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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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七，谢清晏的生辰。
那天宣安候府门内门外都堆满了客人，整条街道上都是一片祝贺声。
施春愿拿着谢清晏给的邀请帖进去。
宣安侯府不同于将军府。一进院，正中一条青灰的砖石直指厅堂，厅门是四扇金红色的扇门，中间的两扇门微微打开，侧廊的水纹木窗透风凉爽。
作为百年侯爵世家的谢家，金门玉户，桂堂兰宇，处处流溢着张扬的奢华。
施春愿一路走到后院，院中一棵参天古树郁郁苍苍，冬可遮雪，夏可庇荫。另有曲水小溪经廊下蜿蜒而过，从花草木深处泻入一方奇石环绕的小池，如若仙境一般。
谢清晏站在桥前看着她。
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她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簪子。她面容本就生的极好，现在又有鲜艳的衣服衬托她，活脱脱的一个佳人。
“谁家姑娘如此多娇？”少年朗声道。
施春愿回眸一看，谢清晏站在桥上含笑望着她。
少年一身冰蓝金袖衣，墨发以紫玉冠高高束起。金辉透过繁华如玉的树枝洒在他身上，流水般的线条勾勒出他极好的身姿。他一脸兴味的勾起唇角，灼灼光芒透出傲然绝世。他因为皮肤白，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便分外鲜明。尤其是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但他虽然美，却丝毫没有女气。那双眼睛看起来既聪明又骄傲。
谢清晏今日格外的好看。
她提起裙摆朝他跑去，她边跑边说：“将军府家姑娘最是娇气。”
少年等她跑到自己的跟前才说道：“娇气和傲气最配了。”谢清晏一下子就抱住了她。
“你今日穿得很好看。”他说，“是不是因为我的生辰你才穿这么好看的？”
施春愿看着自己这一身打扮，确实是因为他的生辰她才穿这么好看的，平日里她都不喜穿花里胡哨的衣饰。
她点点头。
“这种好看的衣服以后也只能穿给我看。”谢清晏说道。
她应了声好。
“你把眼睛闭上，将手摊开。”
施春愿按照他说的意思去做。
忽然，一支簪子落入她手中。她睁开双眼看，是一支普普通通的桃木簪。施春愿将簪子另一面翻了过来，原本普普通通的簪子变成了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
桃木簪刻着施春愿的名字。
“你可别看这簪子不贵重，我可是刻了三天三夜的才刻出这么完美的。”谢清晏说道。少年心高气傲的看着她，心里想着会不会给他点小奖励。
施春愿直接踮脚钩住他的脖子，她将他的脸靠近自己，措不及防的亲了他一口脸蛋。
她总是这样，一点准备都不给他留。
不过她好乖啊，真的给了他奖励。“你有给我准备生辰礼物吗？”他追问道。
施春愿不知道男子会喜欢什么东西，不过她思来想去发现谢清晏喜欢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她。
她指着自己问：“我算你的生辰礼物吗？”
这怎么能算，她本来就是他的。
少年颇有些生气。“好啊你，连生辰礼物都不给你未来夫君准备。”
未来夫君。施春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谢清晏，你这么快就开始自封夫君了。”
谢清晏幼稚的把头撇去另一边。
谢清晏她还不会哄吗，无疑就是想再让她亲一次而已。
施春愿张望了一下四周，暂时还没有人。她又快速踮脚亲了他一下。这次亲的是唇角，谢清晏别提有多高兴了。
“行了，谢小侯爷，十八生辰快乐。”
少年高冷的嗯了一声，他忍住脸红，结果越憋越红。他有些害羞，不太敢垂视施春愿。“那个，今日贵客众多，我先去正厅和我爹娘一起招待了。”谢清晏还说道，“你可别乱走，不然我找不到你。”
整个宣安侯府这么大，也不怪谢清晏会说这句话。
谢清晏走到正厅后，侯夫人就一把拉过他询问。“你方才不在房间去哪了？”
“去找施春愿了。”谢清晏如实回答。
侯夫人看了看他身后，“她没跟你一起过来吗？”
“娘，她今日好漂亮，我可不想把她这么快带过来给一些男子撞见。”少年撅嘴。“我其实还想偷偷把她藏起来，单独给她开小灶。”
侯夫人指着他的鼻子而自己却笑了。她哪能预见到自己的儿子有一天也会说出这种话。平常傲气十足的谢清晏遇见心爱之人也会变得可可爱爱。
侯夫人以前总想着自家的儿子能少些傲娇多几分小时候的可爱，如今还真为了她而体现出来。
“跟你爹一样，不亏是亲生的。”侯夫人笑道。
暮色四合，最后一抹斜阳还留恋地抚摸着地平线。
“清晏，好久不见。”齐昀一袭素雅青衣，手中玉扇轻摇，一派仙风道骨，没有一丝杂质。
“阿昀，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谢清晏说道。
齐昀轻笑。
“近日你都不曾去过书院，是皇宫里有什么事吗？”
齐昀拉过谢清晏的衣袖，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一个小角落里，齐昀同他说：“父皇已经昏迷不醒三日有余，不论大夫开什么药方都不管用。其中有一位大夫把脉便察觉到父皇他经脉混乱，气息絮乱，恐怕只剩下两个月的生命。我娘日日夜夜烧香祈祷他快点醒来，可到底还是没用。”
“这件事情只有皇宫内部少数人才知道，我不知为何父皇近一年的身体会突然变得如此之差。”
“我娘也因此患上了心疾。只要父皇一日不醒，我娘便一日郁郁伤心。”
昌盛帝虽年迈过半，可上一年的身体确实是硬朗。有什么办法能让昌盛帝在大半年之内身体越变越差，其实谢清晏一直在想这个。
“这件事的确很奇怪。等生辰晏结束过后的几日，我便同你一起进宫瞧瞧。”谢清晏说道。
“不妨带上我一起。”施春愿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以前都是谢清晏吓她，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齐昀见到是她后松了一口气。他笑道：“施小姐这么还偷听别人墙角。”
施春愿无辜的摊开手：“太子殿下，我站你们后面很久了，这算光明正大的听。”
他们两个居然都没有察觉到有她的存在。
“带上你自然是可以的。”施春愿得到了齐昀的允许。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大喊：“贤王到！”
齐怀渊身着一身黑衣，头戴碎玉冠。本就面部硬朗的他这时还凭添几分严肃。他只看了三人一眼便大步流星的走进正厅，全程的脸色都是很刻板。
齐昀说：“怀渊就是这样，平常对陌生人不露好脸色，还请清晏包容一下。”
“无妨。”谢清晏对这种也不是感兴趣。
正厅里早已坐满了人。谢清晏特意把施春愿和付惜月安排在一块，好让她不会这么无聊。他其实也很想和她坐在一起，只不过他要是和她坐在一起了必定会浑身不自在。他会总想看她，总想和她说说不尽的话，甚至还想亲她。
侯爷站起身，他先是向众人敬了一杯酒，后向自己的儿子干杯。
“谢过诸位抽空来参加我儿臣十八生辰，今夜诸位放开来吃，放开来喝。”
少年也举起酒杯说道：“谢过诸位了。”
起初没有人先站出来祝贺，还是施春愿一个跨步，就来到谢清晏跟前。“祝小侯爷十八生辰快乐，岁岁平安。”
岁岁平安。
谢清晏自然的和她碰杯，倒是让在场的一些贵家小姐羡慕。
然而大家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生辰宴，可是却有闺阁小姐的娘亲带头询问侯爷道：“谢小侯爷也该是时候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不知可有婚配？”
这话一出，也引来了很多倾慕谢清晏的贵家小姐跃跃欲试。
各家都在举荐着自己家的女儿，谁不想盼望能嫁进宣安侯府当谢小侯爷的正室。宣安侯府的门槛高，能嫁进去再出来后便是有头有脸之人。所以这次生辰宴，也毫无疑问的成为了谢清晏的择偶现场。
谢清晏高座于台上，他对这种小姐都不感兴趣，因此也没什么好看的。只不过他时不时观察一下施春愿的情绪，她倒是没什么波动。
谢侯爷浅浅一笑：“我知诸位都挣破头皮想要嫁进我宣安候府，但事关我宝贝儿子的终身大事还是要他自己做决定，我们干涉不了。”
谢侯爷看向他，示意他表个态。
谢清晏甩了甩衣袖，一脸平静道：“不喜欢。”
这三个字最能给她们打击。
谢侯爷说道：“我家儿子不喜欢便是不喜欢，他的婚事我们这些为人父母的自然是会为他操心。”
“爹，您不必操心，儿子早就有人选了。”他朝施春愿一看，直白道：“喏，我喜欢她，将军府小姐，施春愿。”
付惜月和江知喻听到这话后都相视一笑。
被喊道名字的施春愿丝毫不慌张，好像早就料到了谢清晏会这样干。
此话一出，有人便开始贬低施春愿。
谢侯爷与侯夫人不管何时都是支持儿子的选择。
侯夫人看还有些人不死心，便直接拿出她作为侯府夫人的气势出来。她往前一站就没谢侯爷什么事。
“诸位都瞧见了吧。”侯夫人不屑的掠过她们一眼。“我宝贝儿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若是诸位都不尊重他和这位姑娘而随处诋毁人家的话，你这张烂嘴我徒手可撕。”
侯夫人的威严直接摆上了台面，说她可以说她的宝贝儿子就不行。
众人听完这句话后，哪还敢吱一声啊，所有怨言都只能憋在心里无处释放。
在场唯有一人的嘴角扬起，那笑是不满与轻蔑。
谢清晏也捕捉到了齐怀渊这一笑，他双眉皱紧，似乎联想到什么与他相关的东西。其实他一直有一个猜想，只不过论证不了。
他确实该和齐昀快速进宫看看了。
今日他生辰，他也不想这么多。他不顾众人的目光，拉上施春愿便离开了这里。
刚一转身的付惜月看到自己的好姐妹被小侯爷牵走：“……。”
京城月下，夜色如画。皓月当空，群星璀璨，美不胜收的夜海更让人流连忘返。
谢清晏带她上桥站着。
“怎么突然把我带出来了？”施春愿问道。
“里面太枯燥了，还是和你在一起好玩。”他顿了顿，“我还以为你听到她们刚刚说的东西会生气，会吃醋。”
谢清晏怎么在这方面就这么天真愚笨呢。她怎么可能会这么容易生气。
“任由她们怎么说，反正你只喜欢我。”
少年手痒捏了一把她的脸。“你真懂我。”
施春愿将手搭在桥上，她有些困，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谢清晏揉着她的耳朵轻声问道：“是不是累了？”
她闷哼一声。
“其实我带你出来是想让你看一场盛大的烟火。”少年话毕，漆黑的夜空上爆发出巨大的光亮。
他今早便叫人去郊外准备好一切，等今夜时刻一到，便是京城上空最美的瞬间。
“我从话本中读过，若是男子有心爱的姑娘，一定要带她去看一场绚烂的烟火。”
一场烟火，乱世繁华，泪如雨下。一道火花飞上高空，不断绽放出各种花色，美轮美奂。
夜色静谧，施春愿眉间挑起。
炸开花的声音让她的倦意全无，她仰头看着烟花而他侧目望向她。
十几支烟花直指天空，一粒粒金砂喷射而出，在空中傲然绽放。赤橙黄绿青蓝紫，样样俱全。
那一夜星光乍现，万里江山都被照亮。那一场烟花般的尘缘，竟让谢清晏在一念之间乱了心弦。
“施春愿，若你前世抱恨黄泉，我便许你今生锦绣繁华，满城烟花。”
星火灿然，大风起兮。
“谢清晏，你也会信有前世今生吗？”
“我信。”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两人久久凝眸，她双睫微颤，莞尔一笑，他明眸雪亮，嘴角轻扬。
往后的许多年，施春愿仍会记起谢清晏说的这两个字。而他不为抚江山覆天下，只为低垂眼眸看她，只为博她一笑的满城烟花。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