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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第 94 章 ...

  •   明靖帝死死抑住口中的腥味,目眦尽裂,手中的狼毫硬生生被他折弯,一截子刺入手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苏皇后整个人却已经仿佛陷入了魔怔,脸上精致的妆容已花,带着泄愤般的神情,与明靖帝双目相对,而后浮起一丝兴奋。
      “哈哈哈,她死了,那贱人终于死了。”

      “我才是皇后,母仪天下,她萧悦算什么,就凭一个世家,一张脸,每次聚会那些贵妇们只会夸奖她,众星拱月,但最终我才是妻,她是妾,哈哈哈哈!”

      明靖帝终于没有忍住把桌上的折子扔了过去,锋利的纸页划过苏皇后的脸颊,留下一丝血痕。

      “你怎么成了这个面目可憎的样子?”

      苏皇后却破罐子破摔,再无任何顾忌,心中的枷锁一把扯断,什么贤良淑德、温婉大方,这根本不是她苏思涵,她苏思涵看中的东西谁也不能染指,谁敢碰就绝不让她好过。

      当年苏府谁人不哄着她,她还记得祖母身边有个脸蛋俊俏、声如莺啼的小丫头,被派来服侍她,因为进宫的时候表哥随意看了一眼,回去后就被她找理由划花了脸、毒哑了嗓子,赶了出去。

      “可憎”,苏皇后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新词,咯咯咯的娇笑了起来,“陛下您居然说臣妾面目可憎?”

      “最可憎的不是你们吗,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

      明靖帝再也忍不住的一步步走下台阶,血红的眼睛紧盯着苏皇后,“当初朕就亲口对你说过,并无男女之情,但你为了荣华富贵,求了太后。”

      “你自小常伴太后,性子要强,才学品性明明不如别人,却偏偏嫉妒成狂,每次宫学考试后,都会拿针暗地里扎宫女,你以为别人不知道,但宫中从来都没有秘密,皇妹不喜你不是没有理由的。”

      苏皇后被皇帝一句句的“嫉妒”、“不喜”逼得不停往后退,一个踉跄撞倒了身后的瑞兽青铜香炉,跌倒在冰冷的汉白玉砖上。

      “你们谁敢拦哀家,都让开,不然让皇帝治你们以下犯上。”

      福公公心里一声啊哟,上前几步想去劝一下,没想到反手被太后娘娘打了一个耳刮子。

      “你这个腌货,给哀家滚开。”

      朱墨不动声色的看着走几步就喘几下的老妇人,陛下想必在里也听到了动静。

      苏太后不利落的腿脚在白嬷嬷的扶持下,好不容易进了养心殿,一眼看到坐在地上伤心欲绝的苏皇后。

      “思涵,思涵,怎么了,姑母来了,不要怕。”

      苏太后顾不得自己虚弱的身体跑去抱住苏皇后,却发现她神态不对付,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涵儿,涵儿,你对她做了什么?”

      苏太后抬头怒斥明靖帝,如果身体允许她简直就想扑过去。

      眼前的状况任凭陌生人都会认为那是一对母女,福公公不屑的摇摇头,太后真是老糊涂了。

      “母后为何不问问她做了什么,毒杀贵妃,此等人品此等行径,岂配中宫之位。”

      “母后知道这药是哪里来的吗,是侯府老夫人走之前交给苏嬷嬷的。”

      “一派胡言”,苏太后勃然大怒,“哪个小蹄子说的,让哀家看看,谁敢诬陷坤宁宫,诬陷哀家的母亲,陛下,那也是你的亲外祖母。”

      实在有些不放心的安昌长公主带着顾璨也来到了养心殿门口,却不料听到了这些秘事。

      苏思涵,这个万死也难辞其咎的蠢货。

      “母后,她们都招了,没有不怕死的,只有熬不住的。”

      那些刑罚连壮汉都撑不住,何况是娇滴滴的宫女。

      在太后怀里的苏皇后突然瞄到了一双金色牡丹绣鞋,顺着鞋子往上看去,整个躯体一震,随即大叫起来。

      “你不是死了吗?鬼啊啊啊啊,不要来找我,滚开!”

      “要不是你不肯同意让顾元景娶妍儿,我也不会出此下策,你死了,就没人挡着妍儿嫁入永宁侯府了,哈哈哈,我的妍儿是侯夫人了,哈哈哈。”

      苏皇后一番语无伦次的乱语让所有人都震惊了,太后想捂住她的嘴巴却被她狠狠咬了一口。

      顾璨不敢置信的盯着如同疯子一般的苏皇后,那一刻的震惊超出了他的思绪。

      明靖帝不知想起了什么,利剑般的目光已经转向越过门槛不急不缓而进的那身朱衣上。

      “回禀陛下”

      朱墨身体微微下躬,低头前凤眼划过太后那淬毒的眼神,嘴角稍稍扯起一抹稍纵即逝的嘲讽。

      “请恕微臣刚刚未及时禀明,现已梳理清楚案情,据犯人招供,此毒乃广陵侯府流出,当年苏太夫人用此毒鸩杀了苏侯爷的一位姨娘,而今犯人原本的意图在于。”

      说到这里,朱墨特地顿了顿,而后,“安昌长公主”

      “长公主今日进宫,万一出事,可嫁祸给翊坤宫,此乃一举二得,原本准备了两杯茶,萧贵妃的四物茶和长公主的武夷山大红袍,此毒在大红袍中,但恰巧长公主今日身体不便,萧贵妃便把四物茶给了公主,而自己饮下了大红袍,导致毒发身亡。”

      朱墨微低着头说的有理有据,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传达到了在场众人耳中。

      顾璨凤眼带火,两侧拳头紧握,恨不能直接拉起苏皇后问问她就因无意于三公主,而要害他母亲,她还配母仪天下吗?

      “陛下,皇后毒杀贵妃,谋害皇室公主未遂,此乃大逆不道,请陛下严惩。”

      顾璨直愣愣跪在地上,丝毫不给前面太后任何面子,反正太后对他从来都是淡淡的,有用则亲,无用则踢。

      “一派胡言,都是诋毁,哀家不信,你,你们居心叵测,诋毁中宫,来人啊,把他们拖下去。”

      苏太后脸色潮红的说完这些又开始拼命喘气,和苏皇后紧紧挨在一起,一个疯一个病,真真是让人觉得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明靖帝看着这熟悉的画面,忆起往昔每一次每一帧场面,无不是如此,他这个皇帝,这个儿子在她们眼里算什么。

      “陛下,陛下,老奴有话要说”

      白嬷嬷跪在地上,抿了抿嘴,眼神中似乎有着某种决心,“是老奴,毒是老奴下的,和皇后娘娘没有关系,老奴看着娘娘长大,心疼娘娘,还有三公主,那是在慈宁宫长大的孩子,就是要摘老奴的心肝,老奴都愿意。”

      “这件事,太后与皇后都不知道,都是老奴一手做的,老奴恨贵妃娘娘不敬中宫,恨长公主明明知道三公主心悦顾二公子,却依旧另选新妇,但毒药只有一份,所以剩下的就是天意了,求陛下明察。”

      白嬷嬷边说边在汉白玉砖上猛一通磕头,留下点点血色印迹,屡屡白发从两鬓散落,看到太后在旁嗫嚅了几下,终究没有开口。

      “娘娘,老奴再也不能伺候您了,望太后娘娘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顾璨眼神犀利的盯着这一幕,心里还叫着“无耻”,嘴上却大叫到“不好”,手一伸,却只抓到个残影,眼睁睁的看着白嬷嬷一头撞在柱子上,头破血流中吐出最后一口气。

      顾璨恼怒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幽幽的盯向朱墨,这人不是放水的吧,谁知对方刚好也森森看向自己。

      “素心,素心”

      苏太后方才瞬间清醒过来,放开苏皇后,挣扎着爬向白嬷嬷,只见她睁着双眼死不瞑目的样子,仿佛受到了巨大惊吓,“啊”的一声,晕倒在旁。

      明靖帝只觉胸口巨痛,一只手牢牢按住,身子没动立即被眼尖的福公公注意到。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现场立马陷入一片兵荒马乱之中,皇帝太后都病倒了,宫中连个做主的都没有,安昌长公主只能临时坐镇指挥。

      安顿皇帝,寻太医,把太后送往最近的殿内照顾,找人看住皇后,至于那具尸体就留给锦衣卫了。

      茫然处置完一切的母子俩发现,他们似乎今天又出不了宫了。

      目前整座皇宫人心惶惶,宫门紧闭,没有皇帝旨意不得开启,嫔妃皇子们都老老实实的缩在自己宫中,往来的内侍们互相见了面都低着头。

      看病、吃药,惶恐、惊悸,一股子不安在皇城里缓缓流动。

      安化县特有的甜豆干,鲜甜软糯,咬一口,齿间久久留香,徐瑾一个下午的功夫就吃了两盘子。

      边吃边坐在食肆包厢窗边,那间房的窗口打开,刚好可以看到沈宅那高高的塔楼。

      塔楼顶端有四面窗,对应四个方位,时常有人影在晃动,将包括宅子在内和外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根据沈息的交待,祠堂的位置在东北方向,刚好是在塔楼的对角上,也就是站在上面,可以将那里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那座宅子里至少有四十人,而他们满打满算只有十五人,街坊邻居也是县里的大户,如果打打杀杀的容易惊动旁人。

      伪装成农户也不大可能,距高叔他们观察,采买的人非常小心,只挑熟户,送进去的人都会被搜身。

      仔细成这样,要说里面没什么,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徐瑾左手托着腮,右手又往一旁的糕点探去,突然看见街面的青石路上,于小丫拉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一手拎着一篮子菜叶,拖着长长的斜阳,欢快的走着。

      徐瑾回头对着阿耐使个眼色,阿耐转身离开包厢,不一会儿,一对儿小姐弟颤颤巍巍的被带了进来。

      于小丫长这么大,天天走这条路,却从没进过这家县里最好的食楼,姐弟俩身上整洁但破旧的衣裳在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紧紧拉着弟弟的小手,篮子里都是些破烂的菜叶,在上楼的时候,好几位经过的小厮都侧着身斜眼看他们。

      “姐姐”

      直到进了包厢,看到徐瑾笑盈盈的面容,于小丫才双眼一亮,彻底放松了下来。

      “这是你弟弟?”

      徐瑾招呼着紧挨于小丫,脸色虽黄却虎头虎脑的小家伙。

      “嗯,他叫阿壮,三岁了。”

      徐瑾拿起一块红豆山药糕递给小男孩,看他嘴中咽着口水却没有伸手,乌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看着他姐姐。

      “吃吧,你和姐姐都有。”

      于小丫犹豫了半天红着脸说了声谢谢,接过糕点一分为二,小的自己吃了,大的放在弟弟手上。

      好甜、好香,于小丫何时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口中的甘味慢慢褪去,但这回味却彻底留在心里。

      “在捡叶子呢,你娘呢,爹呢?”

      在于小丫的回答中,徐瑾了解到原来他们的父亲在三年前上山给生病的老母挖药时,摔下来死了,当时于大婶才生下弟弟一个月,老太太哭瞎了眼。

      自此以后,于大婶只能带着小丫,背着弟弟,才出月子就办丧事,掏空了家底,而后一人咬咬牙靠着祖传的手艺支起一个食摊,晌午还要回去伺候婆婆,在儿子会走路后,怕他贪玩被人拍走,就和祖母一起关在家里,好在小丫懂事已能帮上母亲不少忙。

      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还有生病吃药,日子常年过得结结巴巴,弟弟穿的衣服都是姐姐剩下的。

      阿耐默默的把一盘子豌豆黄放他们面前,但姐弟俩的规矩都极好,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小手都整齐的放在膝盖上。

      阿耐只得一人手里塞一块。

      于小丫看着弟弟渴望的小眼神,点点头,自己却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包起糕点。

      阿奶和阿娘都还没吃过呢!

      于小丫抬头看到窗户外的景色,惊讶了一声,“原来这塔楼上还有铃铛。”

      “你知道塔楼?”

      “嗯嗯”,于小丫飞快的点着头,“那是沈家的宅子,他们家有人当了大官,就是县令大人见了他们家管事都是弯着腰。”

      “我阿娘还经常给他们送包子,那儿的厨房荣婶子说里面那些人可喜欢我们家的包子。”

      “不过阿娘从不带我去送货,说里面太大怕我丢了,但我知道阿娘是怕里面那群子汉子,听说当过兵,以前在外面喝酒了还会闹事,不过那些都被沈家摆平了。”

      在于小丫断断续续的说话中,徐瑾心里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沈家概况,主子们都在京城享福,要么就在边关,这里所有的一切都由赵管事说了算,县令都有可能是听他的。

      由于天色已晚,徐瑾让人包了两包点心送姐弟俩回家,于小丫不好意思的拉拉弟弟,小男娃已经自来熟的挥着小手让徐瑾来家里玩。

      夜间客栈房间里,豆大的火苗在空中跳动,烛心在灯油中发出呲呲声,几人或坐或站,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今天打听的事情。

      “赵管事此人心思严谨,除了酒瘾就没有什么嗜好,也很少出门,但惩罚手段极严,据说手下的人犯错了,都会在树上吊个三天三夜,不给吃喝。”

      “那些手下们每月逢九都会晚上出来欢快一番,每次有个二十人左右,那留下值守的应该还有二十人。”

      听着他们在旁说,徐瑾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正门侧门角门,塔楼、祠堂,还有房屋大概分布,左侧巷子是死路,右侧可通东西二方。

      “那咱么,爬进去?”

      有人疑惑着问道,明儿刚好是初九,那可是个好机会。

      所有的眼珠子溜了一圈儿,转到了正低头专心画画的徐瑾身上。

      徐瑾似有所察,抬头看着一双双期待的目光,点点头,“嗯,就明儿晚上。”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些事儿需要解决。

      半人高的错金铜博山炉龙涎香丝丝袅袅,两侧的青铜烛台已挂满层层烛泪,广陵侯苏子义金刀阔斧的站在紫檀木桌前,手执象牙八仙狼毫笔,在宣纸上笔走龙蛇的写了一副狂草,随后一扔,墨汁飞溅。

      苏子义这才慢慢抬起头看着一大群心腹幕僚,“就明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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