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微笑的向日葵》允之

8、(八)青春的那些伤痛和温暖

　　——当那些年轻气盛被小小地磨灭在沙土地里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有些看起来很小的事情不是小事，而那些看起来是大事的病痛也能当成小事一样被友谊醉倒在暖和的夕阳里……

　　都已经8月底了，这该死的破天儿却依旧那么热。昌珉从人堆里晃晃悠悠走出来，允浩给他让了块地方，他坐下来靠在允浩身上，哼哼唧唧的，头发一缕缕贴在额头上，完全没有了原来生龙活虎的阳光劲儿。
　　“哥，这衣服难受死了……”沈昌珉无力地讲，顺势倒在郑允浩的肩膀上，“啊~累啊，借我靠靠……”沈昌珉哼哼唧唧地蹭着允浩的肩膀。
　　我后背倚着那银杏树，别开了眼去。心想，好你个沈昌珉，终于没那么能“折腾”啦。

　　“还有半小时就结束了……”还没有郑允浩高的小教官在前面讲着，那声音听起来竟有了回音了。
　　快了快了，再坚持坚持就结束了……站军姿站的我腰酸背痛，还不如要我去跑个几千米呐。趁着教官转头的时候，我轻轻转了一下脑袋，想小小地活动活动筋骨，还没完成全套动作，就听到胖教官厉声说：“最后一排倒数第二个男生，出列！其他的都有，解散！”
　　“哇，怎么了？”不认识的女生A。
　　“不知道哎！”不认识的男生B。
　　“该不会被罚吧？呵呵……罚就当是给我们出气了呗，天天冷着脸……”沈昌珉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看着胖教官，胖教官也看着我。唯一不同的是，我的眼神是冷淡的，他的眼神是逼人的。

　　“你叫什么？”
　　“金在中。”
　　“知道为什么罚你？”嘿，教官您问得真好！
　　“知道。”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好，原地400个俯卧撑！”当那个撑字脱口而出时，胖教官脸上的肥肉晃了几下。
　　嗯……嗯？这时候我才正眼看了胖教官一眼，MO？400个？！KAO，你当我是机器，不就是转了一下头嘛，不就是那个狗屁领花戴反了嘛！
　　“怎么样，不服气？”胖教官眼睛一瞪。
　　“没有！”做就做…..但是操场是沙子铺的，教官！
　　“好，稍息，立正~！原地俯卧撑400个！”

　　做到100个的时候，丝丝的痛从手掌传来，我想大概是被沙砾硌破了。脸上都是汗，迷住了我的眼睛，俯身下去和撑起来的过程中，都能看到那些汗滴到沙子里去。
　　“啊~！”胳膊实在撑不住，我顺势倒下来，吃痛地叫了一声。抬眼看的时候，教官依然站在我的前面，就像旗杆一样笔直。
　　不知道是第几次倒下去，反正当我做到380的时候，我才听到教官大声的给我喊，“381，382……400!”终于听到那个数字的时候，我已经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这时候，我感到有一双很有力的手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那人在我耳边说：“军人，是要敢作敢当承担责任的。既然穿上了这身军装，就要尊重它。金在中，虽然我今天罚你罚的狠了点，但是，这是你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的代价。”

　　当我几乎用蜗牛的速度“爬回”宿舍的时候，就看见郑允浩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和迷彩裤，站在楼梯口倚着墙，看着我。
　　“在中，你没事吧？”他说着走上前来，大概是看见了我衰成这副模样儿，觉得可笑又可怜，伸手过来想扶住我。
　　“走开，离我远点！”我一个用力，甩开了他的手。MD！看见他我就想起来沈昌珉，想起沈昌珉我就火大，这回真是让沈昌珉那厮得意透顶了吧？！
　　郑允浩愣住了，手停在半空中。我也忽然觉得很尴尬，低下头开始爬楼梯。
　　身边不时有人匆匆地上下楼，并没人会注意我们俩。
　　我忍住头晕恶心去简单地洗了洗，换上衣服往床上爬的时候，看见下面写字台上放着我的饭盒，装满了米饭还有菜的饭盒。我停住脚，有一点小小的感动。可是当我终于把自己扔在床上，过了10秒钟，我就想，管他是谁打的，反正也吃不下，明天再扔掉洗干净好了。

　　第二天老早就听到了起床的号声，接着就是大家呼啦啦起床的声音，我怎么觉得我刚刚才闭上眼睛啊，这就天亮了？我试着动了动，根本起不来。NND，我的胳膊腿儿，我的腰啊……盖着被子还没怎么感觉，伸出胳膊拿衣服才觉得有些冷，变天了？下雨好啊，下雨就不用军训了。好不容易下了床，辛辛苦苦穿了衣服，就看见金俊秀用那种疑惑的眼神看着我。
　　“在中哥，你怎么了，脸那么红，是不是生病了啊？”俊秀上来就要摸我的额头。
　　“没事，热的。”我边说边闪了一下，热个P啊，冷死爷爷我了。
　　“走了，走了，要集合了！”郑允浩边放牙刷边召唤着大家动作快点，嘴边还沾着牙膏沫，明晃晃的白。
　　哎，出了宿舍楼一看，还是大太阳啊，哪里要变天啊？

　　下午照样站军姿，为了不再被来回巡视的胖教官逮个正着，我只能老老实实地站着。太阳火辣辣地照着，眼前都是光亮，耀眼得厉害。这样也好，不冷了。浑身上下不舒服，里面的短袖贴着背，早已经完全汗湿了。
　　知了叫得特别的欢实，那些“知了知了”的声音让人心里更加的闷。“知了知了”啊，不要叫了！这个时候为什么还会有知了啊？哎？不对啊……都九月了啊，哪里还有知了？完了，我幻听了……
　　胸口闷得难受，好像有人扼住了我的脖子一样，呼吸越来越困难了。
　　教官一直在队列前面走来走去，起初我还跟着他的脚步动动眼球，现在我是连眼球都懒得动了。
　　啊，好困……
　　站在我左边的李宸好像有些累了，隐隐约约我觉得他晃了晃。真的好困啊……眼睛不自觉地闭上，世界全黑了，看不到教官，看不到太阳光了，只听到耳边闹哄哄的……
　　“在中啊！在中……”那么急切的声音，但是我回答不了你了。
　　有人上来拍我的脸，接着有人把我背起来，我不知道是谁，只是觉得很温暖，很踏实，那么宽厚的背。周围熙熙嚷嚷的声音一直没停，啊，别吵。
　　好想睡。妈妈，我累了。

　　当我在医务室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护士阿姨一个人。
　　“醒了？”坐在办公桌边看杂志的的护士阿姨见我醒了，温柔笑着问我。
　　我没有力气说话，沉默就当是默认了。
　　“你啊，有些中暑。不过没什么大碍，挂个盐水就好了。刚才送你来的男孩子在这里呆了好一会，看起来急得要命，我安慰了他半天他才缓过来。”阿姨自顾自地说，“你的衣服湿透了，刚才那男孩子用湿毛巾给你擦了擦胳膊和脸，笨手笨脚的，还一直鼓着豆包脸问我是不是很快就好了，我都要逗死了……”
　　听着阿姨絮絮叨叨，我明白是谁把我送来的了。

　　挂完水，已经快要晚上了。阿姨说回宿舍要继续喝点淡盐水，好好休息。可是，阿姨我们还要军训啊，那个死胖子教官怎么可能不要我去军训？！
　　好不容易挪到宿舍，一个人也没有。估计他们吃饭还没回来。我坐了一会，忽然想起来昨天的我的饭盒。但是桌子上没有啊，去哪里了？正当我翻箱倒柜的时候，只听见走廊一阵脚步声。
　　“俊秀哥，你说金在中不是那么没用吧？”沈昌珉的声音。
　　“昌珉你别这样，不知道在中哥怎么样了？”俊秀声音里有些担忧的味道，看来哥哥我以后要更加喜欢你这个小太阳才行。

　　“在中哥！”俊秀的海豚音在推门声之后立马响起来。
　　“俊秀你回来了？郑……”我重新坐回椅子上，对着冲上来的俊秀问。
　　“哥你好些了吗？你今天吓死我了。你怎么回来了啊，允浩哥和李宸去医务室看你去了。”俊秀没理我的问话，边说边揉后脑勺的头发。
　　“我挂完盐水就回来了。”我随手拿起水杯想喝水，却发现杯子是空的，“他们去医务室了？”
　　“嗯，是啊！”俊秀重重地点了下头。
　　“我看看去……”说着就去开门。
　　但是门被外面的人开了——是郑允浩和李宸。郑允浩的手里拿着我的饭盒，李宸手里拿着的貌似是药盒子。
　　“在中，你回来了啊？李宸去给你拿了葡萄糖，护士阿姨说你走的时候忘记了。呐，晚饭。”郑允浩说着，把饭盒递给我。
　　“谢谢你们。”我低下头小声地说。
　　“嘿嘿，没事。”郑允浩边说边露出他的那口晃眼的白牙。
　　“在中哥，我给你冲葡萄糖去。”李宸边说着就跑到桌子那里拿杯子。
　　看着这些舍友，我笑了。
　　晚上我照样写日记，郑允浩戴着眼镜趴在床上看《萌芽》，俊秀在床下和李宸研究足球战术……整个宿舍充溢昏黄的温暖，我写的字也暖和了。

　　中暑后的第二天，我又继续军训。在午后的烈日里摔正步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那些不知道名字的女同学倒下了几个，李宸和俊秀先后中了暑。那些中暑的倒霉孩子，有的直接倒在地上，脑袋都被石头给磕破了，去医务室处理一下，吊个水，稍稍恢复了就得继续训练。
　　就这样过了五天下来，疲惫、伤痛折磨得我们完全没了刚开始的士气。按照军训十日的日程安排，我们明天就要被扔到野地去体验生活了，而且教官要换成那种真正的野战部队军官。
　　临行前的晚上比较自由，大家坐在操场上聊天、唱歌，小教官教我们唱了一首歌《军中绿花》，其实那是女兵的歌，但是我们一唱，却都哭了。
　　“谁叫你教他们唱这首歌的？！”胖教官突然出现。
　　一群正在痛哭流涕的高中生，吓得立刻收声，坐在地上的小教官被拉回去训话了。
　　“这回完蛋了……”昌珉在一旁说风凉话。
　　“好不容易可以唱歌……”俊秀有点委屈，眼角还挂着泪，拖着哭腔。
　　“是啊……”允浩向后一仰，躺在了草地上，“俊秀唱歌那么好听。”
　　“是啊，是啊！”我刚想说话，童晓慧接了允浩的茬，“我们班拉歌有优势了！”
　　“班长就是班长啊……”俊浩听到童晓慧说这样的话，有点不高兴。
　　沉默，忽然紧急集合号吹响了，一群人立马从地上蹦起来，跑到指定位置站排。之后死胖子教官讲了很多很多的话，但是重点还是很明确的：从明天开始的日子，将会更加辛苦。
　　不过，我已经不怕了。
　　解散之后，大家回宿舍开始收拾明天要带的东西。沈昌珉一趟一趟地跑进跑出我们宿舍，一会过来和郑允浩说要带毛巾，一会过来说要带沐浴露……
　　难道你是郑允浩保姆？边收拾东西我边想，不禁笑出了声出来。

　　到了军训基地安顿好一切，已经快要到晚上了。下山抬水的路上，笑声不断，我竟也觉得这军训的日子没那么难熬了。
　　李宸果然是个公子哥，力气小的很。一路抬着水，累得我半死，最后一桶水倒进水池子的时候，我看见李宸倚着墙开始喘粗气，不自觉地笑了。
　　心情大好，冲着这孩子就说：“哥们儿！完成任务了，咱抄小道儿打道回府吧？”
　　李宸顿时屁颠屁颠地跟上来，说：“在中哥，为报你这’大恩’，等回了学校我请你吃大餐！”
　　“嘁~不就是把桶望我这靠靠嘛，至于嘛你？”现在的我，可真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啊。
　　“可是你的手还没完全好啊！”李宸快走几步跟上我。
　　“嗨~多大个事儿啊……”
　　“哥，怎么了，怎么不走了？”李宸见我停住脚，也停下来，歪着头边看我边问。

　　向日葵，是的，大片的向日葵花田，就在眼前。虽然是夜里，但是那些明艳在月光的辉映下，就显出那么凄冷的色彩来。我的向日葵，在没有太阳的时候，果然没有了方向，也没有了绽放的容颜。
　　“在中，向日葵的花冠不是圆了大了就好看，你要画出神韵来，那种追赶太阳的神韵。”
　　“嗯，程老师是这样吗？”我昂着脑袋，对着太阳眯着眼睛，调皮地说。
　　“哈哈，在中你真可爱。”
　　在中你真可爱，真可爱……
　　向日葵，追赶太阳的那些葵花……
　　当我沉浸在那些记忆里的时候，忽然听见李宸小声地讲，“在中哥，你没事吧，我们回去吧。”
　　“哦，没事，走，回宿舍。”我故意放大声音讲，忘了还有人说过一句话，突然大声讲话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