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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斯夫 ...

  •   谢义山闭上眼,当作没有听见。

      敲鼓声落在幻境各处,燕斋花听得烦躁,便把话语转到了谢义山身上。

      她讽一句:“那日海棠镇,我亲眼见到你用此法,还不是让那‘鲁智深’擦干净脸面,滚回了大雾中去?”

      长刀一转,燕斋花漫步向谢义山。

      “据我所知,解十青那厮并没有习过傀儡之术,而你也只有打英歌这个保命符。既已全然亮出底牌,小娃娃,你还想装样子到何时?”

      缓缓睁开眼。

      谢义山垂眸见到在他脚下,不过咫尺的燕斋花。

      燕斋花身后的毒咒慢条斯理地游走,所到之处,赤火不燃,大雾不近。

      伯茶吞下口水,虚汗淋漓:“谁说我今天唤的是天罡地煞。”

      此话何意?

      墨水中的斐守岁纳闷,莫非是赤龙之血,让谢义山承受住了英歌打鬼?

      但一个人的英歌,算不得场面。

      那他究竟要唤何人?

      尚在思索,花越青于众目睽睽下跳入地面。

      他冲着燕斋花道:“我虽有错,回头也洗不清罪孽,但你之错,比我更甚!”

      狐狸爪子擦去眼泪。

      燕斋花回过身子:“我救人于水火,让她们有家可归,不是好事?”

      “好一个救人!”

      花越青溜一眼谢义山,他吸引视线般伸爪,凭空变出一本册子。

      册子一开,他念道:“你倒是仔细听听!景康三十年,梧桐镇,失女童十五人。”

      “景康?”斐守岁布阵的手势略停。

      “怎么?”陆观道。

      斐守岁答:“四百年前的年号。”

      花越青又说:“宣周五年,梅花镇,失童子十人。”

      “这又是三百八十年前的年号。”

      斐守岁拧了拧眉心,他大概猜到了花越青意欲何为。

      但花越青不愿多念,狐狸爪子翻册子,翻到了最后一页:“戊元十一年,岭南山柳县,流放途中失一及笄女子;戊元十三年,海船靠甬东时,船上老妇人丢失一结伴女童;戊元十六年,泉亭县西山处,吴家屠户穿绿衣的小女失踪……”

      陆观道想起百衣园所见。

      脱口而出:“台上唱戏的,走道上带路的,还有被拿回客栈的?”

      无名无姓,不知故土。

      花越青合上手册:“正是。”

      燕斋花故作不解:“你这册子,从何处来?”

      好问。

      花越青被关于塔中,先前又盘踞海棠镇,何处去搜罗了历朝历代的人户?

      但听花越青,拱爪朝上苍:“自然是天上仙人。”

      “仙人?”

      燕斋花捧腹大笑,“仙人指你寻孩童?你不觉得可笑吗?”

      “有罪可赎,总比你好。”花越青肃穆。

      “呵!”

      燕斋花却不在乎什么赎罪,她毫不犹豫地解开上衣扣子,脱了外袍,在众目睽睽之下,从里头扯出一块白布。

      她晃了晃绣花的布条子,“不过仙官的册子记得应该没这儿全,狐仙大人可要拿去比对?”

      “……”花越青不语。

      “其实大部分娃娃,并非我出的手,”

      燕斋花突然叹息,“是那些生了一窝的人家,养不起就将娃娃丢在了我戏团门口。那能怎么办呢?只能救呗,不救就哇哇地哭。可养人,又是养小孩,银钱如流水,一个接着一个地花。”

      “也就救济了几个小娃,这戏团就入不敷出。不过还好,我想到了一个法子。”

      燕斋花笑得阴森,“自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后来戏团的看客多了,娃娃却不够,又有什么好法子?就把‘招牌’摆出去,先前有人家来卖,现在定是也有的。这一来二往,来的人越来越多,从等价的,变成了贱卖的,也有干脆不要钱,只求一个心安。可怜喏。”

      嘻嘻笑几声。

      “错的难道是我吗?起初我可没有买人卖人的心~”

      花越青沉默,他反驳不了。他知道这事情盘根错节,仅凭燕斋花一妖之力无法搅动风云。光看那纪年,长长的四百岁,经历了由盛转衰,经历了战乱纷争,哪一个是她白蛾妖怪能说得清的?

      所牵扯太多,反倒证实了“无辜”二字。

      旁边暂时无法附身于谢义山的师祖奶奶,开了口:“据我所知,你好像只作了孽,没有救人吧?”

      燕斋花折下布条,正欲诡辩,却听到谢义山那处有了声响。

      猛地回身。

      燕斋花警惕周围,安静如浓夜的幻境,有靴子踩在地上的声音。

      她笑道:“救兵来了?”

      谢义山抿唇闭目,不回话。

      燕斋花看了眼没有什么波澜的大雾,她抗刀于肩,叉腰怒骂:“别太勉强了!我再给你十拍的时间思索,降还是不降。”

      说完威胁的话,燕斋花立马转变了语气,哄骗道:“你若是归顺了我,我也能给你好去处,这世上的出头路又不止这一条,何必受苦呢~”

      解君:“哼。”

      但谢义山颤着声抬眸,他似是拼尽了所有力气,蹦出一句:“去你娘的投降!”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孙儿!”解君背手大笑。

      燕斋花脸色煞黑。

      看着谢义山手中的棍棒,重重捶击鼓面。手掌在颤抖,虚汗一滴一滴落在鼓上,湿成了雨珠。

      “燕斋花!”沉着一口气,谢义山怒吼,“你大限将至,接招吧!”

      话落。

      大雾被利器拦腰斩断,是一把长剑飞驰而来。

      燕斋花见状立马后撤,用她那长刀挡住攻击。

      刀刃碰撞之声刺耳,燕斋花后退几步,用力打开长剑。

      长剑倏地一下,飞回大雾之前。

      随之,雾气被砍乱,绿林好汉里头走出一人。

      是一个身穿金甲,高束马尾,红缨飒飒的武生。

      此人熟悉面貌,斐守岁与陆观道同时知晓了来者。

      谢义山的师兄,靛蓝衣裳也。

      燕斋花见罢,冷笑:“真是残忍啊。”

      而上头击鼓的谢义山不顾燕斋花嘲讽,轻轻地唤了声:“师兄,对不住了……”

      本以为是无人在意的话,却听底下的靛蓝回道:

      “伯茶……”

      谢义山愣神,他不敢相信靛蓝能回他之言。

      看靛蓝背对着他,扭了扭脖子,晃了把手上长剑,说:“好好长大……”

      “……师兄?”

      此话了,长剑闪过红光,靛蓝不受谢义山控制般,如脱弓的箭矢朝燕斋花袭去。

      燕斋花狡黠,一眼看穿了谢义山的异常:“施术者竟然指挥不了傀儡!谢义山,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谢义山绝望了脸面,哑了声音。

      不应该如此,解君与他商议时,并未提及这件事情。师祖奶奶明明与他说,只要照着英歌打鬼的步骤就成了,怎么会……

      怎么会……

      鼓声在谢义山手中慢慢停下,谢义山要去看解君。

      解君却撇过了头,好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奶奶,你……”

      解君只说:“他方才决定的,我阻止不了。”

      而上方。

      斐守岁在做最后点魂的准备,无法分神,看到谢义山有些恍惚,便让陆观道提醒。

      提醒谢义山:“谢伯茶,无论如何,箭已出。”

      “我知,”谢义山咬牙转过头,死死卡着后槽牙,“我知道……”

      便看靛蓝如游龙,代替了解君,代替了谢义山,扫荡毒咒的包围。

      毒咒是大地的眼泪,灼烧了靛蓝那一袭武生的长袍。

      靛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上的那只眼睛有道伤疤,像是魂魄离体的缺口,被术法一针又一针缝补。

      谢义山绝了心中的痛,说道:“刀伤……”

      斐陆两人沉默。

      他们自没有忘记,幻境之中,燕斋花用匕首插.入了靛蓝与伯茶的身躯。

      “谢兄,切莫忘记你师兄他,”斐守岁斟酌了用词,“他已经……”

      不在了。

      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明明三人都明白的答案,开口时,却回避了心。

      谢义山惨笑道:“斐兄,有劳你了。”

      “嗯?”

      斐守岁回首,见谢义山掐诀变出招魂幡和一串铜钱,“谢兄,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

      谢义山缓缓抬眸,眼里泛起一层水光,他深深呼出气,看到毒咒与靛蓝,还有燕斋花。

      他道:“有劳你点魂之后,替我收尸。”

      等谢义山的声音传到斐守岁耳中时,斐守岁已经没有机会阻止他。

      看大鼓在空中悬停,而敲鼓之人,失了力气,似剪断线的纸鸢,重重地往地上坠。

      花越青在旁,惊道:“蠢小子!愚蠢至极!”

      “什么?”

      斐守岁从未见过这般招数,反问白狐狸,“花越青,谢义山他怎的了?”

      “哎哟!大人你仔细想想,哪有下棋的亲自走入棋盘,不是蠢就是极蠢!”花越青说得愈发没了遮拦,“这小子真是疯癫,命都不要了!”

      看纸鸢伯茶落在地上的那一刻,没有江千念斩剑护他,他如一叶柳条,沉于水底。

      再见时,大雾肆起,绿林好汉纷纷伸出手拟作接人的动作。而那人,在落地的那一刻,换了衣裳,换了脸谱,也着武生袍,也背四面旗。

      变成了棋中唱戏人,成了一句悲壮的唱腔。

      斐守岁紧皱眉头,欲言又止。

      陆观道问道:“谢伯茶这是……以身犯险?”

      “……是。”

      斐守岁看向陆观道,看到身侧缓缓运转,没有出错的阵法,他突然笑了声:“陆澹,你觉着他蠢吗?”

      “蠢?”

      陆观道的视线落在谢义山身上。

      那谢家伯茶舞幡困住了围堵他的干瘪手脚,可毒咒比他更加难缠。

      毒咒在伯茶与靛蓝身旁诅咒,诅咒着世上最不堪的东西。

      索性,那声儿被斐守岁的术法挡住,陆观道无法听到。

      于是观道想了会:“不蠢,倒像是英雄。”

      听到这般回答,斐守岁上前:“你一人能运转术法吗?”

      “我?”

      陆观道看着自己的双掌,双掌有墨水围绕,“能。”

      “那便好。”

      话音刚落,斐守岁尚未动身,陆观道就察觉了不对。

      他猛地拉住斐守岁的手:“你要下去?”

      斐守岁一滞:“嗯。”

      “留我点魂?”

      “是,”斐守岁转身,拍开了陆观道的手,“我等你点完魂,来见我。”

      于是,不给陆观道机会,斐守岁抽出纸扇划开水墨的一角。

      也是直直地往地面上坠。

      陆观道骇了瞬,下意识要跟着斐守岁一同下去,身后却突然出现一个水墨身影,死死抱住了他的腰,让他动弹不得。

      是女儿家的声音。

      “小娃娃,不能去!你去了,无人点魂,岂不功亏一篑!”

      陆观道不听,硬生生要甩开人影,他见斐守岁落地的一瞬间,成了个戏台上的人物。

      一个拿羽扇,挂长须,老生扮相的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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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斯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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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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