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徐待景来》胖莓

68、第 68 章

　　玉芝能感觉到二爷那不善的目光直愣愣的落在她身上，作为安昌长公主身边仅次于成嬷嬷的存在，温和有礼、进退有度的玉芝是侯府一众小丫鬟心中的理想目标，二爷的目光自然也吓不到她。

　　玉芝恭敬的对着顾璨行了个礼，而后看向他身后的姑娘，眼中飞快划过一抹惊艳。

　　容光潋滟、笑庵如花，轻柔如薄雾轻云，美到让人不忍移目。

　　玉芝迅速的收回目光，对着已经明显不耐烦的顾璨道：“二爷，长公主听说有客人来了，让您带进去呢！”

　　客人，徐瑾扫扫顾璨那忽明忽暗的脸色，眼神示意对方，她匆忙之间什么也没准备，就这样两手空空的可是不太好。

　　顾璨想想侧过身，挡住了玉芝的部分视线，低着头：“我母亲应该只是瞧瞧，不用这么多虚礼，有我在，没人会给你委屈受。”

　　徐瑾抬眼眨了眨睫毛，发现顾璨正小心翼翼的瞧着她，心中不由一软，微微点了点头。

　　声音虽轻，但玉芝还是听了个大概，她可是从没见过这么好声好气的二爷，但也明白对面的姑娘身份可不简单，应该就是那个错不了的。

　　跨入侧门，穿过白玉影壁，一方花团锦簇、楼台亭阁映入徐瑾的眼帘。

　　永宁侯府邸分为东、中、西三路，每路由南自北皆是以中轴线贯穿着多进四合院落，当年安昌长公主下降的时候，愿夫妻同心琴瑟和鸣，所并未按祖宗规矩建公主府，先帝疼爱女儿将一处空置的王府赏给了永宁侯，就是如今的永宁侯府。

　　此时一行人正朝着中路而去，只见佳木葱茏，奇花灼灼，一股清流从花木深处倾泻而下，数条红尾在拱桥下追逐嬉戏。

　　顾璨走在徐瑾身边，一路上跟她介绍着园子里的景色，各处楼阁、水榭凉亭，每一处题诗典故，都讲得明了又细致，末了再加一句，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咱们慢慢来品。

　　安昌长公主不知是第几次打量着门口了，偏头还让成嬷嬷瞧瞧她的簪子可有歪斜，衣裳是否平整。

　　终于门外传来了响动，先进来的玉芝对着上面福了福身，站到了成嬷嬷旁边。

　　顾璨进来的时候神采飞扬，目光先看了看母亲还有大哥，随后微微转头，嘴角带着丝丝笑意看向走进来的徐瑾。

　　“娘，这就是阿瑾！”

　　“阿瑾，这是我娘，还有大哥。”

　　徐瑾给安昌长公主恭敬的行了个礼，在规矩这方面，她自小礼仪由母亲和徐嬷嬷亲自教导，知书达理、娉婷秀雅一直是徐夫人从小对她的要求。

　　淘气完了，该学的一样都不落。

　　安昌长公主自徐瑾进入的那一刻开始，眼珠子就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云烟似水般的墨黑长发，一双杏眼流光璀璨，朱唇粉面、玉软花柔，端得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

　　长公主仿佛看见了当年那个端庄优雅、明艳动人的故友，一起逛戏园、赏春色，如今一晃十几年，她们的孩子都长大了。

　　“快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徐瑾上前几步，行走之间落落大方，笑盈盈的站在长公主面前让她瞧个仔细。

　　安昌长公主一把抓过徐瑾的手，越看越满意，口中感慨：“真是个好孩子。”

　　“来这儿多久了，住哪儿，安不安全，要不——”

　　话到一半，就看见顾璨支着脖子从后方斜斜探出头来，顿时挥了挥手。

　　“你们两个都走吧，不要打扰我和阿瑾说话。”

　　顾璨瞪大凤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过河拆桥的母亲，他跟阿瑾还没说几句呢，就要被赶走了。

　　好在顾然实在看不下去弟弟的傻样，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颇有些怜悯：“要不和大哥去看书？”

　　看书，书里有她的阿瑾吗，顾璨很不开心，但这世上唯二能给他气受还得忍着的女人都在眼前，无奈只能一步三回头气鼓鼓的跟在大哥身后。

　　待俩儿子都不见了身影，安昌长公主把徐瑾拉到她身边坐下。

　　成嬷嬷早让所有服侍的丫鬟嬷嬷们都一一退下，自己留在主子身边听候差遣，玉芝则守在大门外等候吩咐。

　　“放心，这儿没什么外人”，长公主眼神中泛着温柔，从徐瑾的头发丝看到她脖子上的金猪。

　　“元景给我说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你母亲，她这些年还好吗？”

　　徐瑾颊边挂着可爱的小窝窝，出发前阿娘曾和她说过一些旧事，包括当年两个挚友还有一些外祖家的事。

　　徐瑾从没想过她的家世还能如此波澜壮阔、跌宕起伏，血舞狂沙的边塞或许是她一辈子都看不到的，阿娘性格中的坚韧都来自于那从未谋面的外祖父。

　　高叔他们眼中偶尔的银光，口中无数的回忆，都逃不开那段峥嵘岁月。

　　但除此之外其余的阿娘就不说了，她知道有段回忆阿娘一直在避开。

　　“回长公主，母亲她很好，每天和徐嬷嬷一起看着小丫头们做吃的，去河边赏景，督促阿弟念书。”

　　曾经的不如意在大山深处被慢慢磨平，幸福如阵雨后漫山遍野的绿色悄悄滋生。

　　“她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年少天真，策马奔腾，不知忧愁为何物，直至变故陡生，昔日挚交，天各四方或相见已无言。

　　“从今往后，就唤我一声姨吧，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要改口了。”

　　“伯安，元景大哥的事儿，还没谢你呢，伤好全了没有，住在哪儿了，外面现在可不安全，要不还是搬过来住，也好陪我聊聊天，听说你们那儿景色宜人……”

　　只听说皇室威严甚重，规矩又多，但眼前这亲切关怀得犹如亲娘一样的长公主，明显让徐瑾有些招架不住。

　　等顾璨得到消息的时候，玉芝已经带着一大批仆妇们去收拾茗月轩了，玉清拿着对牌打开库房，一对儿的牡丹和桃树盆景，枝干都是红珊瑚制成的，翡翠叶子、白玉粉晶的花瓣，一整套的粉彩花蝶盘，纹有四季花卉，还有其它许许多多的珍品，都流水一样的送到了茗月轩。

　　高良东听到徐瑾派人送来的消息后，沉思了一会儿，“初一几个都是跟着大小姐的，虎子、辉子也去，剩下的就不动了。”

　　虎子抱着宝儿瞪着铜钱大的眼睛，随着秦毅一脚跨进了永宁侯府，初一等人面不改色，只不过换个宅子住，有什么好激动的，再傻丢的可是小姐的面子。

　　小箫双手都提满了各种吃食，里面甚至还有包卤猪蹄，香气扑鼻，鲁炎的怀里都是五颜六色的绢花和花哨透顶的帽子，咯吱窝下还夹着一件红色小褂。

　　门房的小厮眼睛看得直发呆，鲁哥这是给府里哪个姐姐买的，还是准备撒个大网。

　　从早上二爷开始，到现在二爷院子里的人，哪个都看着不对劲。

　　还有那只金毛猴子，被人抱在怀里，一张小毛脸扬的高高的，活似个主子。

　　玉芝盯着那些小丫鬟们把角落里打扫的一尘不染，室内点上淡淡的沉香，嫩黄色的虫草纱帐挂于内室，汝窑梅瓶中插着几支含苞待放的玉兰花。

　　“玉芝姐姐，那位徐姑娘是侯府的亲戚吗？”有个机灵的小丫鬟凑到跟前，眨着眼睛问道。

　　茗月轩在侯府东侧，离正院只有一盏茶的功夫，冬暖夏凉，里面小桥流水，还有个小亭子，大片的西府海棠亭亭玉立、胭脂点点，似晓天明霞。

　　玉芝眼风一扫，好几个竖着耳朵的低着头杵着不动，默默关注着动静呢。

　　“徐姑娘是贵客，都给我打起精神，小心伺候着，要是怠慢了，我也保不住你们。”

　　玉芝看着这群留着头的小丫鬟，得劲的拿着湿布仔细擦拭每一处缝隙，要是得了那位青眼，也是她们的造化。

　　安昌长公主非常欣慰，拉着徐瑾从认识她母亲开始说起，说到顾璨十岁还在被他爹追着满院子嚎叫的趣事。

　　“那时候啊，都觉得元景那跳脱冲动的性子，以后还不知怎么闹腾呢，现在我放心了，有阿瑾你在，那小子不知乖了多少。”

　　“要是他不听话了，你就打他。”

　　成嬷嬷在一旁都快憋得笑出内伤了，长公主怕是倒了个头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是亲生的，二爷是入赘的呢！

　　徐瑾听得眼睛亮晶晶的，小梨涡若隐若现，不似一般女孩子听长辈打趣，羞涩的脸红欲滴。

　　安昌长公主是越看越喜欢，恨不能时时刻刻拘在自己身边，当初曾想要个女儿，可一直没怀上，现在可不就有了，库里的那些珠宝首饰都有了去处。

　　陈文忠坐在书房里，脑海里想着下属刚刚探回来的消息，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是永宁侯府。

　　探子回报顾璨亲自带着她进了侯府，就再也没出来，随后她的丫鬟小厮也一并进了府，但高良东还在东来客栈没动，他带的人多数也在那儿。

　　所以安昌长公主一定知道些什么，他们从哪里来，或者是来做什么的，而后就那么迫不及待的留了人。

　　曾经两府之间关系也走动密切，但所有都在明靖二年变了，那位都敢上坤宁宫干架了，成安侯府又岂会漏下。

　　陈文忠的心里犹如一只猫儿使劲挠着，让他寝食难安，他迫切的想知道关于她的所有一切消息，但于他那知情的两人恐都避之不及。

　　陈文忠攥紧手心，忽而慢慢松开，手指关节上沟壑纵横，曾经依偎的柔软却不复存在。

　　在最痛苦的那段时间里，他常常想，如果他能顶住一切阻力，如果不曾奢望权利，如果能多陪陪，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

　　无数个借酒消愁的夜晚，他期望在梦里见到她们，可她们一次也未出现，所梦皆是痛，所念皆是苦。

　　浑浑噩噩的他直到有一次在皇觉寺中被悬空大师一语所点化，往后才慢慢沉下心，收起一切表象，点上一盏佛灯，供奉的佛经必是他亲手所写，以求母女二人来世光明、无所苦难。

　　陈侯爷牵起一侧嘴角，分不清是笑还是哭，最难熬的都过来了，现在这些又算什么。

　　如果他们的目的不是他，那他亲自上门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