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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和尚 ...

  •   斐守岁与陆观道沉默。

      在场的树妖只有斐守岁,那石精?

      看了眼观道。

      解十青又言:“到时候还需师父帮忙。”

      “还不是要我出手,不如现在就指名道姓除了奸佞!”解君。

      “你可知‘同门相残’。”佛珠在解十青手中一珠一珠地转。

      “你要把小伯茶踢出师门?”

      “……不是。”

      解十青沉默片刻,甩袖走向灵魂之处,他复又拱手弯腰。

      解君资历在所有人之上,也就没有作揖。

      听解十青说了几句阿弥陀佛后,才回了解君的话:“不踢他。”

      “那还不是‘同门相残’。”

      “到时候就知道了,他的命运与江幸一样。”

      “江幸是那个琉璃花的小丫头?”

      “是。”

      解君叹道:“她也是个可怜人啊,还好那年我给江家家主留了个并蒂莲,不然你胞弟早就在后山找到了她,哪还能不吃不喝三日活下来。”

      “是……”解十青瞥了眼,“既如此,师父早已料到,为何不救?”

      “救?”

      解君笑了声,“十青,你以为我不想救?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处境。在这人间之中,我哪怕杀一只鸡都被记录在册,救?我一出手,有那么一丝一毫的不合规矩,便要打入天上的大牢,吃几年馊粥再出来。”

      “对不住,是徒儿之错,”

      解十青听罢,低头朝解君拱手,“徒儿不敢忘师父当年救命赐姓之恩。”

      解君哼了声。

      “但今日事毕,徒儿要去佛陀座下找一人,”解十青抬眸,“需叫一人点醒树妖。”

      “树妖?”

      “是,卦中说树妖之处,于万丈死人窟,大火之地,天灾人祸还有傀……”

      解君听着解十青的自说自话,毫不犹豫打断:“你还说算卦者从不入局,你要是插手不就破了你的心规?”

      “……师父。”

      解十青唤了一声。

      解君听出言语中的不对劲,立马板起脸面。

      “她杀了我的同袍。”解十青肃然。

      雨水中,纯白灵魂不散。

      “……嗯。”解君咽了咽。

      眼见雨越下越大,解十青在大雨中站立,一众白色灵魂于他身后,好似盈盈照夜清。

      解十青面目凝重,眉头紧锁,道:“她还伤了我的徒弟。”

      解君有些担忧,心中之话流出:“你拜入西王母座下,不能妄动杀心,此举可算破了王母戒律。”

      “又如何?”

      “……又如何?”解君。

      解十青转过头:“我若不能为无辜之人平反,那又算什么卦,向什么大道,何须千里迢迢讨要王母的水喝。师父,我的决定从不后悔,哪怕永劫不复。”

      “好!”

      解君听罢眉眼豁然,笑道,“好一个万劫不复,也不枉你与我同姓。”

      于是,看着解君与解十青走入雨帘里。

      此话了结。

      幻境戛然而止。

      声音刹得停下,浓雾如幕布,遮盖了大雨中一左一右的解家人,也一气将道士们的魂魄藏去,藏在混白雾气里,不见天日。

      看着大雾聚拢,散了面前的故事,陆观道在旁有些没缓过神。

      “没了……?”陆观道言。

      “你还想看什么?”

      这会儿,斐守岁的妖力尽数恢复,他倒是一下子将自己抽离出幻境,转过身子,拍了拍长袖,“是看谢伯茶血肉模糊断了脊骨,还是那一道门无人生还?”

      陆观道听罢立马解释:“不,那样惨的故事,我不想看。我只是觉着幻境话里有话,又不说清。”

      斐守岁眯了眯眼,笑道:“你是说‘一位树妖,一位石精’?”

      陆观道欲言又止。

      “罢了。”

      斐守岁看着陆观道,缓缓吐出一气,他知是问不出什么所以然,也就不抱希望。

      心中如此想,守岁复又望向面前浓浓的大雾,开始盘算幻境方才之事情。

      他想,先是有解十青破王母戒律,所以这十多年后谢义山海棠镇一难,解十青才无法前来相救。

      解十青还说了谢江两人命途一样,何为一样?若非指的是两人之所处境地?

      又言树妖与石精,喃喃说去请佛陀座下的点醒树妖……

      和尚……

      和尚?!

      斐守岁心脏蓦地一抽,跳动之声响在耳边,他不会忘记死人窟里那个潦倒的和尚,那个突然出现,完全不符合修罗恶鬼的和尚。

      一记起他,守岁心中便已将所有的事情串联,冒出一身冷汗。

      “……好啊。”好一个神算子。

      斐守岁心有余悸,他本是局外人,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然早早入局,这般的猝不及防。

      一旁的陆观道见斐守岁突然大口吸气,又以为是什么变故,连忙伸手去扶。

      手尚未触碰。

      突然。

      两人面前现一道高窄之门。

      如此迫不及待,不给斐守岁与陆观道思考的时间。

      垂眼看着此门,陆观道的手停在空中。

      陆观道自是知石精为何意,他作贼似的收回手,看向斐守岁,正正巧撞上了守岁的视线。

      两人:“……”

      “我……”

      “你不说,我不问。”这是在回适才之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观道拉住斐守岁的手,“我只是一块石头!”

      守岁歪歪头,甩开观道:“嗯,我知道。”

      一块能让上神一而再再而三下凡的石头。

      “我!”

      斐守岁已然抬脚,陆观道连忙跟上。

      边走边解释,越解释越发苍白:“就是一块普通无用的石头,你等等我!”

      三两步赶上。

      “我还有些记忆没记起来,所以我没有骗你!”

      斐守岁停下脚,转身:“我清楚。”

      “你!”陆观道蓦地拉住斐守岁,“你分明是不想听我的话!”

      “我听着。”守岁之言不淡不咸。

      “……”骗子。

      陆观道看着斐守岁,守岁的眼睛里好似有他,又好似有千千万万的人。这样的人儿,他是走不进去的,走不进心里,也就永远无法让对方记住。

      深吸一口气,陆观道的眼眶有些湿润。

      谁知斐守岁反说:“不准哭,对我没用。”

      “呜!”

      “小孩子把戏,”斐守岁看穿了陆观道惯用的伎俩,他再次松开手,“与其解释什么石头石精,不如想想门后的事情。”

      衣袖飘飘然,斐守岁手腕纤细,那红绳一下出现又立马消失。

      陆观道看在眼里,吞下口水:“那……我能做什么?”

      斐守岁垂眸,将袖子扯了下,试图掩去被红绳拉扯的印子。

      他道:“不添乱,就是你要做的。”

      “不添乱?”

      “是,仅是如此,你记住便好。其余无他,走吧。”

      斐守岁说完,朝着窄门而去,他知道幻境有所指引,无论神佛荼蘼,皆是要他去看的。至于适才的谢家伯茶,他是放在了心上,却也没完全在意。

      一个除妖人的生死,他只会淡淡地看,至于死成何样,又怎么个死法,顶多是惋惜。斐守岁在乎的并非什么友情,他仅是不想愧对于自己的良心,不想来年喝茶时,记起一个谢家伯茶,而他没有尽力去救。

      为之不后悔罢了。

      斐守岁边想边走,走得速度愈发加快,完全忘记了跟不上他的陆观道。

      陆观道跌跌撞撞,被那隐藏的红绳牵引。

      在后头唤:“别走这么快,前面的不是谢义山!”

      斐守岁不语。

      “门后面没有生人的气息!”

      斐守岁还在思索。

      陆观道急了性子,一下跑上去,跑到斐守岁身边大声言:“不是谢义山——”

      斐守岁一回神,停下脚,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陆观道。

      “对不住。”目光移开。

      “不碍事,不碍事,”陆观道挠了挠头,“既然不是,还要去看吗?”

      指着窄门。

      那门又黑又深,仿佛能将人一气吞下。

      陆观道缩缩脖子:“看着人发毛。”

      “可……”

      斐守岁也望着窄门,他若有所思,“你有没有发现,这门在朝我们走来?”

      “什么?!”

      陆观道站在斐守岁身侧,猛然回头,看向门。

      门还是深黑不见,宛如吃人的后宅,能一并嚼碎了骨头,那般的阴森。

      周遭是浓稠大雾,两人小腿都掩盖在雾中,一步一动,雾气就混混地搅着,却不见门边的白雾有什么动静。

      陆观道重重地看了眼:“是不是你看错了?”

      “看错?”

      斐守岁低垂眼帘,他注意着门边,那雾气虽然厚实望不到底,但定有破绽。见斐守岁短短吸了口气,背手掐诀幻出妖身的瞳。

      灰白眸子一亮,落入雾里。

      看到窄门,斐守岁哑了声音。

      陆观道许久没有听到回话,着急言:“怎么了?究竟有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斐守岁冷笑一声,声音拍打了黏糊的雾,他道:“是在朝我们走来,且不怀好意。”

      “何以见得?”陆观道揉揉眼睛,“不就是一扇门吗?”

      一扇门。

      是门无疑,但在斐守岁妖身的眼睛里,他看到的不光有门,还有在下面背着门的,赤.身.裸.体的小孩。

      五六个?

      不。

      或许在门后还有别的小娃娃。

      只见娃娃们弓着背,驮着门,像是肩扛石碑的赑屃。他们的动作佝偻,脊骨一节一节突起,吸引斐守岁的注意。他们那么的瘦,却要背着比自己重百倍的门,是他们组成了赑屃,龟壳的碑是他们深黑的过去。

      赑屃本是福泽之物,触摸能带来福运,可相似的动作,换了就浑然不同。

      那些小孩子没有衣裳可穿,什么都裸露在外。身上有血,身子亦是脏的。皮囊青紫,如若不是生人,便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尸。

      小孩尸首……

      斐守岁冷静地想,他记起谢义山在牢狱中所言,后山的六具小孩骨。

      小孩们正一步一顿,一歪一扭地朝着斐陆两人爬来。

      因大雾遮盖,将他们的面貌在呼吸之间掩藏。若是能看到,不猜也知,是没有血色的脸,污糟的五识,还有全是眼白的眼睛。

      斐守岁拧了拧眉心:“要跑吗?”

      “跑?”

      “是。”

      斐守岁看着“赑屃”,心中深叹,口上说,“有一群死了的小娃娃,背着这扇门朝你我走来。”

      转头。

      深深凝视陆观道,好像在寻求认同:“要跑吗?”

      还未等斐守岁说完腹中之言,陆观道那厮一手拉起他,撒腿就是一个跑。

      跑得飞快,衣襟灌入了大雾,阴湿出一个冷战。

      斐守岁睁大眼:“陆澹你!”

      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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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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