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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 9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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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习习,吹过徐瑾耳边一缕缕如丝的秀发,明月千里,洒在她洁白如玉的额头上,映照着璀璨如星子般的双眸。
山色中,灿若春华,皎如秋月。
欢腾的马儿踏着蹄子在山道上急速驰骋,山间小兽偶有被惊醒的,睁着惊恐的眼珠子看着那数道一闪而过的残影,消失在远方黑暗中。
沈宅的一切顺利的让徐瑾的心似在云海中翻了几个跟头,兴奋过了头,连山缝斜里探出的那颗歪脖子树,在路过时也觉得甚是姿态优美,颇有灵气。
高叔似乎也不那么忧郁了,大伙儿极度亢奋,趁着那东风,顺溜的爬上府衙后方山壁,绕过官路,骑上早已准备好的骏马。
高高飞扬的心情,飞过云层,跨过林海,越过江河,冲着长安城驰骋而去。
“于婆于婶子和小丫姐弟,都安排好了?”
在一处土地庙里歇息时,徐瑾啃着硬邦邦的肉饼,喝一口水囊,还不忘分出心思在于氏一家子上。
“嗯,他们一家子都好好的出城了,我亲眼看着的。”
这饼子可真磕牙呀,如娜鼓动着腮帮子狠狠咬下一块干巴巴的咽下,“柳岸柳边兄弟护送他们去文城,路上都有人打点,到了文城也有甘娘接上。”
“要不是那妹子,咱们今晚可就要爬墙头挂壁虎了,去了文城也好,妹子的肉包做的忒好吃了,等回去了咱天天去吃。”
一肤色黝黑的汉子咧着嘴,在漆黑的深夜里,分外怀念那热乎乎的包子还有人。
“你不是惦念包子,是看上人家妹子了吧?”
众人一哄而笑,打趣着说话的黑汉子,徐瑾在火堆旁露出浅浅的笑意。
你是不是等得要心急跳脚了,我回来了,顾元景。
皇宫中正在发生的一切丝毫没有影响到坤宁宫中的一间内室,苏皇后抱着被子睁着无神的眼睛,喃喃自语的坐在床上,外面吵闹的一切仿佛与她无关。
三公主低着头默默的坐在母后身边,时不时抬头看看窗外那被烧红的天空一角,侧脸疤痕上带着几丝血印。
没有人关心她们,也没有人来保护她们,坤宁宫如同被人遗忘在这白骨累累的深宫之中。
朱妍隐隐的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但她又希望父皇会派人来,母后已经疯了,她不能再离开她一步。
“安昌长公主,您要做什么?”
外面突然传来苏嬷嬷的声音,还没等三公主反应过来,安昌长公主已经踏进了内室,外面的人都被几个武婢拦住了。
苏皇后神色恍惚的坐在床头上,头发凌乱,眼神迷茫,似是不察那道盯人的目光。
“姑母”,三公主惶恐不安的站了起来。
但安昌长公主直直的略过她,缓缓的走到床榻边,盯着苏皇后一字一句的说道:“太后,已经没了。”
声音清晰冷静的让三公主不自觉的抱着肩膀抖了抖,苏皇后的眼睑微微下垂,抱着被子的手紧了紧。
“广陵侯携大皇子带御林军逼宫,太后为了陛下,不对,其实是为了皇后,死在了那里。”
“临死前太后说了一个秘密,其实你才原本应是她所出的皇嗣,因为苏子义的野心,拿一个庶子换了她的女儿,那个庶子就是陛下。”
“苏子义当年灭口没做干净,有人逃了出来,这么多年还好好的活着。”
“大皇子是他的亲孙子,为了让他顺利登基,绝不可能有个名声受损的母亲,太后正是明白这点,所以和广陵侯撕破了脸皮,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她唯一的亲骨肉。”
安昌长公主在黯淡的灯油下,仔细的盯着苏皇后的脸,第一次发现其实她的眼睛和嘴唇非常像先帝,而明靖帝的相貌则像极了被他们误以为外甥似舅的苏侯。
真是好手段、好心计。
只恨他们隐藏太深,所以当年大哥的死,苏侯肯定也布置了什么。
“苏思涵,我知道你没疯。”
苏皇后的睫毛抖了抖,贝齿死死咬住了下唇,整个人开始微微颤动,直到一滴滴泪珠再也无法躲在眼眶里打转,继而簌簌滚落打湿了怀里大片的锦被。
“你本该是公主,金枝玉叶,到了年纪出嫁建府,婆家尊你,驸马敬你,儿女伶俐。”
“如今,你可还剩下什么?”
“够了,不要说了!”苏皇后大叫一身,从床榻上忽的跃起,猩红的眸子紧紧盯着长公主,“现在说这些有用吗,还是你认为我对付得了广陵侯,他都巴不得我死了,死了好,死无对证。”
苏皇后的头脑从来没有如此清晰过,幼时的记忆一道道浮现在脑海中,苏夫人一直对她流于表面的关心,让她一直隐隐羡慕妹妹思语,本以为是祖母抱养的缘故,却原来是她这个占了嫡长女名头的外人,才是母亲不喜的原因。
姑姑对她异常的关心,明显区别于府里其她姐妹,所有的过往早有提示,由不得她不多想。
三公主瑟缩的拉住床边的纱幔,看着母后与姑姑两人争锋相对,那个真相太过骇人,以至于让她发不出声。
苏皇后破罐子破摔的发泄了一通之后,气喘吁吁的坐在床上,她明白安昌长公主话里的挑拨。
没了太后,没了假象,苏皇后迅速的成长起来,但可笑的是,她连自己的前路在哪里都不知道。
“父皇呢?父皇会来救我们吗?”
也许是内室太安静了,三公主低低的声音响起时,提醒了苏皇后她还有一个女儿。
“陛下被苏子义软禁了,但当时听到的人太多,反倒不好下手,目前暂时不会有危险。”
“但是”,苏皇后嘲讽的看着窗缝处火红的天空,“他会放过陛下,却不会放过我,是吗?”
那曾是她当了近四十年的父亲,血脉亲情抵不过权利,在他眼里,人只分为两类,有用的和没用的,她就是那后一个。
苏皇后起身赤脚踩在五彩缤纷的波斯地毯上,站在长公主对面,窗外洒进的月光落在两人身上,竟让三公主一时间分辨不清谁才是她的母后。
“你来找我,是因为我还有用,不然你都恨不得我去死 ,就像我希望你死一样,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姐姐。”
皇宫中发生的一切在长安城内引起轩然大波,苏侯一党自然乐见其成,甚至隐隐在各关节提供掩护帮助。
各大世家态度保留,紧闭府门,以防有人浑水摸鱼,而更多的官宦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冲天的火烧云,无一不心惊广陵侯府的胆大妄为、狼子野心。
永宁侯顾勇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带着顾璨和府中侍卫们去了最近的宫门,走之前坚定的嘱咐顾然守好府门,一旦有变,便立刻随护卫离府。
街道上的境况比顾勇想象的更要糟糕,原本宵禁后应是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火星点点,无数官兵们举着火把拿着兵器,高声搜罗叛党,甚至是打家劫舍。
几处府邸正被围攻,一群蒙面人把带着火油的箭矢射进府内,强行撞开大门,惨叫声,厮杀声此起彼伏。
顾勇父子与其中一对官兵在巷子里迎面相逢,对方二话不说就拔刀砍了过来。
一阵激烈的短兵交接之后,顾璨冷冷的从一人身上抽出长剑,走到父亲身边,“苏贼是疯了吗,他要当皇帝吗?”
顾勇看着儿子脸上被溅上的些许血色,“不管如何,先去宫里,我去救驾,你去找你母亲。”
就在他们还没走几步时,前方又来了一群黑衣人,就在顾璨决定再杀一波人的时候,忽然听见对面有人迟疑的叫了一声。
“顾璨”
顾璨神情一愣,不知为何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黑暗中一人率先走了出来,苍白的脸色,阴柔的神情,不正是新鲜出炉的怀王殿下。
“你怎么在这里?”在这个特殊时刻,所有出现在外面的人都值得怀疑。
就在顾璨拿着剑小心警惕的盯着锦衣卫时,对方身后突然露出一角鹅黄色,玉清慢慢的闪了出来。
“侯爷,二爷”
顾璨凤眼蔓延出一丝惊喜,往玉清身后看了好几眼,直到五皇子那个小胖子都“惊喜万分”的出现在视线内,就是没有父子俩心心念念的人。
“我娘呢?”
顾璨的视线来来回回巡视了好几遍,瞪着眼睛语气不善的看着对面的众人。
“二爷”,玉清见怀王丝毫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只能顶着两道如炬的目光,站出来简短的交待了一下安昌长公主的吩咐。
顾侯父子听完后,脸色俱是一变,而后目光同时刷的看向似乎不太愉悦的怀王。
只见某人迅速的从披风里扒拉出一个东西隔空朝着顾侯爷掷了过来。
顾勇手一挥随即接住,看着那明黄色荷包上绣着的一条吞云吐雾的金龙,手心触感到里面的硬物。
“人和东西我都已经送到了,那就告辞了。”
“等等”,顾侯爷面色沉重,似乎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指挥史是要回宫里吗?”
还没等朱墨开口,顾勇随即转头看向儿子,眼神中似有万般情绪在翻滚,终慢慢平复,“爹现在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不能随你们进宫了,你和指挥史一起去,找到你娘,记住,切记要小心!”
顾勇笃定锦衣卫一定会回皇宫,唐墨此人忠心皇帝,绝无二心。
此刻,他们都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苏子义正在大力扑杀那些听见看见或者什么也没有的无辜宫人们。
“守城门的刘将军是苏子义的人。”某人不轻不重的提醒了下。
谁知顾勇温和的看着他,“谢过指挥史了,待此事终了,定请您过府喝杯美酒。”
顾勇将人手分成三拨,一拨交给顾璨,一拨护送五皇子去侯府,自己则带着另一拨定定的看了儿子一眼,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成安侯府内,太夫人披着外衣紧紧搂着怀里睁着大眼不睡的轩哥儿,转头看见媳妇苏氏正坐立不安的抬头一直盯着门口。
不知等了多久,陈文忠一身蓝色直裰急色匆匆的走了进来,还没站稳就听见太夫人的问话。
“外面怎么样了,宫里这是怎么了?”
苏思语握着双手紧紧的盯着丈夫,只见他神情复杂的看了自己一眼,而后极快的说了几句话。
屋子里伺候的人和被伺候的同时都被吓到了,那曾经听书看戏才会讲的故事竟然就真的发生了。
“他们,他们要做什么?”
太夫人才开口就已经想到了答案,萧贵妃的死令皇帝震怒,还能是什么,肯定是广陵侯府想要扶植大皇子上位。
陈文忠迟疑的看了看太夫人,而后重重的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一派平静。
“母亲,儿子有事要去办,这府里就交给您和思语了。”
“你要去哪里,外面兵荒马乱的?”太夫人一听就着急的喊道,他们好歹是姻亲,只要不出府,想必也不会被波及。
一旦对方失败,也只是姻亲,宫里还有苏太后,何况不涉及出嫁女,最多沉寂一阵子,底子终究还在。
历经过先帝晚年那场昭和事变的老夫人,好不容易有了孙子,日子慢慢的有了盼头,是绝不会让侯府再搭上去的。
苏思语沉默不语的看着丈夫,内心惴惴不安,想起他身为中军都督府的同知,隐约猜测到他要去干什么,她想开口阻止,但是———
“母亲,如果儿子今晚不去,一定会后悔,请母亲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