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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 82 章 ...

  •   淡雅檀香味弥漫在周围,偶尔有几个调皮的小沙弥从身边跑过,打闹中无忧无虑。

      远方连绵起伏的绿林在发出簌簌回应,飞鸟划空飞翔,发出悦耳的鸣叫。

      沙和尚笑眯眯的一路介绍寺庙特有的景色,不同于方丈大师的多思多虑,沙野性情豪放,不拘小节,颇受小沙弥们喜爱。

      “以前还是个小萝卜头的时候就气得悬空师兄吹胡子瞪眼。”

      “没想到一转眼你这小子,就要成亲了,真应了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沙野大师刚从顾璨一脸骄傲的口中得知他的未婚妻,边走边拍拍顾璨的肩膀。

      徐瑾慢慢的退后几步看向后面的清风,眼神一挑,“你们爷说庙里都是酸和尚,怎么这位关系特别好?”

      清风小心的看了一眼前面的二爷,想了想拉低嗓音,“二爷小时候玩闹,来寺里常常跳上那株银杏树,就进门那棵,揪了满地的叶子,好几次都是这位沙师傅给二爷通风报信,才没被悬空方丈亲自逮到。”

      哈,徐瑾睁着杏眼,看着前面都快称兄道弟的两人,怪不得能聊到一块儿去。

      这位沙野师傅的性子果真独枝一秀。

      走过一个转角,跨过圆门,眼前出现一座古朴的小院,四周寂静空旷。

      沙野师傅突然安静下来,扯了扯身上的衣服,对着顾璨做出个严肃的表情,而后对安静的站在院子门口的两个和尚点了点头。

      沙野师傅人还没走到静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声音。

      “让他们进来吧!”

      徐瑾和顾璨两两相望,各自的眼中都浮现出一些问题,而后慢慢退出,恢复清明。

      顾璨轻轻推开木门,一脚跨进,自然而然的用手抵住,看着徐瑾进来后,才悠悠的放手,门口的和尚立马关上木门。

      两人眼前顿时一暗,浓重的檀香萦绕在鼻尖不散,正前方的蒲团上,坐着一位老者。

      慈眉善目,身形瘦削,和普通和尚无一差别的海青色袍子,手肘处已经磨得发白,仿佛是个普通僧人。

      但他却是整个大夏皇朝赫赫有名的道济大师,悬空方丈的师傅,皇觉寺的定海神针。

      德行崇高、慈悲为怀。

      最为出名的就是一手观相之术,他看过的人,从未出错。

      自从二十年前起,道济大师突兀的卸下掌门之责,在寺庙一角静室闭关参悟佛理。

      无数高官世家甚至皇家想要求见,大都被拒了去。

      只偶尔见一两位有缘人。

      在顾璨的记忆中,就曾经被母亲安昌长公主带着见过一次,也就一次而已。

      那时的他堪堪才满六岁,正是最最调皮的时候,不仅偷偷敲了大师的木鱼,还扯坏了他的毛笔。

      长公主训了他,道济大师却是乐呵呵的摸了摸他的脑袋,送了他一块木牌。

      如今十几年过去,眼前的人和记忆渐渐重合,丝毫不差,甚至似乎都没有一丝变化。

      “多年未见,顾施主已有乃父之风。”

      顾璨神情肃静对着大师拱了拱手,徐瑾也随大流的点了点头,两人都不知为何好好的逛逛变成了如此。

      两人顺着对方的手势坐在了对面的两个蒲团上。

      “这位想必就是徐施主了,果真耳闻不如目见,不知大巫如今可好?”

      徐瑾脸上的温和微微收敛,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惊讶,“大师,去过我们那里?”

      道济大师的表情更加祥和,右手缓缓的摩挲着一串佛珠,看着徐瑾,眼神中似有浓浓回忆。

      “老衲年轻的时候,曾外出山川游历,记得当初途经武陵郡文城,被那里的景色吸引。”

      说到这里,道济大师的眼睛看向徐瑾,“十万大山,名不虚传。”

      这下在边上的顾璨惊讶了,睁大凤眼盯着道济大师,突然又转头看向徐瑾。

      老和尚这是什么意思。

      徐瑾也不是被人一诈就随便露怯的,能报个十万大山和大巫名字的,不一定是苗寨的朋友,也有可能是敌人。

      徐瑾一眼就确认道济大师知晓她的底细,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听阿太讲过,曾有个和尚迷路迷到了苗寨,寨里的乡民们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他几天。

      结果,这和尚转眼就偷偷摸摸的溜进了十万大山,可惜被蛇咬了,还是当时进山的苗人看他可怜,带了他出来,蛇毒很重,在寨里养了很久的伤,结果好了就跑了。

      高僧什么的,果然和阿太说的一样,不讨人喜欢。

      道济大师透过徐瑾的眼底看出她的丝丝戒备,比起顾璨这个二孩子,这丫头可精明着呢!

      十万大山出了不少人物呢,前有大巫,后有武义侯夫人,现在则是徐瑾。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当年大巫对我有恩,如今见到她的后人,也算了一桩心事。”

      “二个月余前,老衲夜观天象,西南方向显现异像,邪物出世。”

      徐瑾觉得道济大师把他们叫到这儿不是为了什么叙旧的,果然,在这里等着她呢!

      二个多月前,不就是她和顾璨在大山禁地挣命的时候。

      徐瑾安静的坐在蒲团上,把自己当做一团空气,只要她不承认,没人能让她做什么。

      倒是顾璨似是憋了许久,“那大师派下面弟子走一趟就是了,书里不是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要么就开个分寺,办几次佛会,邪物什么的,慢慢的也就被感化了。”

      说完后,还偷瞥了徐瑾一眼,得意的表情一扬。

      小爷讲得不错吧!

      徐瑾抿着唇,酒窝浅浅浮现,逮人痛脚的事儿,顾璨似乎做得很熟练。

      皇觉寺即使在整个大夏朝选址建分寺,也绝不会是文城,那是苗族的地盘,哪需要什么和尚。

      道济大师似乎并不介意被顾璨那几句意有所指的话,看得出顾璨似乎对待在这儿谈心没什么兴趣,但依旧神色温和的如同一位普通长者。

      “翠华山山体年幼,望徐施主海涵一下。”

      双方结束了这次短暂的交流。

      在徐瑾跨出门槛的时候,突然转过身,背后披着金色光芒,整个人看起来犹如下凡的仙子。

      “阿太很好,她说这辈子最讨厌和尚,但从没后悔。”

      道济大师手中佛珠一顿,注视着前方已经融入滚滚红日的身影,仿佛和记忆中另外一个身影渐渐重叠。

      年轻时候的他精通佛理、善于观相,深受当时达官贵人的追捧,也因此有些恃才傲物。

      他的师傅,当时的皇觉寺方丈看出他的不足,另他游历众生,开阔眼界。

      一路畅通,凡事顺遂,直到踏进了武陵郡,身份无法为他带来便利,处处碰壁,饥饱不知时。

      就这样继续来到文城,被云梦山开天辟地般的奇景吸引,踏入苗家之地,受到苗人热情招待。

      第一次见到了大巫白溪和她刚学会走路的女儿白月。

      沐浴着山中的点点灵光,抬起额头,一双圆眼审视着闯进寨子的他。

      他在她脸上看到了威严、神圣,还有守护,那是十万苗人的神。

      一开始的戒备万分,到最后的无话不谈,天南海北,上天入地,是最纯粹的友人。

      他对十万大山兴趣万分,不听她劝解的后果就是,被毒物所咬,幸得有人及时发现。

      那次的毒凶险异常,白溪最后还是不计前嫌的救了他。

      谁知在养伤期间碰巧撞见了其他寨子的苗女,据说权势颇高,要拉他去做夫郎,百般纠缠,无奈之下只得不告而别。

      再次回到长安,犹如一梦千年,而他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道济,尝尽人生百味,方知人间冷暖。

      他低下头,不再往上看,而是注视着下面。

      “师伯”,沙野的大嗓门如打雷般响彻在小小的静室内,“咋的了,那顾小子一脸不开心的臭样。”

      道济大师恍惚了一下,目光已然平静的看向师侄,“都是好孩子,挺好,这儿没事,你下去吧!”

      光线渐渐退出,只留下一个个光圈寂寞的在空气中转圈。

      救命之恩,却在当年未来得及救下她的女儿,甚至累及她的后人。

      道济大师闭上双目,这俩人是天作之合,他看不见徐瑾的运,她的身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的气。

      但他却看得见顾璨,这其实是他第三次见顾璨了,第一次仍在此室,只不过那时候顾璨还在先帝的怀里蹦跶。

      人的运并非一成不变,每一次都不同,每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

      道济大师再次睁眼,左眼清明,右眼朦胧,依旧如昔。

      自二十年前作为代价,右眼失明以后,他已不管俗世很久,久到忘了恩,忘了世,但因果尘缘却从没离开过。

      “那老和尚就是这样,贯会装模作样”

      顾璨怕徐瑾还在想刚刚的事儿,劳心劳神,今天可是出来散心的。

      珠珠啥都好,就是有些事看得太明白太通透,心太软。

      顾璨小心翼翼的拉着徐瑾的手,反正这寺庙里也没多少人,侍卫和丫鬟们早就自己找地儿撒欢去了,留下的都是心腹。

      站在一处石崖上,脚下是呼呼狂风和不见底的黑暗,抬头是晴空万里,一碧如洗。

      徐瑾望着远处千姿百态、飘荡不定的云海奇景,突然有些念起阿太、母亲、阿弟还有大哥古叔等等。

      也不知道胖娃有没有拖着嗓子天天哭。

      来京城那么久,她得到的和享受的都是来自于母亲曾经的一切,哪怕在酒楼听书,讲得也是外祖父如何退敌千里的故事。

      曾经的陌生一层层化为清晰的形象在她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幅波澜壮阔的画面。

      “你知道我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他们的墓地在哪儿吗?”

      顾璨身子微微前倾,挡住些许狂风,“听爹爹说起过,应该是在先帝皇陵旁。”

      “当年由先帝亲自命人在旁择一风水宝地督工建造墓穴,上面的题字也是先帝亲笔所写。”

      “那块墓地经常会有守着皇陵的人顾着打扫收拾。”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么多年来,她娘和高叔都只是拿着外祖父母的遗物在忌日进行供奉。

      去那地方的确很容易被人发现,他们这么多年来隐在湘西,肯定有原因。

      当年的恩怨从没人在她眼皮底下提起,安昌长公主巴不得和那些人撇得干干净净,也不会说。

      徐瑾从未认真打听,但她心底有个模糊的猜测,她的父族一定在长安城,能让所有人都闭口不提,肯定不是好人。

      那还打听什么,等着她去刷锅洗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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