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天城》江珉生

2、霍尔金斯

　　福特卡家的大小姐今天又被召进王宫了。
　　弗葛利陛下喜欢福特卡家的格里尔大小姐，这是全霍尔金斯都知道的事。
　　不过弗葛利王年纪大了，他都快五百岁了，尽管霍尔金斯弗葛利这一代的男人有将近七百年的寿命，五百岁不算年老，利西塔王朝的人也不会有衰老的长相，他看起来也就两百三百来岁。
　　但格里尔小姐才一百岁出头。
　　弗葛利王都快能当她爷爷了！

　　弗葛利王的王位是和福特卡家一起获得的，福特卡家有从龙之功，而且弗葛利王和格里尔小姐的阿父比尔特大公在加冕前关系极为要好。
　　所以弗葛利王没有明目张胆的直接强制让格里尔小姐成为他的妃子。
　　而是时不时召她入宫，说要追求她。
　　弗葛利也不敢强迫格里尔做什么，他还是要点脸面的，要不然也不会让阿尔特公主活下来。

　　格里尔听见召她入宫的诏书，笑着应下了，“多谢米尔根骑士，待我去梳洗打扮一番，再前去面见陛下。”随即悄悄塞给了这位骑士一块小卡银。
　　小卡银是稀罕物品，虽然还没发现有什么用，但它十分闪亮，且矿产含量低，现在一般贵族们会在首饰上加上这种亮闪闪的金属，物以稀为贵，小卡银在霍尔金斯售价极高。
　　米尔根骑士笑的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格里尔小姐给的这一块小卡银在黑市上给出的价钱能抵他在宫里一年的收入了。

　　“好的好的，陛下不急，我在门口等您，美丽的格里尔小姐。”米尔根向她行了一个骑士礼。
　　格里尔朝他笑了笑，便转身进去了。
　　米尔根站在门口把玩手上的小卡银，难怪弗葛利陛下这么喜爱格里尔小姐。
　　她是如此的美丽大方，待人和善，就算自己只是个近前骑士，她也不曾看不起自己。
　　要是自己是个贵族就好了，他一定会来求娶格里尔小姐。弗葛利陛下年纪那么大了还喜欢只有一百岁的格里尔小姐，真是不要脸。不像他，他也才一百五十岁，和格里尔小姐正配呢。

　　格里尔转身便收起了笑容。
　　她再不走就要吐了，弗葛利那个老变态，要不是他还有点利用价值，她哪用这么赔笑。

　　沉着脸走进房间。
　　侍女走过来帮她更衣。
　　侍女是她自己人。
　　“小姐，之前从坦桑星那边练好的人已经安排在星郊那块地下场了。”
　　格里尔点了点头。

　　“今早，必利尔泰远房的小姐庭传来消息。阿尔特公主的学生燃的阿母生的是个女崽，燃给她起名叫煦，说是希望的意思，庭的意思是，燃应该已经决定了。”
　　格里尔稍稍顿了顿动作，沉思了几秒，“赫尔希给我造的飞船进度怎么样。”
　　“赫尔希小姐说，最多再过一个月。”
　　“她阿妹不是还在皇家科研所吗？西比利斯家倍受宠爱的小小姐，如果胞姐反了，她怎么办。”
　　侍女没有说话，她知道格里尔只是在思考罢了。
　　“去把安喊来。”格里尔吩咐到。
　　格里尔走到里间，拿出来一个球星的物体。这是她的老师蒂西交给她的，是联络工具，阿尔特公主研发的，信号不会被拦截，是阿尔特军团的战备联络器。
　　蒂西看出她的野心之后才告诉她自己是以前阿尔特公主的副官。

　　阿尔特离开霍尔金斯时只带走了一个副官。
　　泰尔王在位时，阿尔特公主有和王子一样拥有内官的权利，不过阿尔特公主只有一个份例且必须是女崽，而王子有五个。
　　王子的内官叫衙内。
　　阿尔特的内官原本也叫衙内，后来阿尔特改叫她们副官。是的，她们，阿尔特明面上只有一个副官，实际上在她的军队里，有副官权利的有九人。
　　蒂西是这九人之一。
　　而那个明面上的副官就是现在的霍尔金斯唯一拥有爵位的女贵族。
　　传说背叛了阿尔特公主胞弟海孚里王子帮助弗葛利王登基的必利尔泰家唯一分权独立的伯爵——瑞尔多伯爵。
　　瑞尔多伯爵爱财，且善做生意，小卡银的生意便是她炒起来的。
　　现在国库一大半都是她充盈的。
　　弗葛利王怕她结婚以后不赚钱了，一直阻挡其他贵族和瑞尔多伯爵联姻的意图。
　　所以瑞尔多伯爵已经四百二十岁了，仍然没有婚配。
　　阿尔特公主离开霍尔金斯时，只带走了卡泽利一个副官。
　　卡泽利是明面上瑞尔多背叛公主后，弗葛利王给公主安排的副官。
　　卡泽利对阿尔特的军队一无所知，所以阿尔特带走了她，她是弗葛利王安排在阿尔特身边的眼线。
　　阿尔特留下了蒂西、纳塔和奇尔三个副官，随时观察霍尔金斯的情况。
　　其他五个副官带着整个军团从王星逃走。

　　蒂西告诉格里尔，这个联络器可以联系瑞尔多伯爵，到了那个时候，瑞尔多伯爵会帮助她。
　　星郊那块地下场便是瑞尔多伯爵的场地，那里明面上是瑞尔多的废弃小卡银制造厂。
　　赫尔希在乌茨那个小作坊也是瑞尔多给钱制造的，包括这次要造的飞船，也是瑞尔多提供的资源。
　　“瑞尔多的背叛是殿下安排的，我们需要人在内部，公主在弗葛利准备篡位时就已经计划好了这件事，当时做了两手准备。一条是瑞尔多背叛殿下投奔弗葛利，二是殿下坚持站在泰尔王这边。那时候瑞尔多在他们看来不是殿下的人，是海孚里的人，如果弗葛利失败，瑞尔多只有死路一条，瑞尔多是自愿去的，格里尔，那是伟大的理想，一代人完不成的，我希望你能做到。”
　　格里尔深邃的眼只透露出沉甸甸的目光，在联络器输出一串代码，这是阿尔特为防万一设的密码。
　　“乌茨备好，船需一月。——潜。”

　　差不多换好衣服的时候，安才进来。
　　格里尔必须进宫了，“丽塔去西比利斯家递个帖子，就说我邀请赫尔希小姐和佐伊利特小姐明日下午喝个下午茶。”
　　格里尔戴上帽子，“安，去乌茨星清理一下航线。”
　　“是。”

　　格里尔走到前面，又露出了那副柔和的笑容，“米尔根骑士，久等了。”
　　靠在墙边的米尔根赶紧转过身，看着眼前的格里尔，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格里尔小姐，原谅我的无礼，您的美貌让我惊叹。”
　　格里尔发出了咯咯咯的“害羞”笑声，格里尔快吐了。
　　赫尔希能不能快点，什么时候才能不要这么演戏。
　　米尔根打开小型出行飞船后侧的门。
　　“美丽的格里尔小姐，很荣幸成为您的驾驶员。”

　　女眷进利西塔王宫需要从西边的泰西宫进入。
　　多么讽刺。
　　利西塔一惯的文化说法是，东升西下，东尊西卑，东生西落。
　　西方代表死亡和衰落。
　　让有着生育能力，带来生的女人走代表死亡和衰落的西道。
　　多么的恶毒。

　　千年前利西塔王朝还不是这样子的。
　　东德历23193年，距今三千五百年的时候。利西塔王朝最后一任女王瑞奇尔里·卡茨·利西塔加冕。
　　瑞奇尔里王身体孱弱，加冕时还未成年，又常常因为身体不适无法议政。
　　但先王意外离世，只留下了瑞奇尔里一个血脉。
　　贵族自作主张，为瑞奇尔里王选了一位利西塔远房分支的一个男崽做王夫。
　　这个男崽就是那个谋朝篡位，混淆利西塔王室血脉的逆臣，现在坦休历法的命名者——坦休·鲁尔·利比多·利西塔。
　　王室三代以外即改姓利比多。
　　坦休已经不知道是多少代了，贵族找到他时，他甚至都没有爵位。
　　坦休那时在拼命想要进入坦桑星的伯爵府当一个骑士。
　　贵族没有当回事，他们只是想为瑞奇尔里王找一个血脉近但不会影响孩子的工具。
　　但他们低估了坦休的野心。
　　瑞奇尔里是个病秧子，她坚持不了多久了。
　　甚至是坦休和瑞奇尔里成婚第二年，瑞奇尔里的身体就甚至无法支撑她两周一次议政了。
　　瑞奇尔里昏迷不醒。
　　坦休开始代她执政。
　　瑞奇尔里死了，没留下血脉。
　　按理说瑞奇尔里没了，应该是她阿父阿弟的孩子来继承王位。
　　但坦休撕开了他的伪装，他杀了瑞奇尔里的侄女侄男，把自己的情人接进宫，让自己的私生男成为了利西塔王朝的继承人。
　　他宣称自己也是一个利西塔，还是王的王夫，他才是王位的最佳继承人。
　　他疾度瑞奇尔里，她是个女人，还是个病秧子，为什么她能当王，而他不行。
　　他疾度阿自己的阿姐，仍在骑士团任职的提亚·摩尔休·利比多。
　　为什么一个女人能当骑士而他不能。
　　他还是个男人，为什么，为什么。
　　王位是他的，是他的男崽的。
　　坦休加冕十年后，就开始修改继承法，他只让男崽继承王位，并且剥夺了女崽参政的权利。
　　起义开始了，但坦休脑子有病，他不怕死，而且他有同盟，他知道，男人都有疾度心，只要有这个疾度心，起义是不怕的。
　　坦休又很聪明，起义被镇压，他没有杀了领头的几个女人，他把她们赐给了他的同盟。
　　坦休成功了。
　　坦休很自负，他加冕三十年后，改了历法。
　　利西塔王朝开始启用坦休历。
　　坦休将中间名交给了私生男，也就是他的继任王鲁尔。
　　此后三千多年，利西塔王朝再也没有过女王，女崽的参政权也被剥夺。

　　格里尔在皇家后花园静坐，过了一会，满脸胡子的弗葛利王走了过来，殷勤地问她最近在做些什么。
　　“最近在想着请姐妹们的一起赏花，陛下邀我入宫前，我正在写请帖呢。”
　　“格里尔想去哪里赏花呢？”
　　“还需要去哪，福特卡家的后花园便已经够了。”格里尔故意将这句话说的幽怨极了。
　　弗葛利王在那哈哈哈哈的笑，格里尔觉得自己的演技可真好，这头猪都这样了自己还没吐。
　　“我记得瑞尔多伯爵在星郊有片芨芨花海，之前我去看时觉得景色不错，我稍后给瑞尔多伯爵传个信，格里尔可以去她那里玩玩。”
　　“真的吗？”格里尔表现出高兴和惊讶的样子，她正好要去星郊一趟了，“谢谢陛下。”
　　弗葛利王不介意给喜欢的小女人一点点甜头，但甜头不能没用。
　　“要是格里尔能成为我的王妃就更好了。”
　　格里尔低下头，憋气，脸慢慢红了，然后从牙缝里憋出来了一句，“陛下。”
　　“格里尔害羞了吗哈哈哈哈哈哈，没事没事，我再等一个月好了。”
　　格里尔陪着弗葛利王在王宫走廊走了一会。
　　有一座雕像，是一个骑士，女骑士，没有头，在她旁边是个穿着王衫端着她头的男人。
　　格里尔知道这是谁。
　　提亚·摩尔休·利比多骑士，坦休·鲁尔·利比多的胞姐，从小兵一路建立功勋当上的骑士，没有战争的时候，95岁就当上了骑士，战斗的天才。旁边那个恶心男人是她的胞弟，坦休王。
　　当然这是格里尔的认知，历史书上不是这样写的。历史书上说提亚骑士牝鸡司晨，霸占了坦休的骑士位置。
　　格里尔只想吐，太恶心。
　　还有一个月，最多一个月。

　　格里尔出宫了，带着弗葛利王赐下的礼物。格里尔知道，这些礼物是弗葛利王最后的通牒，一个月后她必须要答应弗葛利王的追求成为他的王妃。
　　不过没关系。
　　一个月后的场面一定很好看。

　　从泰西宫出来已经傍晚了。
　　格里尔脑子里算着历法。

　　今年是坦休历3521年。
　　三月十七，格里尔倒数第三次入宫。
　　她要利西塔王朝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