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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下城区 ...

  •   商觉似乎是从未听过有人这样叫他,呼吸中的笑意都更明显了。

      秦予义听着那含着气声的笑音耳朵有些痒,他抿了一下唇。

      快到家了,他想挂断通讯,可听上去商觉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似乎还想多跟他聊聊。

      秦予义的眼神变得愈发无奈,此时,商觉又随意挑起了个话题。

      “黎先生有告诉你,我会雇人连接通感的原因吗?”

      秦予义知道,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老黎的确调侃过此事,说商觉没艺术家的命,得了艺术家的病,不然怎么能想出来这么无聊的委托任务,属于无病呻|吟又烧钱。

      他心里想着这句话,说出口的话却完全相反,用词十分礼貌:

      “没有,没有雇主的允许,我不会过多打听您的隐私。”

      电梯缓缓上行,他们这栋楼住得鱼龙混杂,电梯厢充斥着难闻的泡面味和烟味,秦予义飞速说完,憋了憋气。电梯门不严实,底部有条缝,漏光,一截截光影交错打在他的脸上。

      他耳机戴在左耳,听筒里面传过来一声喟叹。

      “这很好。”商觉音调下沉了点,但是语气中那种止不住的笑意还是没有消失,他又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什么,轻微的吞咽声后,他再次开口,声音听上去有些微醺。

      “你很让人省心。”

      秦予义听见末尾的两个字,蹙了眉,轻微磨了下后槽牙。

      省心……
      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评价他,听上去像是在评价一件货物,或者一个宠物。

      何况商觉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太惬意了,他很容易能够想象到对方正处于舒适温暖的环境。

      电梯送他到二十层,秦予义离开电梯,站在露天长廊上,一抬头就能看见排布着污水管的天花板,浑浊的水滴滴答答往下流,周围弥漫着一股霉湿味。

      对比下来,显得他待的地方很脏,又很廉价。

      也提醒着他两人身份的天差地别。

      往常秦予义是不会在乎这些,但或许是夜很深了,又或许他为了钱做了一开始就拒绝的事。

      他胸口浮出一丝焦躁。

      商觉似乎还想和他聊什么,秦予义不想,可是商觉刚刚成为了他的雇主,是他的上级,按理说他没有资格拒绝。

      这种矛盾的状态让他言辞间含着一种微不可查的尖锐。

      “请问我们的协议还包括陪聊服务吗?”

      “我们……”商觉是个聪明人,他听出了秦予义话中的潜台词,失笑后,得体地回复道,“抱歉,好不容易有人接下我的委托,我有些兴奋,忘了现在已经深夜,是我打扰到你了。”

      秦予义拉开走廊一侧的栅栏门,提前掏出了电子铭牌准备开门。

      栅栏门后有一摊污迹,黑泥一样,秦予义弯腰捞起智障小狗,免得弄脏它轮子。

      他回复之前礼貌疏离的态度,和商觉维持着表面客气:

      “没有的事,现在已经是我的私人时间了,那我先挂——”

      话还没说完,秦予义看见什么,瞳孔一缩,停在了原地。

      他家的门……怎么会开着……

      一瞬间,秦予义浑身血液都凉了下来,指尖发冷。

      智障小狗从秦予义的手臂上挣扎着跳下去,猛然叫着冲过去。

      秦予义回过神,疾跑至门口,却只见到家里……一地狼藉。

      秦子鹦……不见了。

      一瞬间,秦予义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秦……”

      “秦予义……”

      “秦予义。”

      回过神,他听见商觉低声正在叫他名字。

      “发生了什么事?”

      玄关口,秦子鹦的拖鞋掉了一只,门口还有挣扎过的痕迹。秦予义完全懵了,听见商觉问他,下意识就答:

      “我妹妹……不见了……”

      说出口,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他深呼吸了一口,迅速调整状态,单手抹了把脸。

      “抱歉,我先挂断了。”

      秦予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理清现在的状况。

      他垂眼看慢慢让大脑接收屋里混乱的情形,尽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波动,手抖着拉开夹克的拉链,把怀中的小动物放在角落。

      他迅速打开家里的每一间房,连柜子都没放过,却到处都找不见秦子鹦的踪影。

      客厅两只矮凳倒在一旁,甚至其中一只已经断了条腿,凄惨地躺在茶几边。陈旧的泡水缝隙鼓起的地板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秦予义蹲在地上,仔细看这道痕迹的拖拽方向,从卧室门口前面半米起,痕迹渐渐减弱到玄关之前。

      顺着看去,他甚至发现在一些拖拽痕迹的边缘,还有锐器划伤地板的棱形印子。

      这就意味着,闯进他家的人,甚至带了武器。秦子鹦是被强制带走的,她或许有过激烈的挣扎,但还是没有抗争过对方。

      他突然一激灵,眼珠迅速滚动扫视着周围,鼻子用力嗅着空气,没有血迹,也没有血腥气,秦予义胸腔沉了下去,猛然松了一口气。

      起码秦子鹦没受伤。

      站起身时,他突然身体一僵,受姿势压迫,腿部血液循环不畅,竟然小幅度趔趄了一下。

      视线扫过玻璃茶几,秦子鹦一般六点半放学,茶几上还有她敞开口的笔袋,垃圾桶里有打包回来的饭,说明她放学后一定是先回了家,待了一段不短的时间。

      下城区空气干燥,空气湿度常年维持在百分之二三十,今天白天的室温最高也有二十八左右,秦子鹦只有一套床上用品,八点之前晾在阳台的被套不出意外到傍晚就已经干了。

      现在阳台上没有晾晒任何东西,秦予义推开半掩的门进秦子鹦的卧室,被子从床边拖到地面,只套了一半,还有半边没有套好。

      床头柜应该是被扯了一把,偏离原地,上面的东西散落一地,抽屉也掉了出来。

      也就是说,有人带走秦子鹦之前,秦子鹦正在套被子。

      秦子鹦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性格,她睡觉时间一般在十一点半,也就是说,她起码是等到睡觉前,才去套的被子。

      秦予义不停在头脑中还原秦子鹦被带走时候的情形,他习惯性地将食指放在唇边,无意识地啃咬着,直到他的舌尖尝到自己手指上的血腥味,才回过神,推理出了结果。

      秦子鹦被带走的时间基本可以确定了。

      就是在晚上九点到十二点前的这个区间,在他回家的一两个小时之前。

      他们旁边没有邻居,如果动静很大的话,问楼下或许能知道更准确的时间。

      可是……带走她的会是谁?

      会是之前爆发过矛盾的伏尔特吗?是想蓄意报复?

      还是纪念街那几个总是觊觎孩子的变态?

      如果是他们,秦子鹦现在……

      秦予义狠狠闭了下眼,不敢继续深想。

      双手握拳握得他掌心生痛,牵扯到前不久后背撞出来的伤口,秦予义嘶了一口气,可已经无暇顾及。

      抬着眼皮,看了好几眼墙上的老式挂钟,其实时间才过去了不到十分钟,但他总觉得走针太快了,令他焦虑不已。

      牙齿加力,将食指咬得更重了,指节在齿关咯吱咯吱响着,疼痛让他清醒。

      他回来得太晚了,下城区不大,无论是谁带走她,秦子鹦现在都有可能出现在西B区的任何一个地方。

      秦予义深吸一口气,他现在得尽快发动寻人,消息最灵通的是老黎,得联系一下他,目前必须得冷静,不能自乱阵脚,得先……

      “汪呜——”

      机械狗在他脚边哼唧,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往他脚边蹭。

      他摸通讯手环的动作一顿,瞥了一眼身下,瞬间压抑不住怒火,用食指受伤的手,单手拎起机械狗,眼神凌厉地盯着那张显示小狗五官的电子屏。

      “你为什么不在她身边?”

      机械狗歪了歪头,很是无辜的模样。

      怒意像一拳打在了棉花里。

      秦予义一怔,脱离一般垂下手,缓缓松开它。

      机械狗似乎终于感应到秦予义正在训它,夹着天线尾巴,屁股一扭,背对着他滑动轮子一溜烟儿跑了。

      机甲助手只有在机甲启动的时候才能开启智能模式,现在这东西,除了能充满电跟着人屁股后面甩着轱辘跑,其余什么功能都没有。

      是他苛责了。

      秦予义蹲在地上,双手插在头发里,头埋得很低。

      怪他,如果他没有为了那两百块钱跑去收租,他就能早点回家,如果他能早点回家……

      他又怎么会弄丢他妹妹。

      下城区每天都有人消失,这是一个人人自危的地方。

      就算秦子鹦比一般的小孩力气都大,可她也只是个十岁小孩,他作为哥哥应当照顾她,他怎么能松懈?

      怎么敢松懈的?

      秦予义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手臂上的青色血管都绷得很紧。

      嗡嗡——

      他口袋里的通讯手环响了起来。在手环震动的一瞬间,秦予义立刻条件反射,鲤鱼打挺一般直起身。

      迅速取出通讯手环,屏幕上映出他的脸,发丝凌乱,下眼眶通红。

      同一时刻,那机甲助手正死命用身后那细细的天线拨着地上的东西,驱动四个轮子向他赶来。

      “汪呜。”

      机械狗把一本算术练习册推到他跟前。

      他看见练习册上多了一道不属于秦子鹦的笔迹。

      这是一页口算题,秦子鹦只做了一半,其空白处,有人写了一行字,笔迹苍劲有力。

      【你妹妹在我这里,我暂时不会动她,但是你得亲自来找我。】

      落款是“行刑者”。

      在看完落款的一瞬间,秦予义捏着书页边缘的手骤然攥紧。

      是他绑架了秦子鹦!

      “行刑者。”秦予义反复深呼吸了三次,他低声念了一遍。

      这个名字和种梦公司的清理师有关。

      清理师内部有一个排行榜,他们的报酬是分级而定,排行越高,种梦公司给他们的报价就越高。

      每年年底结算的时候,排名都会变动。

      不过,只有一个人除外,从清理师这个职业诞生的第一刻起,他就一直占据第一的宝座,从来没有变过。

      以至于一提起清理师,就算是对梦阈没有什么了解的普通人,也会想到这个代号。

      就是给他留下绑架信的这个人——

      行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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