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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若你困于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

  •   第二天一早,秦予义从长长的沉梦之中被吵醒。

      天还没有亮,但是外面已经有很吵闹的动静,似乎是看守和警卫在紧急操练,口号声很响。

      秦予义眼皮酸胀,尚还没有完全张开,他下意识地向身边探去。

      本以为身边空了没有人躺,结果入手却触上一道温热的胸膛,平稳的心跳从皮肉下方传来,随着呼吸的起伏一上一下。

      秦予义仓促睁开眼,正对上商觉熟睡的脸。

      那一瞬间他的脑中什么都没有想。

      只知道这里是奥德拉德克,管教所,这张狭窄的只能让两人侧躺的钢架床。同一个干硬的枕头上有两道微微下陷的幅度,一浅一深。

      不知不觉中,秦予义舌底蓄了一小汪唾液,他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头往商觉那边靠了靠。

      可借着姿势的变化,他能看见身侧之人的微微敞开的领口,看见商觉藏在发丝中破口结痂的耳朵,看见对方颈部白皙的皮肤上一圈触目惊心的青紫掐痕,以及肩头那一团暗哑的陈血。

      秦予义眼瞳震颤一瞬,带着还没睡醒的浑浑噩噩,懵在了原地。脑中划过几个细碎的念头片段。

      血已经凝固了……受伤时间是昨晚……商觉受伤了……

      秦予义用胳膊肘侧着撑起自己的身体,迟缓地抬起手,条件反射看向自己的掌心,心跳得有些慌。

      难道……是自己失去意识时,失控做的吗?

      窗户玻璃进来一片日出之前的霁蓝,秦予义借光看见自己的手干净干燥,只是有些抖。

      他屏着有些急促的呼吸,小心翼翼地向商觉颈上的掐痕伸手,张开虎口,慢慢覆盖上去,与那枚狠戾的掐痕手印比对着。

      掐痕完全被他的手掌盖住了,商觉的脖子……他一只手就几乎可以圈得过来。

      仿佛电影中的定格镜头,秦予义的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自己的手部特写。

      大概是怕惊动沉睡中的商觉,他的手掌与那印着淤血的皮肤仅毫米之隔。

      秦予义注视着自己的手,那骨节分明,指节修长的手指末梢随脉搏跳动而微微震颤,无法控制的起伏牵动他的掌丘,似有若无地握住对方的脖子。

      痕迹对应不上,不是他做的。

      秦予义停止了屏息,松了一口气。

      可这道因他的松懈而呼出的气流打在了商觉的眼睫上,似是被微风撩拨了的蜷曲叶片。两道清晰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商觉眼皮小范围地翕动着,不过两三秒,就彻底张开了。

      那一双浸着睡意的眼瞳与秦予义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商觉眼中含着几分倦怠的慵懒薄光,没有犹豫地朝秦予义弯起嘴角,愉快地笑了笑。

      “早安。”

      商觉的嗓音完全哑了,只比完全失声要好一些。声带充血,气流磕磕绊绊地从他喉间穿过,他对秦予义道了一声又短又低,快要破音的晨间问候。

      秦予义的虎口还卡在商觉的颈间,随着商觉开口的动作已经完全贴合了上去,可商觉却像是没有发现一般,忽视了秦予义掐在他颈间的这个动作。

      秦予义被商觉那道坦荡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卡在商觉颈前的手指微微紧蜷了一下。

      可入手的绵软的皮肤触感忽然提醒了他,秦予义想到什么,变了脸色。

      商觉不是无意忽视了他们之间这种别扭的动作。

      而是在刻意转移他的注意力。

      秦予义心中警醒,猛地意识到对方的意图。

      商觉打算将昨晚受伤的事情混过去。

      那股不自在的感觉在秦予义的心头遁走,他用力咬紧牙齿,两腮绷紧。

      “这是谁做的?”他没有撤走那只手,拇指改为摩挲着那道充血的淤痕。

      商觉轻微眯着眼,像一只被顺毛捋的家养动物,对秦予义的问题避而不答,只是笑。

      看见这副反应,秦予义呼吸加深,语气变重了几分。

      “昨晚发生了什么?有谁来找你了?”

      此声一出,同一屋子里的几道鼾声戛然而止,室内落了一片安静。

      商觉的呼吸声近在咫尺,秦予义低头,质问逼得更近,声音压到极低。

      “是谁?”为了不让旁人听去他们的私语,秦予义放松了声带,只用气音问着商觉,“是审讯者?还是路易斯,又或者……”

      秦予义深目之下掠过一道聪慧的薄光。

      “是聂影吧……”

      “昨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却睡到现在,应该是她使用了能力。”

      “你掐疼我了。”商觉旁若无人地伸手按在秦予义的手背,避开了话题。

      “我猜对了。”秦予义蹙了眉,不打算让商觉就此蒙混过关。

      可商觉却牵着他的手背,缓缓向下顺去,沿着起伏的锁骨,微微凸出的胸骨,让秦予义的指尖在那苍白脆弱的胸膛上翻山越岭,最终停留在胸口那道手术留痕的伤疤。

      秦予义忽然意识到之前商觉也做过同样的动作。

      不过那一次的初衷是对他坦诚,而这一次动作的用意则完全相反。

      看来商觉彻底决定对他隐瞒昨晚的事。

      秦予义咬了咬口腔内壁,他眼中升起一抹执著的情绪,大有商觉不说实话他就善不罢休的架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秦予义和商觉的眼神僵持不下,一个想要挖出昨晚的真相,一个却不懈防守,铜墙铁壁般岿然不动。

      “嘟——”一声又尖又锐的哨声骤然从走廊上响起,是集合的命令。

      看守持续不断地吹着哨子,打破了五人间诡异的沉默,萨拉卢和老伦理家艾萨尔率先动作起来,窸窸窣窣地动静从下方传来。

      秦予义和商觉还维持着对峙,没有从上铺起身。

      “该起床了。”商觉笑着提醒他,并用短短的指甲刮了刮他的手背,示意秦予义松开自己。

      耳边的动静一下子纷杂鲜活了起来。

      急促催命一般的哨声,同住一室的人们细碎的动作,所有的动静为商觉站队,干扰着自己的盘问,也冲击着他的耐心。

      迫切得到答案的秦予义眼中划过一道挫败的情绪。

      “快点开门!在走廊排成一队!”门口的警卫粗着嗓子踢上他们房间的门,又重重砸了两下,催促的噪声令人心慌。

      秦予义没有变化表情,可身上的气质骤然变化了。

      “听话。”商觉还没有察觉,不顾死活地激他,放大秦予义这股黑暗的情绪,“放开我。”

      前两个字挑动了秦予义的神经,耳边各种嘈杂的声音又吵得他无法静心。这一刻,他再也无法控制,低头一口咬在了商觉颈间的掐痕上。

      像是要将别人的痕迹彻底清除掉,只留下自己的气息。

      商觉的胸膛猛然一颤,他伸手握紧了床边的铁制护栏,几欲挣脱,可秦予义按紧了他,让他如案板上的一条待宰杀的鱼,动弹不得。

      他完全不讲道理地在商觉颈间肆意妄为,温热的呼吸如稚子手中初学写字的笔,毫无章法地描摹着商觉的每一寸伤口。

      新添的如:掐痕,破口。
      陈旧的如:刀伤、手术疤痕。

      商觉的嗓子坏了,难耐的声音全部堵在喉间,完全哑掉,都省去了用手堵住的时间,也不必担心被附近的旁人听见。

      只是商觉不再动静很大地挣扎,而是洪流之间抓住求生浮木一样,紧紧按住了秦予义的后背,指尖都用力到陷了进去,手臂绷得很紧,包裹在骨骼外面的肌肉轮廓清晰可见。

      商觉不是孱弱的人,这副原身身体里潜藏着足以推开身上之人的力气,可是商觉并没有那么做。

      商觉只是尽力放松了自己,任由秦予义在那些伤口上一一掠过,任凭那些尖锐的牙齿研磨。

      没有供暖的冷室内,商觉的额间渐渐热出汗来。

      房门忽然开了一条缝,冷空气涌了进来,从下方向上如浪花一样卷来,冰凉的风被商觉急促的呼吸网罗住了,顺着鼻腔,攀升上眉心,让混沌的思绪乍然清晰不少。

      商觉像是终于放过那结实嶙峋的浮木,松开了搭在秦予义背后的手。

      秦予义察觉到对方的动作,眸色愈深。

      同屋响起几道仓促的脚步声,旁人都急匆匆地出去了,就剩他们还在秦予义的上铺。

      “看守快过来了。”老伦理家离开前低声提醒了他们一句,轻轻掩上了门。

      商觉也拍着秦予义的肩膀,示意他快点起身。

      不料秦予义却愈发得寸进尺,按着商觉的腰,将他手中之人往一侧带去,拉着商觉坐起来,令对方的脊背抵在粗糙冰冷的墙面上。

      随后,秦予义依旧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在商觉颈边泛着水光的掐痕边缘,挑拣了一处好皮肉,探出尖牙,毫不收力地再次咬了上去。

      这一回他没有收力,径自在那刺目的青紫淤血附近,咬出了一个不轻易消失的齿痕。

      商觉被突如其来的刺痛逼出了生理性的眼泪,不由地摆过头,一滴水珠从眼角转瞬滑落,悬挂在下巴上,摇摇欲坠。

      秦予义还没有作完他的“杰作”。却骤然被打断动作,被再也无法纵容他的商觉双手托住了下巴。

      他察觉到商觉的左右拇指沿着他的嘴角探了进来,挡在他收紧合拢的两排牙齿之间,往旁边拉着,妨碍着他的咬合。

      秦予义被迫抬了头,商觉的那滴泪水掉下,在秦予义掀起眼皮的时候,正好落进了他的眼中。

      他有些发怔地看着商觉,对方的拇指按在他的口腔内壁,虎口钳着他的嘴角,让他像是戴上了在牙科使用的张口器。

      逞凶的武器骤然被没收,秦予义保持着滑稽的表情,眨了眨眼。表情有些无辜,与刚才那咬人的家伙判若两人。

      他向上看的时候,眼睛里还盛着那滴外来的眼泪。随着眨眼的动作,属于别人的泪水从他的眼尾滑出。

      再次睁开眼睛后,秦予义那双黑色的瞳孔仿佛像被洗练过一样,明净澄澈。

      商觉眸光动了动,他似乎透过这双眼睛,看见了当年那个青涩懵懂的小克隆体。

      顾不上被咬的疼痛,商觉松开了秦予义,转而用湿漉漉的拇指擦去了他脸上模糊的泪痕。

      秦予义无法描述商觉那一刻的表情,他们此时似乎变得比给外人表演亲密的时候……还要更加温和……

      初来奥德拉德克第一个傍晚的商觉又回来了。

      他目光灼灼,看见商觉伸出舌尖,润了润干燥的下唇。

      面前之人对他轻声笑骂道:“牙又痒了是吗。”

      那喑哑的嗓子将字句念得又缓又轻,像羽毛似的毫无攻击力。

      秦予义眸中欲色顿然转深,心脏剧烈跳动着。

      如果心脏能像指南针一样永远朝向一个方向,那么他的心尖应该对准了前方。

      那个问题又在他的脑海浮现了。

      这一次要更加的直接清晰。

      秦予义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呼吸,克制自己想要与商觉拉近的距离,慢慢直起身,一堵小山似的挡在商觉面前。他半垂着眼皮,目光像是盘旋在山顶狩猎的鹰,似是要看穿商觉的皮囊。

      他想:既然商觉能够算到一切,那自己会对他动心,是否也在商觉的预料之内。

      秦予义张了张口,几欲看着商觉的眼睛问出他的问题。

      不料他却发现商觉移开了目光,视线直向自己身后看去。

      秦予义一顿,忽然意识到周围安静不少,连门口嘈杂的声音都阒然无踪。

      他后颈僵硬了一瞬,回头看去。

      只见身形臃肿的所长堵在门口,帽檐下那双阴沉的小眼睛正对准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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