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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抽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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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岁,宋纯与何洲渡和平分手。
何洲渡把宋纯送到公交车站,黑口罩遮住他下半张脸,只露出精心打理过的刘海下一双幽潭似的双眸。
看起来挺可笑的,曾经那么一个热爱自由的人,现在竟然学会了绑缚自我。
何洲渡把行礼箱还给宋纯,宋纯握上拉杆,胳膊一动却没有拉动行李箱,她又施了些力,行李箱依旧纹丝未动。
何洲渡的手被北国的冬风刮红,手指看上去比前几天肿了一圈,屈起的指关节却用力到发白。
“何洲渡。”宋纯提醒他,“该放手了。”
何洲渡的眼神在告诉宋纯他有话想说,手掌却卸下力气,慢慢缩了回去。
“宋纯,我不能看着你上车。”何洲渡的声音染上哭腔,“我怕我会追过去又停下,这样你会对我更失望。”
宋纯仰头看向比起码自己高出一头的男生,眼眶有些湿润,嘴角却笑了,“你回去吧,小心着凉。”
何洲渡看了宋纯最后一眼,把伞递了过去,不容宋纯有丝毫拒绝,直接塞到她手中。
大雪堆在何洲渡发顶,对面的指示灯闪烁绿色的光芒,纷扬的雪和结冰的路阻碍了居民出行,黄昏时刻大街几乎见不到人。
他走得干脆利落,似乎终于等到一个解脱。
宋纯目送那团黑色的背影越走越远,眼眶盛不住那么多的泪花溢了下来。
风刮得更猛,扬起地上积雪隔开宋纯和何洲渡,等到宋纯擦完眼泪时,已经看不到何洲渡的身影了。
五岁到二十三岁,宋纯与何洲渡十八年的缘分终于结束于春榆镇一个雪天的公交车站。
那天晚上,宋纯和何洲渡同时做梦。
在死寂的黑暗里,宋纯循一束光走,一扇大门朝她缓缓打开,梦里的她没有意识,麻木地走向门内,红砖堆砌的学校依旧守在春榆小镇,岁岁如此,风霜犹在。
一群少年少女奔跑着走出教学楼,脚踩着水泥路发出杂乱的“踏踏”声。
宋纯认出了其中有一个人是高中时期的自己。
高一学期的寒假如期而至。
春榆中学是春榆镇唯一一所高中,比起市里的高中学业算不上繁重,从考试结束后程橙就呼朋引伴的把人往她家饭馆带。
宋纯刚想说话,程橙抢过她的书包,宋纯双手落空,程橙飞快吐字:“快打电话把何洲渡叫过来,他要是再敢有异性没人性,我们几个一起揍他。”
宋纯白眼快翻到天上,“知道他有异性没人性还叫他。”
“何洲渡呢?”
朋友们陆陆续续的到场,何洲渡还是没有过来,有几个人问宋纯。
十几双目光齐刷刷落在宋纯脸上,宋纯脸上浮现尴尬之色,低头嘬一口橙汁,“问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他妈。”
“那你是他什么?”程橙比在场的人都会起哄,她一打趣所有人都故意拉长声音。
“干嘛呢?”宋纯对这种起哄早就有了经验,她这群朋友不能顺着来,必须和他们来硬的才行,“赶紧吃饭,不然我把你们的嘴缝上。”
少年时期正是贪玩的年纪,吃饭的时候也想玩点什么,有人提议玩抽签问答。
“这个好!”程橙和大家一拍即合,宋纯把拒绝的话默默咽在嘴里。
这群人还能问什么,基本都是少儿不宜。
程橙从书包里摸出纸和笔袋分给在场所有人,宋纯抓耳挠腮也想不出刺激的内容,程橙奋笔疾书已经写了五张。
宋纯抻长脖子偷看,一向神经大条的程橙在游戏上分外聪明灵敏,胳膊挡住宋纯的视线,气势如虹的戳她脑门,“到时候去看何洲渡的纸条。”
朋友们再次发出嘘声。
调笑的功夫,何洲渡从容而至。
他穿着熨得笔挺的蓝白校服,估计是身材比例的原因,大多数学生眼里又土又丑的衣服被他穿出了潮牌的感觉,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那张自称“脸在江山在”的脸。
何洲渡一出现,饭馆的目光基本都落在他身上,他早就习惯似的,径自走向宋纯这一桌,过去的时候不忘调侃:“我怎么听到你们在叫我的名字?”
何洲渡十分自然的搬凳子挤到程橙和宋纯中间,程橙给了何洲渡几张纸和一根笔,同时朝宋纯暧昧眨眼,笑容颇为耐人寻味。
宋纯握在手里的笔差一点就要被甩在程橙脸上,何洲渡看过去,头快抵在宋纯肩膀上,“你要写什么?”
“少管。”宋纯屈肘赶走何洲渡。
宋纯工工整整写完最后一笔,何洲渡笑出声,趴在宋纯耳边轻笑:“最低的一次数学分数?”
何洲渡憋笑憋得肩膀颤抖,嘲笑道:“还能有谁比你六年级的十分更低吗?”
“不会说话就闭嘴。”宋纯黑历史被揭,虚张声势地抬手拧他胳膊,“你能写出什么好东西?”
何洲渡还剩下一张纸,伸出三指抵住纸面滑到宋纯那里,动作极为漫不经心,身体挪得离宋纯更近。
“当然是宝藏。”
何洲渡姿态慵懒的像一只波斯猫,在一众坐姿千奇百怪的朋友中,他随意得格外赏心悦目。
两个人肩挨肩亲密无间,宋纯低头垂目全心全意的“监督”何洲渡写下他的“宝藏”,何洲渡大功告成,宋纯耳朵红得能蒸腾出热气。
和几个人接过吻?
亏何洲渡长了一双看谁都天真无辜的小鹿眼,问得问题都是下三路。
何洲渡的头偏向宋纯几乎和她脸贴脸,宋纯不着痕迹的往程橙那里移了移,掐了何洲渡肩膀一下。
“小心自作孽不可活。”
何洲渡“嘶”了一声,呲牙咧嘴夸张至极,揉着自己被掐的地方撇嘴抱怨:“很疼的,你这样以后怎么找对象?”
“快快快,把纸条都放在我这里。”程橙开始催促。
宋纯把纸条递给程橙,白了何洲渡一眼,“您老人家先别操心我的事,把自己的事管好就行。”
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都是用聊天软件里的骰子定人,何洲渡点了一下就没继续看,反倒是趴在桌上盯着宋纯,宋纯呼吸滞了一下,攥紧校服裤的指关节泛白,目光锁定屏幕却没看进去,接连的骰子晃得她眼花。
最后一个人掷过骰子,晃动着宣判最终命运,停下来的瞬间,周遭响起幸灾乐祸的起哄声。
宋纯一惊,抬头环视一圈没搞清楚状况,朋友们冲她挤眉弄眼,程橙举起手机,越过何洲渡和宋纯目光交汇,脸上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你和何洲渡点数都是一。”
所以她还要和何洲渡再比一轮。
宋纯叹了口气,眉眼笼上淡淡的忧愁,“真倒霉,要和你单独再比一次。”
“我堂堂幸运之神,你和我比赛掷骰子当然倒霉。”何洲渡装模作样的学着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赌徒,把手机放在耳边摇了几下,手指郑重的按向骰子。
点数是五。
宋纯十分给面子的扯了下嘴角,随手一点。
其他人都已经习惯了他们两个的日常相处,比起开两个人的玩笑,他们选择屏息凝神的盯紧屏幕。
何洲渡掷出的是“五”,那就代表宋纯必须掷出“六”才行。
宋纯合掌对手机虔诚一拜,心里默念:一定要是六!
何洲渡倒是环胸后仰舒服的靠在椅子上,六分之五比上六分之一的概率,他的赢面显然更大。
五六秒之后,鲜艳的一点红分外刺眼,一桌子的欢呼刺激得宋纯恨不得把手机捏碎。
“来来来。”程橙把盒子移到宋纯面前,不顾宋纯想杀人的眼神,兴冲冲带头,做出“请”的手势,夹着声音故意恶心宋纯,“宋大小姐,欢迎抽取您的幸运纸条。”
里面的内容没有最过分只有更过分,宋纯闷头干了一杯橙汁,视死如归的把手伸进盒子里。
“和几个人……”
宋纯睁开眼逐字念出来,话说到一半突然闭嘴,目光移到何洲渡脸上。
后者心虚扭头和别人交谈。
朋友们见状立马猜出来里面的内容不简单,高声催促宋纯快念出来,甚至还有人开始鼓掌。
何洲渡,你个衰神!
宋纯心里暗骂一声,硬着头皮往下念:“……和几个人接过吻。”
“呦——”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在这种问题上总是有异常的好奇,朋友们拉长腔调,嘴咧得越来越大。
何洲渡露出一口白牙,身侧灯光一照,小鹿似的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眼眸半眯,托腮开口:“要实话实说哦。”
宋纯的脸肉眼可见的飞上红霞,朋友们起哄催促不断,何洲渡也跟着加入“战局”,大有她不说他们就不罢休的趋势。
这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宋纯把杯子里剩下的橙汁喝完,说:“没有。”
无趣的回答。
没有听到想象中劲爆的回答,朋友们换上失望的脸色,何洲渡附耳求证:“真的没有?”
“关你什么事?”
“说说嘛。”
何洲渡揪住宋纯衣袖,睁大双眼嘟嘴求她,乌亮的眼睛尽是纯良,尾音故意绕了个弯。
宋纯扯开何洲渡的手,“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何洲渡还有些不信,“真的?”
现在的何洲渡格外反常,在宋纯记忆里他不是那种会在一件小事或者小问题上纠缠不放的人。
宋纯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何洲渡反常是因为自己,她眉心拧成“川”字,“你今天怎么这么喜欢问东问西?”
何洲渡一愣,“有……有吗?”
“何洲渡!”程橙尖叫,“这局是你!”
“不可能!”何洲渡声音比程橙更高,“我运气明明很好。”
天道好轮回,宋纯背过何洲渡捂嘴偷笑,何洲渡滑动手机屏幕把所有的骰子都翻了一遍,只有自己扔出了点数二。
何洲渡目光巡视一圈试图挣扎,“好像还有谁没扔。”
“一,二,三……”
宋纯挨个数了数,转头朝何洲渡展颜,何洲渡登时心说不好,扯了一秒虚笑,宋纯笑意更深,把盒子推到何洲渡面前。
“都扔完了,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