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徐待景来》胖莓

19、第 19 章

　　漆黑的周围，没有一丝亮光，伸手不见五指，徐瑾眨了眨眼，这是哪里，她不是应该在闺房中吗？

　　耳边是自己浅浅的呼吸声，那么的真实，空气潮湿而浑浊，弥漫着让人窒息的感觉，四周压抑感袭来，往旁边触手即可摸到一片阴冷的石壁，指尖尽是黏腻的触感，偶尔有水滴自头顶上方滴落在她额头发间及脸颊。

　　黑暗中摸索片刻，徐瑾发现这大概是一个狭窄封闭的通道，前方缓缓有空气流动，没有任何光源，不知未何，她心中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几时来过。

　　她暗暗静下心来，五官慢慢适应黑色的侵蚀，过后缓缓舒了口气，思索片刻，右手摸着石壁一步步走向前方。

　　不知走了多久，空气渐渐清冷，伴随着淡淡的青草味道，前方似有星点光芒闪耀，徐瑾立马加快了脚步。

　　光芒逐渐在眼前扩大，徐瑾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原来她在一个黑暗的洞中，约可两人并排成行，身后是无尽黑暗，洞顶上方一直有水滴渗漏，脚下是泥泞的土地，手下的石壁斑驳，疑因常年湿气侵蚀而坑坑洼洼。

　　前方那椭圆形光亮之处似是一个出口，徐瑾的心跳有点莫名加快，顺着石壁通道，就在她以为快要到达出口的时候，左手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剧痛。

　　徐瑾忽的从床上拔地而起，环视四周，粉色羽纱随风飞舞，桂香隐隐浮动，这是她在苗寨住了十几年的闺房，而她现在就在自己的床上。

　　那她刚刚在哪里，是在做梦吗，但那梦境也太清晰了，清晰到徐瑾抬起右手手指，似乎仍能感受到那份湿冷黏糊。

　　徐瑾低头看向左手手腕，白皙皮肤上一个深红的血印子赫然在目，原本无暇的红镯表面透出丝丝暗红经络，其中一端隐有微微两角凸起。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早上那突如其来的阴寒之息，刚刚又被拖入那无比真实的梦境之中，两次皆是红纹预警，以上种种莫名其妙，还有那莫名古怪的熟悉感觉，此事绝对非比寻常。

　　轻轻的脚步声在门外走动，在门口处停下后，响起木门的咯吱声和珠帘子的晃啷声。

　　“小姐，你醒了！”

　　初一闪过四季屏风，见到小姐直直的坐在床中央，低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小姐，你睡了好久，小少爷午睡醒后一直吵着找你，现被夫人压着在那写大字呢！”

　　徐瑾回过神，是了，她和阿娘聊天吃午食，中途困了去歇息，然后就是现在。

　　“珠珠”

　　徐瑾刚刚走下楼梯，就看见大哥站在前面温和的注视着她。

　　古泓比徐瑾大二岁，他母亲在生他时难产而死，留下古泓，古一自此未再娶妻，直到遇见徐夫人一见倾心，费劲千辛万苦，才把人娶了回来。

　　古泓和徐瑾可以说从小一起长大，处处照顾这个妹妹，有好东西留着给她，闯祸了他背着，虽非亲兄妹，但却是彼此最重要的家人。

　　“脸色怎么那么差，哪儿不舒服？”

　　看着徐瑾颇有些苍白而不自然的脸色，古泓有些担心的要带她去找苗巫。

　　徐瑾赶紧摇头，“没事没事，就是午睡时做了太多梦，可能吓着了！”

　　她绝对不要喝那捞啥子草药，想起那口腥味，能让她几天都吃不下饭。

　　“做噩梦了，话说你小时候也经常做噩梦，有一次都吓坏徐姨了！”

　　古泓仔细观察阿妹的脸色，除了白些，眼神依旧清亮，才慢慢放下心来。

　　“做噩梦吓到我娘，我怎么不记得了？”

　　看着徐瑾瞪得圆圆的眼睛，古泓觉得好笑，阿妹还似小时候那样可爱，就像只猫咪傻呼呼的瞅着你。

　　“你那时才三岁，当然不记得了，当时是晚上，你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整个人都在发抖，嘴里一直胡喊着，好黑，牛角什么的，徐姨和嬷嬷都唤不醒你，都快急疯了，还是阿爹进来一把抱起你跑到大巫那里。”

　　“天亮的时候，你就醒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你手上的红镯子，也是大巫那时候给带上的，说是驱邪，不过之后你再也没做过噩梦了。”

　　原来那时候红纹就已经在陪伴她了，徐瑾只记得阿太小时候抱着她，对她说祖巫婆婆选了她，将来她要好好长大，守好这十万大山。

　　或许这一切从很早就开始了，只是她不曾忆起，为什么时隔多年，会再次做起噩梦，阿太或许知道。

　　“阿哥，我去找阿太，不用等我吃饭了。”

　　徐瑾急匆匆的和大哥打了个招呼，趁着天没黑，拎起裙角就往外跑。

　　侧边小室内阿舜听到声音蹬蹬蹬的跑出来，只看见阿姐一闪而过的身影转过墙角就不见了。
　　“阿姐阿姐，呜哇——”

　　阿姐不见了，自己的小短腿又追不上，小胖娃瞬间原地跺着脚伤心的大哭起来，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古泓赶紧蹲下身抱起弟弟，轻轻抚着他的背部，“不哭不哭，阿姐马上就回来了！”

　　过一会儿，哭声慢慢变小，小胖娃趴在大哥肩膀上，小身子一抽一抽。

　　徐瑾隐隐约约听到身后阿弟的哭声，但她已经顾不及了，她可不想晚上再做那个让她窒息的噩梦了。

　　途中远远看见顾璨等人站在瀑布边上，徐瑾随意挥挥手，来不及招呼便快步向荆棘小路走去。
　　“是徐姑娘？”秦毅迟疑的看向二爷。

　　顾璨看着徐瑾脚步匆匆的闪身，似乎去往大巫所在的地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顾璨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的飞檐，大巫所在之地，等闲人不得进入。

　　大巫正站在台阶上看着下面几个半大的孩子在为药草施肥除虫，香巴穿梭在其中仔细指点，孩子们偶尔互相玩笑打闹，不过大家都小心翼翼的避开幼苗，这些孩子都是其他寨子送来给她教养的。

　　徐瑾一脸急色匆匆的踏进院门时，所有人都停下动作转头看向她，几个好奇的孩子还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这就是那个大姐姐吗，她好漂亮！”

　　“嗯，我阿娘说了，黑寨只有一位大小姐，也是咱整个苗寨的。”

　　“我阿婆说了，她将来是要接替大巫的。”

　　大巫看着走路走得满脸都是红色的徐瑾，神色大变，一把拽住她的手摸了摸。

　　“怎么了，赶得这么急，阿香，去泡点金银花来。”

　　“别急，跟阿太去里面好好说说。”

　　仍旧是上次的那个地方，徐瑾坐在软垫上，喝了一杯子的金银花茶，顿觉全身舒爽，心口的热气也下了不少。

　　接着她仔仔细细的向阿太讲了今早及下午发生的所夷匪思的事，中间也提及了古泓所说的小时候的事情。

　　“阿太，小时候我真记不得了，但阿哥不会骗我，那个梦太逼真了，要不是红纹，我都以为我入魔了呢！”

　　边说着话，徐瑾边伸出左手到大巫面前，就着头顶的光线，手腕上的红色印子触目惊心，红镯越发透亮，丝丝暗色经络似乎在里面缓慢生长，一端表面明显凸起两角，且两角处前方正慢慢浮出芝麻大的圆点。

　　大巫抓住徐瑾的手，浑浊的目光突突盯着那道印子和红镯，半晌才抬起头，看着这个自小一手养大的心头肉，神思窜动。

　　“我们这一脉传承自祖巫婆婆，这红镯也是祖巫婆婆当年传下的，但这二千年多年来，算上祖巫婆婆和你，只有4个人带上过这镯子。”

　　“上一任带上这镯子的是八百年以前的一位先祖大巫，她”，大巫不知想到什么，看向徐瑾的目光无比揪心。

　　“当时她带着数人进入了那朱砂碑之地，最后只有一人浑身是伤的带着这红镯回来，交给了当时的祭祀长老之后就死了。”

　　“祖巫婆婆血脉特殊，能感常人非感之事，但历经二千年传承，血脉早已不如当初，但每有血脉继承者出现，红纹必会苏醒。”

　　徐瑾心思微动，思绪反复间开口问道：“那她当时为什么要进去，那不是禁地吗？”

　　大巫嘴唇微微颤动，一句低语从中传出，“祖训，红纹异动，必入禁地。”

　　“入禁地，做什么？”徐瑾忽的脱口而出。

　　大巫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墙上的图腾，侧脸上的皱纹仿佛更多了。

　　“那上上任呢，她有没有进去过？”

　　大巫摇了摇头，“第二任是平安终老在苗寨的。”

　　徐瑾神色严肃，必入禁地是为了什么，禁地里有封印之物，难不成封印快掉了，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相了。

　　那么多人进去，只有一个人出来，还挂了。

　　徐瑾心里暗暗再次审视这朱砂碑之地，危险程度远胜以往任何一次冒险。

　　“阿太，那我3岁的时候，之所以醒来也是因为红纹吗？”

　　“当年你来苗寨的第一天，红纹就苏醒了，只是一直没动，直到那晚你古叔抱你来之前，红纹在盒子里就躁动不堪了，一直嘶嘶鸣叫，你来了之后，红纹居然自己出来直接盘上你的手，咬了口。”

　　大巫枯枝般的大手拉着徐瑾白皙嫩滑的小手，曾经这只小手犹如水晶包般，让她一拳握住，而如今小手已长大，却要承担她的责任。

　　在红纹缠上徐瑾小手的时候，大巫是担心的，虽然这千年来大山一直很平静，但她希望这孩子一生平安喜乐、长命百岁，她外祖母和她母亲所没有的，她希望这孩子都能拥有。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她的珠珠长得明艳动人、聪明伶俐又能干，像极了当年的阿月，她以为或许珠珠的这辈子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谁知道那噩梦又缠上了她。

　　“阿太，我没事，我很好。”

　　看出阿太眼神里带着的忧伤和悔恨，徐瑾赶紧伸手抱住她的阿太，像小时候老人哄她的那样，轻轻拍着她的背部。

　　“阿太，你放心，这世上还没人能让你的珠珠吃亏的。”

　　“敢在背后阴我，我要让它后悔没早去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