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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白狐 ...

  •   斐守岁在陆观道的视线里走远了,独留陆观道一人在黑漆漆的浓雾里挣扎。

      陆观道没有正面对战过妖邪,这突然汇聚的怨鬼,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

      可他眼睁睁地看着,伸出手想要抓住斐守岁时。

      斐守岁却忘了他,跑向了顾扁舟。

      头也不回,眼神也没留,跑去了,跑去见一个“旧友”。

      陆观道咽了咽,张开嘴:“斐……”

      斐守岁……

      你……

      唉……

      人儿眼眶涩涩的,最终没有将姓名说全。

      好似走远了,再怎么大声都无济于事。

      便听,声音断开了距离。

      渐渐模糊的视线里,陆观道看到白晃晃的光,浓浓的大雾,瀑布垂挂下来,涌入了他的眼睛。

      随之,是越走越远的人。

      哦,还以为是什么事,不就是被抛下了。

      陆观道这般想。

      想着想着,他的心无比冷静,冷静到就这样失了挣扎的意识,连那手儿都摇摇欲坠,将要与赑屃们交融。

      赑屃们变成没头没嘴的鬼婴,抱住了陆观道的手臂,脓水与黢黑交缠在陆观道身上,试图用诅咒沾染浑白。

      脓水长啊长,就要长到脖颈时,一滴墨水破开了腌臜。

      瞬息。

      墨水融化了昏黑,陆观道双目晴朗,意识被倏地拉回,他入眼只见斐守岁气喘吁吁,正掐诀点墨。

      奇怪。

      陆观道心中纳闷,面前人儿不是走了吗?

      还没等陆观道想个明白,斐守岁已经凑上前,用手背贴住了他的额头。

      “没有发热。”

      “嗯?”

      陆观道歪歪头。

      斐守岁抽离开手,还在重重地吸气。

      “你……”

      视线移转,陆观道这才看到斐守岁身后拖着一件红衣,但红衣没有主人,像是极力的拉扯,让红衣歪歪斜斜,又宽又松。

      “这是……?”

      “顾扁舟的外袍,我没抓住人,只扯下了衣裳,”斐守岁擦了把额头的细汗,手朝向陆观道,“起来,我们走。”

      “走?”陆观道,“走去哪里?”

      斐守岁挑了挑眉:“去寻谢义山。”

      “那顾……”

      “得道成仙的官儿还能有事?起来吧!”

      斐守岁这般说着,陆观道眯了下眼。

      手悬在空中,两人相视无言。

      慢慢变缓的呼吸声打在寂静的周遭,陆观道就坐在地上,仰首看所谓的斐守岁。

      斐守岁?

      不,绝不是斐守岁。

      陆观道用手撑住了下巴,模仿谢义山的嬉皮笑脸,他道:“你不是斐径缘。”

      “什么?”斐守岁叉腰,“我看你也被天雷劈了,可仔细瞧瞧,我是不是。”

      说着,斐守岁弯腰俯身,将身子凑去。

      墨水长发倾斜,顺着动作落在了空中,低低地摇晃。乌黑的发,洁白的脖颈,便是一阵槐花香,甜腻腻地涌入陆观道的鼻子。

      好似勾引着什么。

      陆观道默默后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十分嫌弃道:“他身上的味道,没有这般……浮夸。”

      “浮夸?”

      斐守岁近在咫尺的脸,贴近了陆观道,“陆澹,你再说一遍?”

      “哼!”

      陆观道脸色一黑,推开了斐守岁。

      许是这张脸有些许相似,让陆观道舍不得下手,仅是推了把。

      假斐守岁踉跄好远,跌跌撞撞,一脚踩在红衣之上。

      陆观道也没想着扶,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环顾四周。

      空广又混白的一处地方,不见赑屃与窄门,自然没有梅花镇人,而面前的假斐守岁,足以说明这是一出幻中幻。

      这几月待在斐守岁身边,陆观道多少偷学了些幻术的奥义,便也能窥得真假。

      他笑道:“他身上的香是冷的,虽是盛夏开的花,却能触到深秋。”

      假斐守岁默而不语。

      陆观道又说:“他与你不一样,他是真人,你是‘假人’,我一眼就看穿了,至于你身后的红衣……”

      语调偏移,见假斐守岁紧了下手。

      陆观道知晓了,他言:“这幻术的重中之重,便是红衣,对否?”

      假斐守岁却还想瞒骗,一双被铜臭浸泡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陆观道,说出些秦楼楚馆的话儿:“我怎会不是?陆澹,你细细看我。我就是他啊,我朝你走来了,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

      “……”陆观道轻咬牙,强忍打人的手。

      “哎哟,你这般看我作甚。”

      咋舌之声,从近乎一样的脸上说出,就充满了违和,但陆观道很清醒,也不知怎么的,先前的火气一下子消散,独留心中的只有静。

      静到侧耳可以听细碎的声音。

      是什么……

      陆观道默默闭上了眼,全然没有将假斐守岁放在眼里。

      他听。

      “喂!陆澹!你醒醒!”

      嗯?

      “陆澹?!”

      陆观道募地张开眼,可见到的还是假斐守岁。

      假斐守岁手指勾着一缕长发,扭捏般投出腻人的视线。

      “……”噫。

      陆观道不忍直视,干脆撇过头。

      “你小子!”

      “别说话……”

      陆观道不是怕面前的术法,他只不过有些难以接受。就算知道是假的,也不能想象斐守岁勾手指玩头发的样子。

      “我怎的不能说话!”

      “有点……”

      陆观道断了话,“恶心”二字鲠在他的喉间,这一词,不就是顾扁舟先前说的?

      怪哉。

      因与顾扁舟顶嘴,方才陆观道没有设想过这个问题。为何会“恶心”,而“恶心”又从何而起?

      转念。

      陆观道丢下原先的顾忌,他捋直了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假斐守岁。

      假斐守岁浑身一颤,被这赤热的视线煞白了耳垂。

      “这又是怎的了?”假斐守岁嗤之以鼻,“方才疯癫,这回才清醒?”

      陆观道默然,他看着假斐守岁,他心中设想顾扁舟的心情。为何生气?为何咄咄逼人?一个狐狸面具的仙官,何以将“恶心”挂在嘴边?

      疑问一个接着一个涌出。

      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陆澹,幻境之中有真有假,去寻真的,再破假的。我帮不了你太多,只能靠你自己。”

      在说话的是斐守岁,斐径缘。

      是那个真的,发着槐花冷香的真人。毫无疑问,陆观道不会听错。

      陆观道也知道,斐守岁在指引他。

      嗯,是这样没错。

      人儿嘴角勾起,不自知地笑了。

      什么啊,斐守岁没有抛下他,还说了要帮他,刚才完全是他自作多情,在没必要的害怕。

      假斐守岁看到陆观道脸上的笑意。

      “你笑什么?”

      陆观道一听到假斐守岁的话,脸色骤变,黑得很明显:“关你屁事。”

      “哈?”

      假斐守岁浑然不顾仪态,一扭一摇,抿唇装纯,“自然是在意你。”

      “……”陆观道沉默,心中试图找到斐守岁传音。

      说一句:“我能不能揍他?”

      斐守岁在幻术之外,跪坐在浓黑的怨念中,也沉默了。

      “尽快出来,我撑不了多久。”

      也就是说……

      陆观道扭了扭胳膊,这是允许的意思。他将斐守岁的话理解为,不耽误时间能揍。

      但斐守岁的意思是,别浪费时间,快些走。

      可惜,斐守岁说话总留三分余地,以至于陆观道明白了其中一两分,剩下的八.九全然当作不存在。

      陆观道握紧了拳,朝假斐守岁走去。

      黑靴的声音,一顿一顿响在幻术之中。

      人儿的外衣包裹了陆家的尸骨,所以不着长袍,看上去干净利索。也许是长高了,从未注意到他与斐守岁一样的长发,还有一双寂静时空洞离散的眼睛。

      他只有在望斐守岁的时候,眼神里才有光。

      陆家人走了,他的光渐渐散开,后来遇到了斐守岁,才重新聚拢。

      陆观道走得笔直,他没什么武器,准备双目一闭,将面前假冒的货色打得鼻青脸肿。

      哪管斐守岁的脸。

      假的,也就没有怜兮的必要。

      他只爱真的,至于其他。

      陆观道轻蔑地看了眼:“如此拙劣,不像是为困我而来。”

      “哼哼,”假斐守岁佝偻背,捂嘴偷笑,“说不定呢,还以为你爱得深沉。”

      “晦气。”

      “我晦气?”

      假斐守岁指着那张脸,扭捏出斐守岁这一生都做不出的表情,夸大其词般,“陆澹,你是忘了这脸的主人家是谁?你忍得下心?”

      “多说无益。”

      一袭黑衣,走向假,陆观道垂眼:“是非黑白都不分,我也就不用出去见他了。”

      “你难道不想想,我为何要见你?”

      “嗯?”陆观道与斐守岁同时诧异。

      假斐守岁继续说:“你说得对,你说得十分有七分对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何如此,为何不拖真的斐,偏偏要来骗你?”

      斐守岁心一沉,立马传音给陆观道:“我身上有神的仙力,恐怕他想对我动手,也没有法子。”

      “原来如此。”

      陆观道转念,凶巴巴:“你少来诱骗!”

      “哎哟,这是与他心意相通了?都能心连着心说话?既如此,大人可听好了,”假斐守岁低头编起长发,故意捏着嗓子,“可别忘了镇妖塔,也别忘了白狐狸。”

      白狐狸?

      花越青?!

      “什么?”

      陆观道睁大眼,便见面前的假斐守岁一转身躯,满身的槐花花瓣将他包裹。

      但当那只红指甲的手从槐花中伸出时,陆观道便确定了,是花越青无疑。

      看到鲜红的手指轻轻捻了一片白花,花阵之中的狐狸一脚散开了甜香,出现在陆观道面前。

      白狐狸,花越青。

      一身雪白的花越青,背后长着不知几条狐狸尾巴,正笑眯眯地看着陆观道:“我还以为你看不穿我,果真残留的术法不足以诱惑。”

      “残留?”

      “是咯,我的真身在见素仙君的宝塔里,”花越青变出一纸扇,挡住下半张脸颊,“石头精,你不猜猜我来此的目的?”

      “石头……”幻境之外的斐守岁,喃喃这两字。

      陆观道言:“你的真身既不在此,便没有威胁,莫不是想求救?别做美梦了!”

      “哈哈哈哈!求救?”

      花越青抱住自己,“你与大人又能救我去哪儿?天尽头,何处有我的归所?”

      话落。

      外头斐守岁传音给陆观道:“陆澹,问他是不是想见北棠了。”

      陆观道一愣:“有点损。”

      “……照做就是。”

      于是,陆观道歪了歪头,上下打量花越青,说一句:“我看你是心愿未了,想见北棠娘子却找不到方法。”

      “你!!!”

      果然,一在花越青面前提北棠,他必定炸毛。

      斐守岁又说:“不过,你的结局已然注定,定是有别的事情。”

      陆观道一字不改,说了出去。

      看那白狐狸的脸色渐渐淡然,连眉眼都失了欲念般。

      他说:“大人说得没错,我另有他事,不关北棠,也不关江家。”

      “哦?”陆观道。

      此话了,只见花越青甩开辫子,整理好衣袖,对着陆观道就是一毕恭毕敬的揖礼:“这是给斐大人的。”

      陆观道:“我知晓。”

      花越青言:“多谢大人当年点化之恩,今日来见大人,只为说当年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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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白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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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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