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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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是在审讯室。
空无一物的苍白空间中连墙体之间衔接的缝隙都模糊不清。她似是被置于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虚空中，就连脚掌踩在地面上的实感都一起消失了。
然而虽然感官变得迟钝，但她的大脑却依旧转动得很清晰。
很清晰的告诉她，这是吐真剂的副作用。
她此时正坐在一把同样纯白的柔软靠椅上，双手搭在两边的扶手上被皮带牢牢束缚，当然脖子上也有，害得她的背部被迫绷紧，即使靠在椅背上也丝毫无法放松。
她突然想起来，一位颇具权威的学者曾说过，人的意识实际为对其所观测到的事物的反馈。
举个十分具体的例子——别称，对于同一样东西有不同的叫法，但很显然他们本质是一样东西，只是因为观测的人不同所以被冠以了不同的名字。
这是因为不同于人类丰富多彩的个体意识，事物本身是客观存在的。
即人的意识是因为客观存在而存在。
为什么突然会想到这个？
因为她即使在这种时候也在清晰运转的脑子在分析她“为什么会记不清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等一系列原因。
结论是在这么一片除了白就是白，连声音气味都毫无变化的空间呆了那么久，她的脑子其实已经开始失能了。
更何况她应该还被注射了不少吐真剂——阻缓剂也有吧，否则她不可能坐在这那么久还没有产生睡觉、上厕所等生理欲望。
而且，多久是多久？她虽然也有在心里计时但总是断断续续的无法连贯，看来大脑这部分功能已经出问题了。
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她不会感觉到累。
毕竟她对时间都丧失感知了。毕竟是在这种地方。
而且，明明知道没有用还会胡乱分析那么多且根本无法停下。看来她的脑子受损的比她认为的更严重——虽然她“认为”的“认为”现在是不是“认为”也说不准吧。
总之，十分的混乱。
然后，就在这纯白而混乱的空间内走进了一个人。
那人打开了一扇“门”，她在门后看到了一片昏暗的黑。
也许是明亮的白与昏暗的黑对比太明显了吧。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清晰了一点。
“姐。我来看你了。”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走了过来。
称自己为“姐”的女人有着一头黑色柔顺的发，一张很熟悉的挂着慵懒表情的脸，还有一双很熟悉的，毫无光彩的黑色眼睛。
她的目光随着女人而动。
而女人最终在她的面前席地而坐——因为这里也没有第二把椅子。
坐在地上的女人仰起头，用无光的眼睛看向她。
她的心里没有任何波动，就任她看。
“……联邦的手段我也清楚。你的身体还要留着明天当众吃花生米杀鸡儆猴，但精神看样子，已经破坏成傻子了。”
女人——她的妹妹望着她，平淡的说道，“没事。我就讲，你就听。”
“对你来说即使已经感觉不到了但也在最后知道了真相。对我来说——算是新人生的开始？”
明明说着陈述句，但最后，妹妹还是用了疑问的口吻。
她似乎是在问自己，但又不指望得到答案，所以就这么继续说了下去。
“迄今为止你的确已经尽力了。但可惜，你走在一条注定Bad End的路上。”
“姐。经历了那么多，放弃了那么多不想放弃的，得到了那么多不想得到的，直到最后失去生命。你的确做到了贯彻初心，但这一切值得吗？”
“在已然决定的道路上绝不回头，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
“这即是你的死因，也是你能走到现在的理由。”
“但对我——对你身边的人而言，还是过于不可理喻了。”
妹妹说着说着停了下来。
即使是对着将死之人说着掏心窝的话她无光的黑眸中也没有任何情感的起伏。与其说是在对她说话，不如说是她在自言自语。
看来不止她的脑子破碎了一地，她妹妹的脑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直接说结论吧。”
许久后，她又平静的开口了。
“我背叛了你。”妹妹说道，“不仅是我，那个暗恋你的小白痴，还有从小领养我们两个，抚养我俩长大的老师，都背叛了你。”
“小白痴是为了自己的母亲需要联邦最新的灵魂上传技术。”
“老师是因为觉得你变了，做的一切都偏离了正道，他要在你和这个世界变得更糟之前阻止你。”
“至于我。”
她轻笑了一下，“反正他们两都背叛你了多我一个也没差吧？”
“虽然你现在一副傻子的模样。但我知道即使你不傻，也不会有什么多的表情。”
“因为我们的背叛你早就料到了不是吗。”
“你很聪明，但还是不会做人啊姐姐。”
“吊着那个暗恋你的白痴，让他为你放弃母亲。在老师面前多讲些正道人士该讲的话，哪怕言不由衷。”
“脏事你又不是没干过，怎么就总是在欺骗感情上拉了胯呢？”
“去骗他们啊姐姐。去利用他们啊？”
“这样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背叛你了。”
妹妹在质问着她。而她本能的，一直注视着那双眼睛。
无光的眼眸中很快的闪过什么。
但她现在脑子坏了，无法捕捉，更别提感悟。
“一不小心坏事说太多了。”妹妹抓了抓脑袋，继续说道，“说些好事吧。”
“不管官方怎么说。但在民间你可是作为‘英雄’死的。”
“当然也不是像影视作品里的那些英雄。只能说在现在这逼环境下，你能做到现在这样，也可以称为英雄了——对比产生美嘛，你知道的。”
“应该算是好事吧？虽然我感觉挺滑稽的。”
“毕竟他们除了赞美一下你，以后闲聊的时候谈及一下你之外，就什么都做不到了吧？你还是得死。”
“也没办法。毕竟都是些‘无力的普通人’嘛，我也是知道的。”
“或者说，能做到‘赞美’的人已经很不错了？骂你蠢的人也不少呢。”
说到“蠢”的时候妹妹的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笑意。
像是嘲笑一般，却又十分的绝望。
独角戏的确不好唱，她似乎也是说累了，又安静了下来。
纯白的房间里。黑发的她低垂着黑色的眼，视线落在地板上，却没有聚焦。
看着妹妹这副模样，她突然觉得自己作为姐姐应该说些什么。
但又实在是没啥好说的。
所以也只能继续发呆沉默了。
“姐。”
又不知过了多久，妹妹轻轻唤了一声。
“人死了就结束了。”她说道，“所以恕我无法原谅你。”
原谅什么？
啊，原谅她失败了是吧。
有些人总是喜欢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报以不切实际的幻想，然后为了自己的幻想一厢情愿的付出，自我感动。
明明事实根本不是那样的。她也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啊。
“总之——下辈子还能做人的话，改改你的性格吧，姐姐。”
“否则能始终如一爱着你的，就只有怪物了。”
她的妹妹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
看来这场短暂的对话马上要结束了。
黑色的眼眸又恢复到了最开始那副全然无光的模样。她站在自己的面前，低着头望着被束缚在安全椅上的自己，熟悉的脸上出了冷漠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不过那也没什么特别的，她就是这样的人，冷酷的很。
她有点想起来了。
是的，她的妹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
“我马上要开始自己的新人生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对自己挥了挥手，像是告别。
“我拦下了小白痴和老师的举报信，联邦高层只会把功劳算在我的头上。”
“放心，我知道为虎作伥是什么下场。只会比你惨不会比你好。”
“但是没关系。在我死前，我会多拉几个垫背的。”
“无论是背叛你的老师，暗恋你的白痴，还是那群不把人当人的大人物们。”
“所以。我们在地狱相见吧。”
她笑了，笑容里满是恶意。
“估计不会太久的。你先去地狱探探路。”
扭曲。扭曲的很。
一往直前向着绝望的深渊狂奔的何止她一个，她不也是吗。
累。活的也太累了。
如果真的能投胎成人的话。她希望能成为某个不知名小国的公主天天混吃等死，如果哪天混不下去了那提早死也没问题。
啊还得是唯一的公主，因为搞政治斗争也好麻烦的，不想再努力了。
总之。如果能再来的话，她一定会选择摆到底。
毕竟名为“人间”的地狱她已经体验过一次了。第二次真的不想努力了。
在说完最后的诅咒后妹妹就离开了。纯白混乱的空间中，又只剩了她一人。
她离开了很久，而她也一个人，乱七八糟的幻想了很久。
她在幻想自己下辈子的幸福生活。
感谢妹妹最后为她的意识带来的冲击，让她感觉自己的脑子稍微恢复了那么一点。
让她得以孤身一人在纯白的空间里像个疯子一样，不停的幻想着。
身陷幻想的美好之中，她感觉很幸福。
然而有人却不允许她这般幸福。
她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剧痛，凭空反应在自己的额头上。
因为太痛了，所以蕾米莉亚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是积了一层厚灰看上去有些年数的木质横梁，枯杆铺成的天花板，还有一双从上往下望着自己的，赤色的眼睛。
在望见他的时候，黑色的瞳孔细微的颤了颤。
“……卡赛？”
她愣了愣。因为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竟暗哑不堪，嗓子更是被火灼烧般过的疼。
“你做噩梦了啊。蕾米莉亚。”
就在她挣扎着坐起身的时候，卡赛开口了。
“梦可是很危险的东西。”赤色的眼睛有些暗沉，卡赛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满，“你居然那么想死吗？居然还背着我悄悄的自/杀。”
“我·没·有。”蕾米莉亚嘴角猛烈的一抽，突然感觉自己原本萎靡的精神都被气精神了，“做噩梦不是我能控制的！你不要讲的我像是自毁倾向很严重——算了，客观来说是你从噩梦中救了我，谢谢。”
因为不想在这个破问题上继续深究下去。蕾米莉亚快速且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而令她十分无语的是在听到她的感谢后赤发赤眼的男人一扫脸上的不满，转而对她露出了温和宠溺的笑容。
“啊是啊。是我救了你呢，蕾米莉亚。”他笑呵呵的说道，“不要客气，多做噩梦吧。”
“我才不要啊！”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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