐守岁为哄陆观道,转身去店小二那儿拿了些糕点吃食,这才上了楼梯。

      谢义山打头,其次是老妖怪与小孩。江千念走在最后面。

      姑娘家手中紧紧握着那只装着琉璃花的袋子,眼神盯着黏在斐守岁身边的陆观道,好似在看一个异类,说不上的别样。

      二楼,屋内。

      陆观道被斐守岁又是劝,又是揉,这才乖乖的坐在榻边吃糕点。

      三个大人则坐在桌边商议。

      为此,谢义山还给屋子上了一层阵法。

      谢家伯茶又倒上茶水与江千念。

      姑娘家无心品茶,开口道:“斐兄我所寻是一位镇妖塔出逃的狐妖,花越青。”

      谢义山在旁边附和点头。

      “镇妖塔啊,之前我与谢兄在梧桐镇遇到的鸟妖也是镇妖塔的妖孽。”斐守岁故意提出此事,刺探谢伯茶的反应。

      谁料谢义山愣了下,他全然不知乌鸦来由。

      沉默片刻,伯茶恍然大悟:“怪不得!”

      “嗯?”斐守岁。

      “是我收鸟妖时,她说了一句话,本是搞不明白,现在斐兄一提,我倒是想通了。”

      “她说了什么?”

      “嘶……大致是‘他困我不知多少年岁,而我却比他自由’,想来这个‘它’指的是镇妖塔。”

      斐守岁笑笑:“应是如此。”

      “竟然是镇妖塔的妖,也难怪会被按着打。”谢义山突然啐了口。

      江千念无心在意这些,她继续道:“狐妖花越青也是灭我家族的大妖。”

      话说的很轻,好像花越青并不是江家的仇人,而江千念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名字,随口一提一样轻松。

      “我找他,为的是寻找当年家父犯下的罪孽,”语气重了些,“现妖琉璃花与家父的宝剑都是妖骨所做,而琉璃花的骨是大妖自愿献上,宝剑却并非如此,所以我……我的目的其一是找到真相,其二则是报仇。”

      报仇两字带着颤,江千念咬牙撇过脑袋,不再说什么。

      斐守岁知其用意,一个才十八岁的小姑娘,背负着这样的伤痕,哪能说释怀就释怀。就凭琉璃花碎掉时江幸的反应就能看出,她是很在乎琉璃花的。不过一场意外和一个好的教养将她拉回了礼貌里,让她连一开始的愤怒转换成了泪珠。

      叹息道:“那江姑娘仅是在海棠镇走动,没有别的发现吗?”

      江幸沉默片刻,她思索要不要说不出口,一旁谢义山接了句。

      “你且说吧,就凭斐兄能救下我,也足以证明他是个好妖。”

      “妖?”

      “嗯……等等,”谢义山眨巴眼睛看向笑眯眯的斐守岁,“我没提起过这件事??”

      斐守岁笑得像一只摇尾巴的狐狸,等着看谢家伯茶笑话一样,不说话。

      江家姑娘倒是没有多大反应,不过谢义山一惊一乍在旁边想要找补。

      “不是。我,我,哎哟!江幸你别……”

      “我看得清是非,”江千念抬眸,“就像方才斐兄知道现妖琉璃花的出处时也并没有对我刀剑相向,我又何必着急。”

      “你……倒是想开了。”

      谢义山耸耸肩,一下子靠在椅子上,松了口气。

      “起初我以为斐兄为妖琉璃花才碎,所以在楼下时,我拿出琉璃花。但琉璃花没有动静,我想应该与斐兄无关。”

      目光一转,江幸看向在吃小酥饼的陆观道。

      “斐兄即愿意帮我,且容我说一句。”

      斐守岁颔首。

      “那个小娃娃身上带了煞气。”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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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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