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黄沙》野生甜橙

5、肆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追兵似乎渐渐没了声响。残阳似血，落日拖着长长的影子，晚霞烧红了整个天空。

　　马儿跑累了，速度慢了下来。落晚隐隐约约看见前方有个人影，逆着光，似乎在等谁。

　　他的背影太熟悉了，以至于不用走近，落晚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谷阳。

　　她策马至谷阳跟前，落晚翻身下马，此时她已是强弩之末，趔趄一下。谷阳几乎是下意识地想伸出手去扶她，而看到落晚冷漠的眼神后，他的手讪讪地停留在了半空中。

　　落晚拽着缰绳，堪堪稳住身形，就这么平静地看着谷阳，没有出声。

　　谷阳缓缓抬起头，看着落晚，“好久不见，晚儿。”

　　落晚的眼神依旧平静，声音也出奇的平静：“谷阳。还是你希望我叫你，八皇子。”

　　谷阳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解脱：“你都知道了啊。”

　　落晚没有回答，轻轻抬起手，刀尖直指谷阳，谷阳面色不变，眼眸深情又贪婪地看着眼前的心上人。

　　少女略显英气的脸庞溅上了血污，眼睛依旧明亮，只是略显疲惫。可……看他的神情像是在看陌生人。身穿着的银色铠甲，是她昔日的最爱，日日都擦拭得锃亮，此刻也血迹斑斑。少女手持一把长刀，刀尖还滴着血，身边立着一匹白马，不安地蹬着马蹄。

　　被风吹起的红头绳还是分别时他送她的那根。

　　谷阳轻笑，满足的阖上双眼，“我自知对不起你，就算做再多也无事于补。事已至此，只能说是各为其主。你杀了我吧。你放心，我死后，不会有人来追究你，你大仇得报，可以从此仗剑天涯。”

　　戚落晚又走近一步，谷阳耳边传来少女隐忍而颤抖的声音：“我大燕十万铁骑，皆因你而死！我父亲！秦叔叔！军中那么多将士们！他们何曾对不起你！？”

　　“他们爱重你，换来的却是你这个白眼狼的反咬一口！”

　　“今日我若不斩你于刀下，如何对得起这十万冤魂……”

　　说罢，手起刀落。

　　红头绳从发髻上滑落，在空中飞扬，交映在夕阳的余晖中。落晚缓缓倒地，脖子上的鲜血汩汩地往外流。

　　谷阳脸色终于变了，他冲上前接住落晚，惊慌失措的摁住落晚脖子上的伤口，好似那样就能堵住倾泻而出的鲜血。

　　“戚落晚！”他撕心裂肺地吼。

　　“你贱命一条，不配、不配去给戚家军......陪葬。”

　　鲜血染红了她身上的铠甲，也浸透了谷阳的一袭白衣。

　　落晚缓缓的阖上双眼，一行清泪滑过脸颊。爹爹，对不起。秦叔叔，对不起。落晚无法实现诺言，无法报仇雪恨，黄泉路上，落晚再来赎罪吧。

　　暮色四合，少年坐在地上，怀中紧紧抱着一位没了生机的少女。没有朝堂诡谲，没有沙场风云，更没有勾心斗角，有的只是一份沉重的爱。沉重到，只有用生命才能背负的起的爱。