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番外 道别【修】 ...
-
“我有很多话都想告诉你,但我一向骄傲,所以即使现在你已经到了国外,许多话还是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或许这也是我们错过的原因。”
何洲渡发消息时他即将进入决赛,宋纯已经坐上飞机,何洲渡在后台盯着那条已经发出去的信息出神了很久,差点影响比赛。
而宋纯始终没有回应。
何洲渡是从母亲口中得知宋纯决定出国留学的消息。
张燕问他:“你和宋纯那么要好,你不知道?”
何洲渡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母亲的问题。
他该怎么说呢?说从他和宋纯的联络早就越来越少了?
宋纯以后会是别人心里的宋纯。
最后的决赛何洲渡得了冠军,他在台上没有哭,下台却号啕大哭,有媒体拍了下来,甚至上了热搜,网上都在说他这是“喜极而泣”。
何洲渡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他只想知道远在别国的宋纯能看到吗?她会是什么想法?还是说,她就算看到了,也会以为他是在喜极而泣?
不过那样好歹算是她多少在继续关注何洲渡。
何洲渡怕的,是宋纯根本不想点开,他最怕的是他害怕的预想才会是最容易发生的概率。
在东京,宋纯喝醉的那一夜,哭得不仅只有宋纯,他坐在无人的楼道里咬着袖子抽噎。
何洲渡是世界上最傻的傻子,宋纯是世界上最笨的笨蛋。
“那三十三封信,你看懂了吗?”何洲渡坐在醒来的宋纯旁边。
宋纯同意了他们的恋爱,但何洲渡看出来宋纯不开心,何洲渡自己也不开心。
宋纯故作轻松的开玩笑:“我是在日本上学,又不是真的日本人,你写的信我当然能看懂。”
“你不懂。”何洲快哭了,“三十三封信,每一封写的都是我想回到五岁。”
“算了吧。”宋纯摇头,“五岁太傻。”
“那就从现在开始。”何洲渡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睛,认真地保证,“我不会再对不起你。”
宋纯不擅长应对炽热的情感,她笨拙地说:“你为什么要写信?这么麻烦,可以直接发消息的。”
回应她的是何洲渡长久的沉默。
这个问题不仅是为了逃避应对何洲渡认真的眼神,也是因为她真的好奇。
“我怕。”何洲渡的声音有些委屈,“我怕你会把我删了。”
宋纯觉得何洲渡陌生起来,她无法将眼前事事小心的人和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当成一个人。
宋纯总是很忙,整整一周的时间都在为了论文焦头烂额。
“帮我倒一杯水。”
交论文的最后一晚,宋纯在键盘上飞快打字,何洲渡将水温正好的水杯放在她手边。
宋纯的眼睛依然停在电脑前,说:“谢谢你。”
“你不用说……”何洲渡的话没说完硬生生咽了回去,宋纯全身心投入论文,没有听到他讲话。
从小到大,宋纯几乎没有对他说过“谢谢”,一周的时间里,何洲渡快对“谢谢”和“抱歉”产生了厌烦。
“宋纯,我明天就要走了。”何洲渡盯着宋纯的侧脸,期冀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些情绪。
但宋纯只是停下了打字的动作,扭头说:“明天我送你。”
何洲渡的失落一闪而过,宋纯继续赶着论文,仿佛已经将世界隔绝在外。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机场里,何洲渡抱紧宋纯,“你也照顾好自己。”
宋纯低低应声,何洲渡无声苦笑,一步三回头地坐上飞机。
宋纯的小说写得越来越好,何洲渡在娱乐圈也混得风生水起,何洲渡以为他会越来越好。
可是宋纯不这样以为。
她喜欢的是单纯热血的春榆少年,她见证了他最愚蠢莽撞的成长。
何洲渡喜欢宋纯,宋纯喜欢过何洲渡。
分手的第二年,何洲渡回家时没有见到宋纯,他很难过,又隐约松口气。
“我算哪门子明星。”何洲渡在院子帮家里人掰玉米,面对奶奶的调侃苦笑,“还不是每天给老板打工。”
奶奶笑容慈爱,脸上的皱纹比他上次见的更多,对他说前两天宋纯刚走。
“你最近和宋纯见过面吗?”奶奶问他。
“还没有。”何洲渡摇头,眼神闪烁,“太忙了。”
这是真的,他每天忙着跑各种通告。
“可惜了。”奶奶叹了口气,“以前你和宋纯感情那么好,街上的邻居都说要我们家快点准备好彩礼钱。”
何洲渡愣了一下,“我和她以前感情那么好?”
“你以前吵着要学音乐,说要表演给宋纯听。”奶奶扔掉手里的玉米穗,“忘了?”
何洲渡低头,笑容有些勉强,“小时候的事哪里记得?”
第二天何洲渡在房间翻到了一个模型,少年少女互相依偎在长凳上,旁边停着两架单车,身后是一层绿油油的爬山虎。
他想起来了,这是宋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宋纯曾经送给他许多礼物,多到何洲渡不懂得珍惜,把玩几天就过了新鲜劲儿,随手不知道放在哪里。
他翻出来的时候,模型已经坏了,小女孩掉在地上,后面的爬山虎也褪了色,露出斑驳的墙面。
原来他和宋纯有过机会,何洲渡又翻遍了房间,把凡是宋纯送的,能找到的东西都翻出来了。
她没有写下一个字,却处处都是她的少女心事。
当年追求自由的何洲渡看不懂,现在长大的何洲渡终于懂了。
他和宋纯,不止有过一次机会。
这天晚上何洲渡再次在梦里看到了五岁的自己和宋纯。
依旧是春光明媚,小小的宋纯在他身后喊“等等我”。
梦中的自己想停下等她,却依然大步往前跑去,嘴里吐出恶毒的话:“你跑得太慢了,我才不要等你。”
梦里的自己消失在绿油油的爬山虎中。
你跑慢些,不然我追不上你——
宋纯五岁时说的话穿越时空隧道,终于在何洲渡长大后刺入他的心脏。
“那么你有喜欢的人吗?有谈恋爱的想法吗?”
几年以后的访谈节目上,在谈到恋爱话题时,有位同龄甚至连生日都和何洲渡在同一天的沈姓男艺人提到自己的新婚妻子满脸笑意,发展得如日中天的何洲渡避无可避的被主持人犀利提问。
在台上台下好奇炙热的注目下,在综艺里练得如鱼得水的何洲渡羞涩一笑:“我和一个女生谈过恋爱。”
主持人巧妙地抓住何洲渡话里隐含的意思:“你没说有没有喜欢的人,意思就是说你现在还喜欢那个女生喽?”
面对在业内以犀利言辞著称的主持人,何洲渡没有失态,坦然回应:“或许吧。”他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确定。”
何洲渡露出怀念的微笑:“不过她已经结婚了,我祝她幸福。”
主持人也笑了。
这段采访不出意外冲上了热搜,连家里的亲朋好友都开始打电话问之前和他谈恋爱的女生是谁?
何洲渡的恋爱情况一直都是个迷,高中同学一个接一个结婚,有许多都当父母了,唯独他还在当单身贵族。
就连偶尔冒出的绯闻也被迅速辟谣。
但是这条热搜很快就被另一条热搜挤下去,连着身边亲友的关心也换了话题。
何洲渡在最红的时候宣布退圈。
“是因为没得奖吗?”何天仁在电话里问。
“不是。”何洲渡失笑,“那个奖是很重要,但不至于让我退圈。”
何天仁:“那是因为什么?”
何洲渡正在收拾环球旅行的行李,他把要带走的衣服一件件规整叠好,“就当我是累了吧。”
“你要是觉得累,就好好休息吧。”何天仁声音低沉下去,“你弟弟这边不用担心。”
“嗯。”
这么多年,何洲阳的事情仍然是家里的一根刺,何洲渡不敢去看何洲阳一眼,连提都不敢提,痛悔的滋味将他反复煎熬。
怀念曾经的不仅仅只有宋纯,现在何洲渡痴迷的名利是以前的何洲渡最不在意的东西。
人都是一点点烂掉的。
何洲渡失之交臂的奖项是含金量很高的奖,在海内外不少知名歌手都得过。
按照何洲渡的资历本来是不够格的,网上的质疑声也是铺天盖地。
何洲渡也疑心他为什么会在提名里,直到他收到主办方的信息。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旦接受第一次,他就会接受第二次第三次……
他不该回话,不该继续呆在这里,他应该立马掉头回家。
咚咚——
何洲渡敲了两下门。
“请进。”很威严的声音。
何洲渡怔了两秒,心一点点沉到谷底,豪华的总统套房里坐着一对夫妻。
何洲渡僵直在原地,优雅的女人冲他勾手指,“愣着干什么?快进来。”
“我……”何洲渡的双脚上仿若被拷起来沉重的脚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动着上去。
男人火热的目光落在何洲渡身上,女人的眼神水一样的柔情。
何洲渡想吐。
“我……我先走了。”手被拉上的刹那,何洲渡如梦初醒,甩开女人的手往门外奔。
“你不想要获奖吗?”
女人坐回沙发,晃着手里的高脚杯,何洲渡僵着脖子扭过头,暧昧的光线下,女人递来的高脚杯里的红酒泛着诱人的金光。
何洲渡被蛊惑,缓缓朝酒杯伸手,“我……我想……”
何洲渡的指腹碰上女人冰冷的指尖,他如梦初醒。
女人手里的高脚杯被何洲渡扔在地上摔碎,鲜红的液体溅在他一尘不染的白衬衫上,女人的丈夫脸色一边,上来就要抓他,何洲渡朝他狠狠挥了一拳。
“你们想给谁就给谁!”何洲渡大口喘气,“我不稀罕!”
他逃命似得从酒店离开,衬衫沾上的红酒好似一滩血。
何洲渡把这段不愉快的回忆从脑里剔除,打算在书架上找几本书带走。
他在边缘找到了一本博尔赫斯的书。
这是宋纯最喜欢的诗人。
何洲渡已经很久没看过书了,他把书从书架里拿出来,一封有些泛旧的纸顺势从书页里掉地。
何洲渡捡起来,从中间对折的信纸边角微硬,中间的字迹被起毛的折痕拦腰截断。
何洲渡从头到尾看了一眼,才辨认出是他没来得及向宋纯寄出的第三十四封信。
甚至他只写了一半。
信纸上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想回到五岁,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可以跟在你的后面跑。”
一颗水珠滴在漆黑的字迹上。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街道。
辉煌过的布宜诺斯艾利斯还存有曾经纸醉金迷的痕迹,活泼而忧郁,今天的天有些阴沉,阴云遮盖太阳。
何洲渡手握相机,随手拍下一张照片,突然有人闯入镜头,转过头时画面定格。
何洲渡盯着镜头里久违的人,愣愣抬头。
宋纯也愣在原地。
何洲渡率先坦露笑容,和她打招呼:“好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宋纯回之一笑:“挺好的,你呢?”
何洲渡晃着手里的相机,挑眉一笑:“当然好了。”
“会摄影了啊。”宋纯颇为意外。
何洲渡掰着手指头得意地炫耀他学会的种种技能,“我还会画油画,何洲阳可喜欢了。我也自学了小提琴,我觉得我现在肯定比你弹得好,你估计都忘得差不多了。还有拳击,你以前笑话我是小瘦猴,这几年我可是健身达人。”
“还有做饭。”何洲渡着重讲这一条,“各国的朋友们都夸我做饭好吃。”他邀请宋纯,“下次见面你可以带着你老公尝尝。”
宋纯一直安静听着,像以前一样当一个优秀的听众,欣然答应了何洲渡的邀请。
“好啊,下次见面我一定要去尝尝你做的饭。”
岁月足矣冲淡过往,何洲渡和宋纯阔别之后偶然重逢,在人潮汹涌的异国大街上相视一笑。
“宋纯。”
不远处的街口有人叫宋纯,提着满满手提袋的江迢从书店里走出来,向宋纯招手。
宋纯向何洲渡告别:“我先走了。”
何洲渡也该离开了,他向宋纯挥手。
“再见。”
何洲渡向宋纯道别,与过去道别。
两人越走越远,谁也没有回头,渐渐消失在街道两端的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