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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解衣 ...

  •   一旁。

      谢义山正捣鼓筷子上头的痕迹,掐诀念咒。

      顾扁舟凑上前:“被特殊的符水洗过,想是只有小娃娃能察觉了。”

      “的确。”

      伯茶叹息一气,“不过我们这般利用他,他要是个大号人物,岂不是……”

      “无妨,无妨,算不得什么大罗神仙,”顾扁舟笑呵呵,“谢兄可别把人间官场的毛病带入了天上,你住解大人山头时,想是见过一位神君,他是那般斤斤计较之人物?若南天门里头的神仙是不分青红皂白,一棒子打死的官儿,那世间就再无向往之所了。”

      谢义山释然了眉梢:“顾兄有理,便是能与顾兄称兄道弟,也是先前决绝不敢想的了。”

      “然也。”

      “既如此,要不我们今晚就……”谢义山将视线落在紧闭的屋门,“救人之事不可不急!”

      他就是缓慢了行程,让池钗花的魂再无轮回之可能,白白地拥入大火,便心中一直有愧,见事就莽撞。

      顾扁舟从谢义山眼中读出此意,笑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眼下我等一行人什么都不清楚,贸然行事只恐一败涂地。”

      “顾兄说得有理。”

      “谢兄救人心急,但万万不可气血上头,误了本该布好的棋子,”顾扁舟慈祥地看着谢义山,“要算岁数,我可就是你的太爷了,你要是一股脑冲进危险之中,只怕我回了天上吃三清的训诫。”

      “三清?顾兄你是?!”

      “然。”

      顾扁舟做噤声手势。

      “我竟没有察觉……”谢义山揉了揉眉心,“当真是个杂学。”

      “自惭形秽不可行。”顾扁舟正要再说些什么,被一旁的动静煞了嘴。

      转身去看,是陆观道打碎了茶桌上的插花瓶子。

      乳白的瓷片碎下一地,冷水小小一滩,漫开来,溅湿脚边衣袍。

      陆观道着急伸手去捡,让斐守岁拉过手制止。

      “瓷片锋利,划了手怎么办?”

      “啊!可是……”

      斐守岁垂眸,俯身绕过瓷片,唯独拾起地上的花儿。

      花儿比玉瓶还白,在斐守岁手中绽开,像是黑瓦上的白雪,微弱着弦月的光。

      谢义山眯眼仔细瞧了瞧,忽地,他记起一事:“这不是荼蘼花吗!”

      “荼蘼?”斐守岁拿起自己的茶盏,便顺手将花儿横在盏中。

      “是了,花开荼蘼,盛夏才能见着的花,也是每年夏末最后的一只,”伯茶拿过一旁笤帚,扫了瓷片,“小时候师父说起此花,总是觉着惋惜,开花时赶不上万紫千红,落时又是农收的金黄,便无人在意她纯白之姿态。”

      “倒是实话。”

      斐守岁念诀散了瓶中之水,“与海棠镇一样啊,开的时节不对。”

      瓷片入簸箕。

      顾扁舟又启了一杯温茶:“海棠镇之花能常年不败,全靠了花越青的妖力。”

      “一个镇的花?”

      “然,是狐妖之障眼法。”

      “这也是?”簸箕顺手递给了陆观道,“小娃娃,你看得出她的本貌吗?”

      那簸箕还在手里,陆观道又长得高,不得不俯身细看盏中之花,摇了摇头。

      “就是长这样的。”

      “那便是有人精心呵护,一年四季春暖花开,不然叫着炎夏的花儿何以冬日里盛放。”顾扁舟慢条斯理地点茶倒水,“夜已深了,温了这杯,诸位,我们便歇息吧。”

      屋外的风暴似乎愈发夸张,总在不停地冲击小小屋子。有冰锥坠地,哗啦了一树的雪。屋内本不吵闹,所以总能听屋外无数个老灵魂的汇聚,像是天地伊始,独留此屋存在。

      狂风乱吼,好不嘈杂。

      听了都觉着冷。

      谢义山搓搓手,却道:“顾兄说得有理,但我蓬头垢面……”

      话没说完,顾扁舟拿起那沾了水的荼蘼花,对着谢义山就是一点。

      花瓣揽下三两水珠,水珠子缓缓腾在空中,谢义山呆然看着,便见水珠在他眼前四散开,净了衣裳和一脸的胡茬。

      一愣。

      焕然一新的谢义山大呼:“这术法,师父不曾教与我!竟真有此术!”

      “那今晚我与谢兄好好商议道法自然,”顾扁舟起身,笑着,“只得委屈斐兄与小娃娃挨着睡了。”

      为得方便,四人聚在两人间的屋子里,自是要两人睡一间屋子,一张榻上。

      谢义山见了新术法哪还顾得上榻有多宽,他着急慌忙拉住顾扁舟,似是喋喋不休起来:“先前在师祖奶奶山头就见到不少咒术秘籍,可是师祖奶奶一概不让我碰,病一好就赶我下山!顾兄,你知道那看的着吃不到的感受吗,简直是气煞我也!”

      “谢兄冷静!”

      伯茶双耳一捂:“今夜顾兄若是能教我此法,哪怕是深更半夜让我去摘花我也愿意!”

      顾扁舟被谢义山拖拉着往外屋走。

      “摘什么花?!”

      “花?那便是顾兄同意了!”

      “谢伯茶!!!”

      木门被用力阖上,但还是能听到顾扁舟嫌弃之词。

      “真是怪了,一个净衣咒有何稀奇之处。”

      “世间术法之多,就是要多看多学啊!”伯茶之声扬得很广很广。

      走的很快,也就衬得屋子格外寂静。

      斐守岁漠然看着紧闭的屋门,指尖点了点茶桌。

      太明显了。

      谢义山的一举一动将他的内心暴露无遗,就连顾扁舟也跟着打了哑谜,究竟是何时对上的心思?

      老妖怪沉默着抿一口茶。

      茶香留唇齿,记起那方才扭捏的两人。

      对了,斐守岁差点忘记顾扁舟是他“旧友”,想是仙官旧友嘱托,谢义山不得不从。

      那嘱托的又是什么?

      斐守岁慢悠悠地把盏中的茶吃完,身侧人儿的声音闯入他的耳识。

      “好像很晚了……”

      “嗯。”

      这下子,斐守岁知道了,顾扁舟想是怕麻烦,才将陆观道推给了他。只不过开口之事,又何须来上这么一处。

      老妖怪也就当这一出闹剧不复存在,起身回了陆观道:“用着温水洗一把脸,睡吧。”

      “好。”

      陆观道却跟在他身后。

      “你跟着我做甚?”斐守岁回头,“不去擦一擦你的……”

      看陆观道脸上沾着的茶水沫子。

      眉眼微弯:“怎的,见素仙君点的茶就这般好吃?”

      “唔!”陆观道立马捂嘴舔唇。

      斐守岁叹一气,施法暖了一旁木盆中的冷水,已然忘了陆观道是孩子还是成人。

      撩起木盆中的手巾,用力拧干,递给人儿。

      “喏。”

      陆观道接过,打眼看斐守岁没管他,已去屏风后脱衣,他才稀里糊涂地擦了把脸。

      屋内重新点了小烛,火光暖成微红,落在屏风上头。

      微红摇晃,将屏风剪成一格格的画册子,唯有人影不曾断绝。

      额前碎发被水沾湿,陆观道抹了把,也不知做什么的好,就看着斐守岁宽衣解带,自己愣愣地也跟着动作脱下衣裳。

      衣裳是先前顾扁舟为两人所换。

      陆观道从未见过这样的扣子,一边呆呆地折腾一边撕扯束发发冠。那发冠便也是顾扁舟的手笔,不知是何用意,顾扁舟单独给人儿买的玉冠格外难解。

      人儿又从未束发正常长大,什么加冠礼,什么书斋识字是一窍不通。

      咿呀呀地咬牙硬扯。

      等着斐守岁换好衣衫,临时披了袍子进来,看到一个比他高的人正龇牙咧嘴,衣袖乱塞。

      斐守岁:“……”

      有点不想上前。

      算了。

      捏了捏眉心:“你在作甚?”

      话刚出口,陆观道倏地停下手,眼巴巴地说:“陆姨从来没给我穿过这样的衣裳,解不开!”

      倒是难怪,尤其是陆观道的那件,想是寻常农家一生都未见过。

      老妖怪一时也看不出顾扁舟的用意,只得:“你别乱动了,早些解开扣子,好安眠。”

      “呜……”

      “我替你解。”

      “好!”摇尾巴般开心。

      斐守岁看到一只大狗乐呵呵地冲他笑,身上还绑了“繁衣缛结”四字,有些无奈,坐于狗狗身旁。

      “看好了,这衣裳虽麻烦,但得了巧劲就不难,下一回就要自己穿。”

      是了,这几月里,都是斐守岁紧巴巴地给陆观道换衣裳,擦脸面。有时斐守岁嫌麻烦不愿时,陆观道也会搬起木盆子,可怜兮兮看着他。

      微凉的手碰到温热。

      陆观道打了个哆嗦:“手好冷!”

      “嗯。”

      解开腰间的扣子。

      斐守岁低着头:“看着,绳子先反绕一圈,再去解开,不然打一个死结,只能用剪子剪了。”

      “我看着。”

      又是一个结。

      斐守岁的手慢慢挪到胸口:“高原地冷,这儿的富商为了暖和,刻意在衣裳里多塞棉花,不过他们吃得大腹便便,又因衣厚,一坐下就开了扣子,才至如此。”

      指节无意识地蹭过,一口热气喷在上头。

      老妖怪皱眉:“看会了吗?最后一个自己解。”

      说着,他撩了下半垂长发,弓直了腰。

      墨发如瀑,夺人心魄。

      斐守岁的目光缓缓从身上落在人儿的脸,见一副欲言又止,脸颊桃红的面容,眼尾是才哭过,带着些委屈。

      马车里昏暗,斐守岁不曾仔细观摩陆观道,就连平时那小小人儿,也不过一个脑袋凑在他身边。

      愣了神,想起陆观道是何时长得这般高,心儿却被丢在了后头。

      斐守岁解开避寒的袍子,当作心中无杂念:“解开看看。”

      “好!我试试。”

      陆观道挪着身子,靠近斐守岁。

      “做什么?”斐守岁蓦地起身,顺手将袍子挂在衣架上。

      “唔,解给你看!”

      “哦。”

      老妖怪这才坐回去。

      两人靠得很近,陆观道便是小心翼翼翻弄衣扣。

      “先绕一圈,再解开……”

      斐守岁颔首,视线放在陆观道的手背上,他心里比画了一下,若手掌撑开,应该比他大些,至于大多少,无从记忆。

      那骨节分明的手就这般开了扣子,手的主人声音上翘,把脱下的衣裳递给斐守岁看。

      “解开了!”

      “嗯。”

      斐守岁没笑也不夸赞,就要整理褥子躺下,陆观道又拉住了他的手。

      人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歪头:“这个东西,绕住了。”

      “……”

      斐守岁不得不从被窝里出来:“我看看。”

      陆观道低下头。

      可惜人长高了,斐守岁驼背坐着有些望不到。

      遂开口:“在弯腰。”

      “嗯……”又弯了些。

      斐守岁一手握住陆观道的肩,看到发丝乱糟糟地打结,这可比衣服难解。

      打趣道:“拿剪子来!”

      “什么!?”

      陆观道猛地抬起头,正正好撞上斐守岁的下巴,两人撞了个人仰马翻。一个正正巧躺在床榻中央,捂嘴皱眉,一个连忙起身去扶。

      嘴巴里还念叨:“头发剪不得,剪不得!”

      手却老老实实拉住斐守岁。

      “剪了娘亲要心疼……”

      话没说尽,四目相视。

      陆观道看到斐守岁凝望着他,虽未了然什么,但嘴里像是藏了伤人的东西,又被咽了下去。

      外面屋子渐渐安静下来,偶然传来窸窸窣窣地交谈声。

      里屋独留斐守岁与陆观道,一时哑了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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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解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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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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